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熟悉的聲音

　　關於繪魔，在奧斯汀的魔法筆記和愛倫夫人的魔法書中都有詳細的教程。

　　要知道，魔法師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戰鬥職業。按照一個正常修行的法師對金錢的需求來說，稍微低級的貴族都負擔不起。可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魔法師都出身於貴族，擁有聚寶盆一般的領地和用不完的金錢。

　　所以，大部分法師都會很自覺地利用繪魔這個天然的一技之長來賺取金錢，供修行消耗。也因此，筆記和魔法書中的魔紋內容，其實並不比魔法元素圖少。

　　羅伊從小就特別喜歡魔紋。甚至可以說是癡迷。

　　若非老威廉一直禁止他接觸任何關於魔法的東西，恐怕這個蹲在魔紋磨坊的地上畫魔紋的男孩，早就已經成為一名魔紋師了。

　　在看到魔紋教程之後，每天，羅伊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來學習。廢寢忘食，樂此不疲。

　　一開始是學習基礎的魔紋知識。了解魔紋的用途，分類，等級以及當今和歷史上一些著名的紋學家。然後就是魔紋的繪製，包括如何調配墨水、製筆，如何運用感知和精神力，如何運筆，以及繪魔線條的計算方法，公式，規則等等。

　　這是一門浩瀚深奧得讓許多人望而生畏的學問，可對羅伊來說，卻是一種享受。尤其是當他一絲不差地完成第一幅初級魔紋圖的時候，那種飄飄然的成就感，簡直能讓他飛起來。

　　不過這一次，當羅伊拿起繪魔筆的時候，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手中的筆重逾千斤。

　　和以前所有魔紋繪製都不一樣。這是自己創造的圖。

　　繪製成功，自己將彌補人生中最大的一個缺憾。而一旦失敗，則意味著自己或許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騎士。

　　拿出一張以前在龍穴中找到的那種複製了家族文書的羊皮卷，翻過來，羅伊將手中的繪魔筆吸滿了三級魔法墨水。盯著眼前的羊皮卷，良久，他開始聚精會神地調動精神力，將整張羊皮卷籠罩，然後調動感知，透入繪魔筆的筆尖。

　　第一根線條！

　　筆尖落在了羊皮卷上，從落筆的第一時間，羅伊落在羊皮卷上的精神力就和落在繪魔筆筆尖的感知相契合。

　　隨著羅伊的手緩緩移動，繪魔筆在羊皮卷上，緩緩畫出一條螺旋形的線條。

　　這根線條，是白魚圖中位於腦部魔核位置的線條。在魔紋學中，被稱為主能量線。

　　無論是魔核釋放的能量還是魔法師灌注的魔力，都必須通過這根線的引導和約束，才能均勻地作用於別的元素組合線。

　　隨著筆尖的移動，一條完美無缺的能量線，靜靜地浮現在羊皮卷上。

　　一氣呵成，收筆。羅伊的感知隨著筆尖離開了羊皮卷，連一絲停頓也沒有，立刻落在了第二條線的起始點上。

　　落筆，筆尖落點完美無缺，在第一條線的左上角那個區域，不遠不近，不高不低。

　　這一條線，是白魚在將水元素聚集成型的一條主線。

　　當元素經過這條線的時候，會從一個個單獨的元素，隨著向前流動而組合在一起，成為最基礎的七元素組合，也就是實體化的水滴。

　　當然，基礎元素陣是不會自動實體化的。

　　無論是火系魔法的七元素組合還是水系魔法的七元素組合，在排列完成之後，都需要魔力的激發，才會化為真實存在的火苗或者水滴。

　　羅伊的手，異常的穩定。這條如同細密波浪一般，整體有超過二十段起伏的元素組合線，隨著繪魔筆的筆尖一段接一段地出現。每一段的筆墨粗細，用力大小，彎曲弧度，都在感知和精神力契合的控制下，一模一樣。

　　這可由不得絲毫的馬虎。

　　要知道，即便是魔法師用魔力來控制元素，都經常會出現元素放置錯誤的情況。更何況，是這種類似於一種自動元素排列機器一般的魔紋線條。

　　當魔紋完成之後，是沒有哪一位魔法師來用魔力控制元素運行的。從其中經過的每一個元素，都需要在非控制的狀態下，經由線條自動完成排列，從而進入下一根線條，並最終形成魔法。

