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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找婆家(下)》第7章
第十六章

  不度山莊,紅牆碧瓦。門仍是那般樣子,只不過再沒有笛聲傳來,子歸盯著那門,然後奔了上去,金色的門環叩響的時候,發出沉重又鬱悶的一聲。

  那一聲像把子歸從什麼地方給震醒了,讓他在門口站著,覺得自己的腿和手都像綁著巨大的石頭,舉不起,抬不了,走不開,動不了,他就像是空空蕩蕩的游神一樣可以飄起來。

  門裡面倒是沒有聲音出來,就在這時,一輛馬車穿過了林子,剛剛好就停在了子歸面前。

  子歸認得黑綢布繡了麒麟的簾子,往前一站,自己的聲音空蕩蕩的,像在距離他很遠很遠的地方飄,聲音聽起來很脆,可以一擊就破的那種脆,「十三爺。」

  簾子打開,子歸看到涪悅,仍然穿著件白色的衫子,頭髮束著冠,一點凌厲之氣也沒有。

  涪悅是溫柔的,子歸心裡告訴自己,或者說,他簡直就是想催眠自己。

  我其實是喜歡這樣溫柔的人的,若不是禎嵐,我定然是與這樣溫柔的人在一起,溫柔的人絕不會做出那種刻意傷害我的事情來,絕對不會!

  涪悅性子雖然清冷不會信任人,但是他還是重感情的。

  「你怎麼在這?」

  子歸將手裡的笛子往前一遞,並沒有考慮到對方看不見,「我可以不可以和你說說話?」

  心裡急著想抓到什麼塞進去,把心裡凸凹不平的地方填平。

  他發了狠,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上了前去,搶在了車門前,將手裡的笛子塞進了對方手裡,把對方的手握住,對方的手是沒有什麼溫度的。

  涪悅已經摸出了是柄笛子,抬起頭來,那臉有驚訝,似乎還有那麼一點感動,只要有一點就夠了。

  子歸說,「十三爺,我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要告訴你一些事情,我想你能幫幫我!」

  涪悅看不到子歸的臉,子歸的瞼上現在全是汗,嘴唇也在發白,整個人都在渾渾噩噩之中。不過涪悅聽到了少年的無措和心亂,還是點了點頭。

  一個時辰後,在不度山莊的堂屋裡,子歸把他和禎嵐的種種糾葛講完了,雖然講得那般顛來倒去。

  涪悅面前泡著的那杯茶早就沒有冒出熱氣了。至於那茶到底有多涼,多冰冷,沒有喝到口裡總是無法體會的。甚至剛剛經歷過暑熱,還來不及體會到茶涼下去的滋味。

  子歸一直站著,有點腿酸。

  「你想讓我幫你?」涪悅慢騰騰地開口。

  「啊?」勇氣從子歸心裡慢慢失去了,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很強大,但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軟弱,哪怕是面對死亡和面對籠虎口的匪徒都沒有像今天一樣猶豫著不知何去何從。

  「你要我怎麼辦呢,福臨小王爺要娶親了,我憑什麼去阻止他呢?」

  「這……」

  「我去要你們不要成親,要你不要嫁與禎嵐,只能有一個托詞……」

  涪悅沒眼睛睛,可是子歸卻覺得自己被盯得死死的,根本動不了,他低著頭。居然連抬起來看一眼涪悅的勇氣都沒有了。

  涪悅在說:「我去與父皇說,我喜歡你,求他把你指婚給我。」

  那曾經是自己多麼多麼盼望的話呀,可是聽起來……

  「那就是,你要嫁與我。」

  子歸趕緊跪下去了,這一跪到底是感激還是窘迫,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十三爺,我,我與他……我……」牙齦要咬斷了才能說得出來。

  「絕非是能配得上爺的人,若爺能幫絕了他的這個念頭才好,不能的話……」張惶失措,全無把握,子歸知道自己顯得有多狼狽。

  涪悅的手一下一下在笛子上摸索著,許久,瞼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失望或傷心,似乎比子歸還更明白子歸心裡的想法。

  「我明白了,很明白,就是你不想要嫁給我是嗎?」

  「是,我也不想嫁給他!」子歸不知道自己要向誰賭氣、向誰在訴說、又需要誰的肯定。

  「這個忙我會去幫的。」那句話是飄進子歸耳朵裡,但他心裡並沒有湧上什麼喜悅。

  憤怒好像從他的身體裡抽離出去了,又換來了一些酸楚。

  「我就是想忘了他,是真的誠心誠意在想,你幫幫我吧,十三爺,幫幫我……」實在不願意自己如此軟弱呀……

  「好呀。我幫你。」

  子歸沒有注意到涪悅的口氣。

  一早上,子歸坐在屋內臨些帖子打發時間,突然間有家丁驚惶失措來報,說是皇上派了轎子來,要抬少爺入宮。

  家裡人都慌了,是什麼事要驚動了萬歲,還特意非要找子歸?

