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一個聲音

　　幾隻禿鷲，在天空中打著轉，俯視戰場。

　　大地上，隨著戰斧騎士隊伍的回轉，慘烈的戰場出現了一瞬間的靜滯。戰士們望著中央戰團所在的方向，忘記了身邊洶湧的惡魔，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傷口中流出的鮮血，也忘記了死亡。

　　每一個人的眼中，流露出的都是無盡的絕望。

　　「我要殺了他們！」

　　看著沃茨，斯蒂文森和老巴諾那三張面目可憎的臉，許多人心裡都湧起了這個相同的念頭。

　　幾乎咬碎了牙齒的查爾斯和安斯艾爾是這樣想，渾身冰冷的阿道夫是這樣想，臉色蒼白的艾蕾希婭和安東尼夫婦是這樣想，就連方陣中剛剛丟掉了已經裂成碎片的盾牌，身上鮮血淋漓的尼爾斯也這樣想。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甚至不是一個正規士兵。

　　和沃茨這樣的貴族以及斯蒂文森這樣的聖騎士比起來，他簡直就像太陽下的螢火蟲一般微不足道。別說殺死對方，就連接近到對方身邊三十米範圍內都是癡心妄想，可是，這一刻他的腦海裡卻只有這個念頭。

　　這三個人，以他們的人性中赤裸裸的自私和卑劣，毀掉了這裡所有頑強不屈浴血奮戰的人們的最後希望！

　　他們該死！

　　轟！又是一聲巨響。這個時候，惡魔的第二次攻擊已經落在了法陣的光幕上。

　　這一次出手的惡魔更多，攻擊力也比上一次更強。一擊之下，眾人只見法陣光幕裂開了一條肉眼可見的裂縫，光幕內的八座魔法宮殿，都已經搖搖欲墜。而更可怕的是，禁咒彙集的元素和天地之力正瀕臨失控。

　　只見五顏六色的元素洪流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紊亂的暴風，大地塵沙飛揚，遮天蔽日。高空中，黑色的鉛雲宛若一個巨大的漩渦，一道道閃電正蜿蜒遊走。傾盆的暴雨落了下來。無盡的烈火自地底沖天而起。

　　一派末日的景象！

　　噗！又是一口鮮血自亞伯拉罕的口中噴了出來。他潔白的法師袍和白色的長鬚，被鮮血染紅。他閉著眼睛，身體在紊亂的元素中顫抖著，就如同暴雨沖刷下的篝火。頑強地釋放著最後的熱量。

　　禁咒完成度百分之八十。

　　亞伯拉罕深吸一口氣，魔力提升到了極致。在他那無形而巨大的魔力之手的撫慰下，紊亂的能量和元素，從狂暴中恢復了一絲平和。巨大的聯合法陣光幕又再一次充盈起來，魔法宮殿巍然矗立。

　　「堅持下去！」他說。

　　亞伯拉罕的聲音傳出很遠。遍及整個戰場。

　　這聲音是如此的平和。如此的安靜，就像午後陽光下，一位慈祥的老師撫摸著昏昏欲睡的孩童頭頂。

　　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聲音，所有人的淚水都忍不住奪眶而出。

　　「殺！」

　　四個皇家聖騎士捨身忘死地向惡魔發動狂攻。

　　領頭的幽藍戰甲騎士，一個人就拖住了包括三隻十一級惡魔在內的數十隻大小惡魔。他的身體上傷痕無數，鮮血淋漓。領域縮小到了不及原來的三分之一，戰環更是崩潰了超過一半。

　　可他還是用手中的騎槍，一次又一次的衝擊惡魔的攔截網，就像一隻不甘雌伏的雄鷹。壯烈而決絕地撞擊著囚籠，試圖衝到亞伯拉罕的身邊。

　　在他身旁，另外三個皇家聖騎士也狀若瘋虎。其中一位身材瘦小的聖騎士，就連手臂都折斷了一隻，也還在瘋狂戰鬥。

　　四周的惡魔，就像是稻草一般，被他們成片成片地割倒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被牢牢地圍困著。一批惡魔倒下了，又有更多的惡魔湧上來。他們每前進一步，都是無比的艱難。

　　西蒙落在了地面上。

　　在經過一連串的戰鬥之後。如今的他已經魔力枯竭，連浮空術都無法維持了。

　　他只能仰著頭，看著天空中的四個聖騎士如同兇猛的鷹隼一般飛舞盤旋，往來衝擊。只能看著身旁的騎士們。在阿道夫和盧利安將領們的率領下，如同逆流而上的魚群一般，在黑色的潮水中艱難前行。

　　「完了。」騎士的隊伍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混亂。一隻惡魔穿過人群的空隙，向手無寸鐵的西蒙撲來。他閉上了眼睛。

　　「完了！」尼爾斯從一隻惡魔的身體裡拔出了長矛，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惡魔，如同兇猛的獸潮一般當頭撲來。四周的同伴。正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去。陣形已經開始崩裂，如同垮塌的大堤一般一點點被淹沒。

　　「完了！」阿道夫揮舞著手裡的長劍，腦子裡卻已經是一片空白。耳朵就像被什麼捂住了一般，只有雜亂的嗡嗡聲。他能看見法諾等將領們焦急的衝自己呼喊，卻聽不到哪怕一個字。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

　　「完了。」艾蕾希婭捂住了嘴。

　　流雲從美麗少女的頭頂上掠過，就像是被扯成不同形狀的棉絮。陽光忽明忽暗，世界忽陰忽陽。

　　小山丘之下，平原遼闊無垠。交戰的人類和惡魔就是兩塊雜亂交織的黑白色彩。東一縷西一團，糾纏在一起。那飛揚的塵沙，墨黑的烏雲，磅礴的暴雨還有沖天的烈火，將猙獰的惡魔，衝鋒的騎士，橫七豎八的屍體和狂風中獵獵作響的火蜂旗幟，定格成了末日的最終畫面。

　　衝進保護圈的惡魔，已經準備開始第三次攻擊。

　　在那蒼老惡魔的率領下，三隻十一級惡魔和數十隻十級惡魔的身體陡然膨脹起來。它們的皮膚裂開，露出如同燃燒的熔岩一般的肌肉。它們的利爪和犄角迅速伸長，獠牙如同面罩一般將整個面目都遮擋了起來。

　　而它們的氣息，變得無比的狂暴。沒有人會懷疑，這一次攻擊，它們就能將已經搖搖欲墜的聯合法陣徹底摧毀。

　　可是，大家都只能靜靜的看著，無力阻止。

　　小小的山丘，成為了觀看世界末日的孤獨看臺。

　　艾蕾希婭淚如雨下。

　　淚水朦朧中，忽然，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那是一聲低沉的，卻有著驚人穿透力的惡魔的咆哮。這聲音自那紅色光門中發出來，橫掠過大地，就如同一道無形的衝擊波，席捲了整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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