　　如果這根線條無法精確的完成每一個基礎元素陣的排列，哪怕只有一個元素沒有處在自己的位置上，最終的結果，都是形成的元素陣失效。

　　第二根線條，完美完成。

　　沒有絲毫的停頓，羅伊全神貫注地開始了接下來的線條繪製。

　　接下來的幾條線，依然是元素的組合線。

　　這些線條，一些是和第二條線一樣的基礎元素組合線，它們的存在數量和分佈的角度，將會直接影響到元素的聚集速度和規模。

　　而另一些線條，則是基於基礎元素組合線的升級線條。

　　這些線條，將會將基礎元素組合線送來的基礎元素，組合成更高級的小元素陣。而這些小元素陣，將會在接下來的更高一級元素組合線中，組合成更高級的元素陣。

　　高級元素線，可比前面的能量線和基礎元素組合線複雜的多了。

　　在繪製之前，羅伊就必須反覆計算基礎線輸送的元素和高級線的組合容量。多一個元素不行，少一個元素也不行。元素通過線條的時間快了不行，慢了也不行。哪裡需要用墨多一點，哪裡需要少一點，都異常精細。

　　而在繪製的時候，就更麻煩。不僅要正確，還要快，要流暢。這一段線條畫出來之後，體驗到元素組合正確之後，立刻要進入下一段線條的繪製中。如果稍有停頓，那麼，繪魔筆中的墨水就會在羊皮卷上為可憐的魔紋師留下遺憾。

　　繪製到第十二根線條的時候，羅伊額頭上的汗水已經沁出來了。精神力的消耗，甚至遠比他繪製那些複雜的初級魔紋還要恐怖。

　　畢竟，那些魔紋的每一個繪製要點，都標註得清清楚楚。繪魔師只要記住了魔紋，多練習幾遍，也就會了。

　　而這種新的魔紋，每一段線條，都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一切都必須憑藉自己。

　　一旁的奧利弗靜靜地趴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羅伊。而麥芽兒，則用濕布替羅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

　　這一切，羅伊並不知道。

　　現在的他，已經將感知和精神力完全投入在了筆下的線條中，對於外界的一切，都已經摒除開來。即便是現在有一條龍在他的身旁怒吼，恐怕他也充耳不聞。

　　一根根漂亮的線條，一一在羅伊的筆下出現。當他的最後一筆，將一個三角形，整齊地畫在羊皮卷上的時候，他猛地鬆了一口氣，停下了筆。

　　眼前，羊皮卷靜靜地攤在地上。上面，是一個螺旋形的圓圈，圓圈的左上角，分別有三條波浪線穿過螺旋一直衍生到右邊。而在這些波浪線上，又有一個梭形的線條，和幾條呈現Ｕ字迴旋的線條重疊。最後則是一個三角，跟這些線條遙遙相望。

　　整體看起來，正像是一條游動的魚。

　　「這是什麼？」麥芽兒忍不住開口問道。雖然她知道羅伊一直在研究著和魔紋有關的東西，可是，她實在不敢相信這是一張魔紋圖。

　　「我不知道！」

　　羅伊理直氣壯的回答讓麥芽兒崩潰。翻了個白眼，心道：「你不知道還畫得滿頭大汗，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麥芽兒卻不知道，羅伊確實不知道自己畫的是什麼。說是魔紋圖吧，可它跟真正的魔紋圖差別太大了。而說它不是吧，羅伊又怎麼都不願意承認。最終要確定這是什麼，必須要看這些線條，在最後聚集了水元素之後，能夠整體形成什麼樣的元素陣才行。

　　而這一點，卻是連法神也無法掌握的。

　　就像是一個大廚，按照菜譜做菜的話，他知道用那些調料，那些食材能做出什麼樣的東西，可是，再厲害的廚師，也不可能知道當他第一次烹飪一種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菜品的時候，放下的調料食材最終會組合成什麼味道。

　　是不是魔紋圖，只有魔力才能說話。

　　羅伊掏出一顆白魚的魔核來，放到螺旋形的能量線中央。

　　身為魔法師，羅伊完全可以使用魔力來激發這幅魔紋圖，只不過，這幅圖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不想因為任何一個原因，導致失敗。