  這是要添什麼喜還是又多什麼禍?

  子歸還算鎮定,只是說,是福也好,是禍也罷,總之都躲不了。與宮裡來的內侍行禮,「我便是何子歸,還要煩請公公帶路。」

  被接進宮裡,也來不及細看宮裡的金碧輝煌,只知道低著頭,怕衝撞了誰。

  子歸才被帶到了台階前,就看見一個公公跑了下來,「萬歲爺宣!」

  子歸這時還有點害怕,進了一個像是偏殿的地方,屋內淡淡似燃了些什麼熏香,子歸進去第一個看著的人穿著蟒青色,英氣逼人,眉宇間此時卻被什麼戾氣罩著,好像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只在看到子歸時,那些焦急才一掃而空,充滿了喜悅和期待,過來就想向子歸走來,是禎嵐。

  子歸急急地撤回來了眼,似乎正中間一張巨大的椅子上坐著一個著黃袍的人,他也沒能仔細看,心裡猜應該就是皇帝,趕緊跪了下去,「草民何子歸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邊上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挪動了一下,用一種很親暱的語氣說:「子歸,你莫要害怕,站起來說話吧,父皇有些話是要問你的。」聲音輕柔,是涪悅。

  子歸緩緩站了起來,低著頭默默無聲地站著。禎嵐卻急急站過來立在他邊上。

  坤祥皇帝終於出聲,「何子歸是吧?」

  「草民在!」

  「我這侄兒禎嵐說,已經給你下了聘書,合了八字,要迎你入門了,可有此事?」

  「草民不敢欺瞞皇上,是有此事。」

  「可我這十三子說,你與他情投意合,早在二年前就已經情投意合,所以你與他才是有情人,這件事可是真的?」

  子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低著頭,也沒有人看到他在想什麼,他沒有立即承認,禎嵐心裡升起了希望,眼睛裡放出了光芒,但是整張臉卻繃得緊緊的,像是石頭一般。

  「禎嵐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但我一向待他如己所出,這兩個孩子,都說對你有情,但你一個人,卻只能嫁一個人,我就只好請你來,你當著他們兩人的面挑一個人出來,也好絕了另一個人的念頭。不管你選了誰,是在我這皇帝面前選的,我便來做這個主,另一個人不可再蠻橫糾纏,這事方可一了百了。」

  禎嵐已經忍不住走了過去,拉住了他的手,「子歸,你莫要怕,你只當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一樣。」

  子歸抬起了臉,禎嵐愣了。

  子歸流了一臉的淚水,「對不起!」

  禎嵐覺得那淚水像是奔湧的洪水,自己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堵上,而自己不知道被衝到了哪裡,他問子歸:「為什麼?」

  子歸也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怎麼問自己,他想好的一千遍一萬遍要說的話。他想過大罵他,淋漓盡致地,他想過手裡拿著烙鐵的,他要狠心全烙下去的。他想不知道為什麼卻換成了這麼簡單的三個字——對不起。

  怎麼還是自己在說對不起?

  怎麼還會流著眼淚說。

  他在知道禎嵐騙他的時候沒有哭。

  他去求涪悅的時候沒有哭。

  可是今天,他一看到禎嵐,一看到那雙充滿著希望、鬥志、喜悅甚至是他最不喜歡的驕傲的眼睛就再也忍不住。

  禎嵐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整個地像都陷下去了,他站不穩,「子歸,你還在喜歡他?你不喜歡我?」

  子歸的腦子裡想到的、能說出來的,只有三個字,「對不起,對不起。」他哭得咽聲不斷。

  「不,我不相信!子歸我不相信,你抱著我的時候,難道你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你和陳媽說過你和我在一起很開心的呀,你在佛祖面前發過誓,我們要在一起的呀!」