　　既然這幅圖是白魚圖，那麼，用白魚的魔核來驅動，最好不過了。

　　將魔核放在羊皮卷上，羅伊灌注魔力，催動了魔核的能量釋放。

　　魔核微微亮了起來，碧藍色的魔核光芒，如同陽光下的藍寶石一般迷人。光芒流轉，一道無形的能量順著羊皮卷上的一條條魔紋開始遊走。

　　隨後羅伊就看見，一個個水元素從空氣中聚集過來，順著基礎排列魔紋遊走，每走一段，就有七個水元素組成一個完整的基礎元素陣。

　　而基礎元素陣，則繼續向前遊走。

　　一些進入左邊的二級元素線，另一些則進入右邊，或者下面的二級元素線。排列成一個個跟別的元素線不同的小元素陣，進入了第三級的元素排列魔紋。

　　而在這第三級元素排列魔紋中，這些不同的元素陣的組合，就變得更加複雜起來。

　　每一個小元素陣，都必須要以極其精確的時間，遊走到指定的位置，才能和跟它們匹配的小元素陣來會合。

　　而在會合的過程中，它們的形狀一定要旋轉到位，才能形成預定的元素陣。

　　一個接一個的元素陣，在羅伊的眼前會合。

　　一時間，羅伊有一種錯覺，覺得那條條魔紋，就像是一條條巷道。每隔幾步，就站著一位魔法師，將自己組合的元素陣送到下一位魔法師那裡。無數魔法師，在用這種分工合作的方式，共同組合著一個超級魔法。

　　當所有的元素，最終統統形成了三級元素陣的時候，羅伊摒住了呼吸。

　　沒有菜譜的菜，最終就要出鍋了。

　　在這一刻，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這就是魔紋最神秘的地方！

　　羅伊曾經在繪製初級魔紋圖的時候，用自己的元素之眼，很仔細地觀察過那些元素不斷的聚集，組合，遊走到最後時的變化。可是，即便他能看見別的魔法師根本就看不見的元素，他還是無法知道，在最後一刻這些元素出現了什麼樣的變化。

　　就像他知道如何排列魔法陣，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元素按照這樣的排列在最終激發的時候，會形成火球或者火龍一樣。

　　寂靜中，羊皮卷猛地亮了起來，隨即一支水箭陡然射上天空！

　　噗。那是水箭沒入洞頂石壁的聲音。如此熟悉。

　　三天前，羅伊剛剛來到這裡，準備抓一條白魚，卻差點被白魚釋放的水箭射破腦袋。只因為躲避及時，才讓開水箭，看著它從臉旁掠過，直沒入洞頂石壁。

　　那一刻，羅伊渾身冷汗。

　　而三天後的現在，這個聲音再一次出現了。可是，這同樣的聲音，在羅伊的耳朵裡，卻如同天籟一般。

　　羅伊扭頭看著麥芽兒。

　　麥芽兒，則看著石洞的天花板，緩緩低下頭來，呆呆地看著羅伊。

　　這是魔紋？

　　「麥芽兒，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變成第一形態好不好？」

　　「流氓！」

　　「我說真的，這很重要！」

　　「很重要？」

　　「嗯！」

　　「是和你的這個魔紋有關係嗎？」

　　「對！」

　　「唔……那好吧，這可是你要求的哦，可不是我想勾……」

　　「勾什麼？」

　　「沒什麼！先說好，人家身材太好了，你可不許流鼻血。」

　　「嗯！」

　　「你會不會對我做什麼吧？」

　　「這個……」

　　「禽獸，人家才十一歲誒。」

　　「放心吧，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羅伊，你個王八蛋！不變了，老娘不變了！」

　　「真的很重要，這樣吧，我轉過臉去，這裡有你的褲子和我的外衣，你穿好了叫我！」

　　「變態，你把我的褲子帶在身上幹嘛！」

　　「你怎麼這麼囉嗦。節約點口水養養精神好不好？」

　　「哼……」

　　一道白光閃過，赤身裸體的麥芽兒，俏然站在羅伊身後。看著背對自己的羅伊，她很想就這麼讓羅伊轉過頭來，想了想，還是沒好意思，噘著嘴穿上了衣服。

　　「好啦，羅伊。」麥芽兒清脆的聲音響起。

　　羅伊轉過頭來，看著麥芽兒，眼中隱有水光閃動。「怎麼……」麥芽兒剛低頭準備看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卻被走來的羅伊一把抱進了懷裡。死死摟住。

　　「成功了，我成功了……麥芽兒，我的病能治了，我能當騎士了。你相信嗎，我成功了，我找到了，湯姆和爺爺一定會為我高興……」羅伊結結巴巴，語無倫次。

　　麥芽兒被羅伊有力的胳膊死死抱住，緊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渾身僵硬。

　　她想罵人。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聽著大腦袋的聲音，她忽然鼻子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