  佛祖兩個字刺激了子歸,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禎嵐,你還敢提佛祖嗎?」

  像是對著禎嵐施了定身咒,禎嵐好一會兒才能明白,「你知道了,你怎麼知道了?」他語無倫次,「你怪我騙了你?你怪我沒把這事告訴你是不是?你怪我是不是?所以你想懲罰我是不是!子歸,我現在就說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子歸,我喜歡你,真心實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這一次絕對不是騙你,不是要耍你的!你知道的,若你要我與哪一個人當面去說我喜歡你,我覺得那可千萬萬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或者你要我聽到周圍誰與我說他在喜歡哪一家姑娘,我便覺得不可理解,心裡頭還暗暗地要嘲笑他一番。這樣的事情果然是真的要自己親身經歷後,才知道這其中大大的不同。

  我現在……我現在只要想到你,就會忍不住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就會想告訴你,我隔一會就在設想著我們兩個在碧波盪舟,又或者想著,我們去塞北賽馬。你喜歡紅色的白色的還是黑色的?有些馬看起來並不起眼,其實可就是千里馬喲,就像你一樣,子歸……」

  子歸哭得快斷了氣,禎嵐的話一聲聲地傳到自己耳朵裡,簡直是要把他攪瘋了,他口裡不知道怎麼地,一聲聲地,只會說、只會重複:「我不想嫁給你,我不想嫁給你!」

  「子歸,我心裡總掛著你受了苦,我知道,你這麼大都沒有去哪裡遊歷過,我都可以帶你去。你心中定然還記掛著你的姐姐,我們也可四處查訪……」子歸聽他一寸寸一尺尺地描畫著將來兩人在一起的事,把耳朵給堵了起來,兩人都顧不得別人,顧不得有皇帝在,「不許你說了,不許你說!」

  「子歸,我心裡總是把我和涪悅比,我自問,定然是比他更瞭解你,更愛你的。」

  只有這句話,觸著了涪悅的隱傷,讓涪悅更惱了,「禎嵐,你就是輸了,你就死了心承認了吧,子歸心裡只念著我一個人,我們的定情之物,是子歸親手買給我的,你看看!」

  涪悅拿出了那把青笛,那笛子,擊倒了禎嵐。

  禎嵐抿緊了嘴,一聲不吭,他知道,他看過,他認識。他終於推開了子歸。

  子歸慌亂了,離開了禎嵐,他更慌亂,「禎嵐。」他小小聲地說著。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禎嵐看著他,像看著個小孩子。

  「別哭了,你別哭了,沒事的,你沒事,我沒事的!你不想嫁,你想自己找自己合意的,你不用說對不起。」他拍著子歸的背,輕輕的一下下的,子歸的淚水嘩嘩地流著,打著嗝,像是都不能呼吸了。

  在他們的世界外有兩個外人,情緒複雜地在一邊,坤祥皇帝是過來人,能看不出這是什麼狀況嗎?他悄悄地看向了自己的親生子,子歸從邁進殿堂到現在都沒有注意到這兒的這麼一個人。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但感情的事,外人有時真是沒法說話。

  涪悅的表情是平靜的,只有那一雙握著椅背的手似乎用了力,白淨的手上青筋明顯地突出了。

  禎嵐終於放開了子歸,他轉身向殿外走去,沒有向皇上行禮,也沒有向涪悅和子歸說什麼,他只是喃喃地說著,「沒事了,沒事了。」然後步出了殿外。

  失去了禎嵐的懷抱,子歸無力地滑倒在了殿前,勉強看起來像是一個跪著的姿勢。

  涪悅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父皇,您說我們什麼時候成親好?」

  子歸驚跳起來,「我並不想嫁給你!我們說好了的!你只不過是幫我!」

  涪悅沒有止住笑,「你好天真呀。我這麼辛辛苦苦地幫你,就只是簡單地做好事?子歸,你這根本不叫報復,你也太心軟了,如果我不看緊你一點,你也許今天晚上就會厚顏無恥地溜回到他的床上不是嗎?」

  「你……在亂說什麼!」

  「不要以為我是瞎子這些就看不出來。」

  子歸的身子氣得發抖,「你還是瞎子,難怪你看不出來,你也不喜歡我,你也不是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當那句話說出來時,子歸愣著了,原來,自己早知道,這個結,這個人,早都消失掉了,早就不是自己的真愛了……

  自己不過是幻想了一個美麗溫柔的愛人,那個幻想早就碎了,在涪悅那麼簡單地就相信了禎嵐的時候就碎了,只不過他從來不去觸碰,並不知道那個幻想早就不在了。

  自己真心愛的,不是這個人。

  這個人,充其量只是一個曾經擦肩而過的陌生人罷了。

  「沒錯!我並不想和你在一起!」涪悅站了起來,狠狠地說:「我所想到的就是,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天,禎嵐就會痛苦一天!只要他痛苦就可以了!子歸,你就是這麼點用處,誰讓禎嵐是真的喜歡上你了!」

  「不過,子歸。」涪悅殘忍地說:「你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沒有哪個男人,特別是像禎嵐這樣驕傲的男人還會彎下身段來找你,更主要的是,子歸,你有那麼厚的臉皮回頭嗎?」

  禎嵐是真的喜歡我嗎,子歸也許連這句話都沒有聽到,哭泣、憤怒、傷心、自責,種種情緒完全擊倒了他,他昏了過去。

  等到宗煥和昱文以及燕傑得了消息,均沒想到生出這些變故來,一眾趕緊來了福臨王府。

  一過府門,老管事一臉驚慌地急急地給幾個請了安:「各位爺可來得好,去看看我們家小王爺吧,可不得了了。」

  宗煥之前見到老管事有這樣的表情時,是小時候禎嵐幫著他與別人打架,被打破了頭,整個人一頭全是血。

  昱文等人心想這老管事一生經歷多少風雨,這事可不知道要怎麼地不尋常了,才讓老人家這麼慌張,心全都吊了起來。

  「是怎麼了?且慢慢說,細細說。」昱文秀氣的眉毛就給擰上了。

  「哎,我看,還是請各位爺自己去看看吧。」老管事歎了口氣。

  昱文與宗煥互看了一眼,「你前頭帶路吧,我們去看看你家小王爺。」

  一行人齊齊來了禎嵐住的雅院,這哥兒幾個與禎嵐之間的情義都非比尋常,對禎嵐的院子也極是熟悉,一路走了進去,就看到廊下的大紅燈籠還掛著,上面那金色的雙喜分外亮眼。

  「這些怎麼還掛著?」昱文問。

  「哎,小王爺不讓給拆了!」

  「不讓?這些個掛著,他自己難道不覺得更添堵?」燕傑快人快語。

  「哎,就是這樣才讓人著急呀。」老管事欲言又止,就是沒說清楚。

  昱文和宗煥又互相看了一眼,也沒得可說的,沿路上不光是大紅的燈籠和幾天前掛的地方一模一樣,幾個工匠還在趕工雕著報喜的喜鵲,含笑的臘梅等喜物。

  就好像那場婚事根本就沒取消。

  這會連燕傑也不問了,只是趕緊著的走,步子加快,不一會就到了禎嵐的房外。

  燕傑高喊了句,「禎嵐,是我們來了!」抬腳率先挑開簾子進得屋內。

  他們以為禎嵐會萎靡不振,或是病得厲害,連床也起不來,卻沒想到禎嵐好端端地還坐在書桌前寫字,身上穿戴也整整齊齊,起身迎了過來,神色爽爽朗朗的,無一絲憂色,「你們這些時可真得多走動走動,兄弟我這兒需要你們幫忙的事可多著呢。」

  燕傑嚥唾沫沒敢吭聲,他不明白狀況,怕說錯了話。

  昱文一邊笑著應話「都是兄弟還說這樣的話」,一面看禎嵐的反應。

  禎嵐哈哈一笑,過來拍了拍昱文的肩。然後問管事:「把我那幾件紅袍取來,我讓他們看看,哪一件更好,你是老人老眼光,看不準的。」

  老管事眼圈有點紅,抹了一下眼睛,「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禎嵐微微有些不耐煩,「做大喜事的,怎麼你還哭,我這隨口的玩笑,你在我面前這樣也就罷了,以後有新主子,可不能用這樣的口氣倚老賣老。」

  燕傑愣了,心想,莫非那門婚事沒了,禎嵐這麼快就有了新的對象,難怪他不傷心,只是怎麼也不和他們說呢。

  「禎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這麼快要換新嫂子,管事的只怕也不熟悉她的品性,說話間難免有些磕磕碰碰之處,你幫著解釋就好了,也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堆在老管事身上。」

  禎嵐挑高了眼,他本來就有些不易親近,這眼一抬,臉上更顯出有幾分刻薄之意。

  「不是和你說了不要叫嫂子,若是子歸知道你要將他當成女人,他心裡可怎麼樣想?子歸既然入了我的門,我就斷不能讓他受一點委屈。」

  子歸這名字轟隆隆地在幾個人身邊起了個炸雷,怎麼禎嵐還抱著這名字不放?

  「宗煥,你看看,這幾件喜袍哪一件最好?這幾條腰帶你覺得我戴哪條最好,這一款銀的,我是覺得素雅些,可又擔心不夠喜氣,這金的雖然穩重,但我覺得太寬了,會不會顯得人累贅?還是這一款好呢?這一款還是你送與我的,黑色的倒是顯得人精神,你說呢……」

  他邊說邊將一件件攤開來比。

  一屋子的人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敢說話,但是心裡卻都明白,禎嵐是神志不清了。

  禎嵐還在叫宗煥,見宗煥不作聲低著頭,不耐煩地去扯宗煥,「你有沒有在看呀!」他的手伸了過去,去扳宗煥的下巴要宗煥抬頭。

  宗煥急急地撇過了頭,卻還是被禎嵐看到了他急於掩飾卻已經奪眶而出的淚水。

  那淚水觸了禎嵐的忌諱,他拚命搖頭,連連在問:「為什麼,為什麼?」他一把推開了宗煥。

  宗煥痛苦地看著他。

  禎嵐先是抱著頭一下,然後啊了一聲,把宗煥給抱在懷裡,「子歸,你就要嫁給我了,你莫要哭,我會對你好好的,你會比嫁與涪悅幸福一百倍的!」

  宗煥忍無可忍用力一甩,將禎嵐彈了了出去,衝著禎嵐大聲吼道:「我不是子歸!」

  禎嵐身子被彈了開去,整個人一震。

  大家都提心吊膽,但也隱隱盼著他聽了宗煥的話醒了過來,能認清現實……

  禎嵐緩緩抬頭,「啊,是宗煥呀,我可真是,怎麼糊塗了,像瘋了一樣,認錯了人。」

  再沒有比一個瘋了的人還在說自己瘋了更讓人心酸的了。

  每個人心裡都堵上了氣,想去打人,想去摔東西,但是又提不起手。

  可這瘋的人一點也不心酸。禎嵐又拋下了那些喜服,喜氣洋洋地走回到桌前。

  「昱文,你過來看看,你們來前我正在想著寫副喜聯,可怎麼寫也不滿意,你這狀元郎一肚子的好文才,快來幫我看看。」

  昱文只好含糊答應一聲,近前去看他寫的喜聯。

  宗煥終於是忍住了淚水,平靜了下來,問管事,「怎麼沒請甄老過來看看?」

  「怎麼沒來,小王爺回來的時候,就不對了,一個晚上除了『為什麼』三個字什麼都沒說。昏沉沉地晚上要睡著的時候,還拉著我的手和我說,『就由著他走吧』。」

  老管事擦擦眼角的淚,「結果過了一晚,就變成這樣子,我瞧著不對,趕緊請了甄老,小王爺只當甄老是來道喜的,硬是不肯讓他搭脈,不過甄老也開了幾味藥,可是小王爺卻說他沒病,怎麼也不肯喝,我們想著法子想給他放在湯裡,他更是大發脾氣,他這一病,脾氣更是大不好了,那些工匠稍有怠工不如他的意,他就發火。」

  老管事是看著禎嵐長大的,心裡不知道多難過。

  「他發火還是小事,我是怕他傷了自己身子。我心裡想,這是心病,日子久了,對何家那位少爺的想法自然就淡了,以後就會好起來的,小王爺還這般年輕,若是何家少爺沒那個意,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費……就怕這時間浪費的長了,錯過了別人呀。」

  宗煥的眼睛眨了眨終是沒有說話,桌前與昱文還在對話的那人神采飛揚,那張俊臉,他不是也投了不知多少心,那怎麼可能是浪費,除了一廂情願,還是一廂情願。

  「何子歸那衰人,我早就說他是掃把星,遇到他沒有好事!」燕傑狠狠地低聲咒罵道。

  「這裡面只怕是有些誤會,我自己覺得子歸對禎嵐應也不是全無情義呀,事到如今,解鈴還需繫鈴人,定要想個法子,讓子歸和禎嵐能好好說說!」

  「這有用嗎?」

  「不管是不是有用,總要試上一試,你們且先在這兒顧著,我去把子歸拖了來,就算是捆著綁著,定然要把他帶來了,禎嵐見了他,沒準就會好起來。哪怕是會起一番爭執,總也勝過現在人這般糊里糊塗好。」

  「就是,你去吧,我也覺得長痛不如短痛!」

  宗煥的眼睛又看著那個人,有些疼痛真的是太久了,所以反而成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到了那個時候,反而怎麼也割捨不了了。

  有些東西像繭一樣,一層層裹著,裡面的生命像是冬眠了,像是死了,悄無動靜的,一層層把自己纏起來,誰也看不到裡面的自己,連自己都覺得那個裡面的自己根本不值得重視,直到某一天,裡面的東西卻一定要出來,咬斷那些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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