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並蒂魔花（3）

　　漫腿深的雜草林地，聚形的水汽遊蕩在樹木與草叢的縫隙間，這一片面朝霧森的荒野地帶寂靜而陰氣逼人。

　　緊貼著爹地的身體，一種似曾相識的怪異氣氛籠上心頭，辜彥萱打起精神向四下裏仔細查探，抓著辜擎天的手也蒙上了一層細汗。

　　“爹地，你感覺到了嗎？”

　　在一塊分別通往兩個相反方向的岔路口停下，辜彥萱擡起頭向著不發一語的辜擎天詢問。

　　空蕩蕩的樹林裏，軟糯的聲音被無限放大盤旋在二人頭頂上空，辜擎天皺起眉，鳳眸凝斂，側首看向辜彥萱，薄唇一斜問道“怕嗎？”

　　“不怕！”

　　搖搖頭，認真的回望，桃花大眼中流淌的是無畏的勇氣和大步向前的渴望，眼角上揚，辜彥萱贊許的頷首微笑，“很好。”

　　“爹地，我們該走哪條路？”

　　不曾想在這片私人林地的腹部還有著這樣一條岔路，因爲沒有人進去過，亦不知是否是人爲，不過，即使是，也要闖上一闖。

　　有趣的睨一眼躍躍欲試的寶貝，辜擎天只是微笑卻不說話，身後傳來一段步伐沈穩的腳步聲，回頭望去是烈玉尋著朔影留下的暗號一路跟了過來，站在半尺多高的草堆裏，烈玉用來掩容的黑紗被露水打濕貼在臉上，白皙的膚色沿著輕紗的細網透了出來，有一種錯落有致的明暗疏密。

　　“左右各一半，刹領左邊。”

　　見所有人全數到齊，辜擎天大手一擡將一行人分成左右兩隊，刹帶著四名朔影走左邊一條路，而他則帶著辜彥萱和另三名朔影從右邊走。

　　“大人，屬下只需一人足夠。”

　　看不清面紗下的表情，只聽聲音似是不悅，帶著一點賭氣的成分，烈玉向辜擎天要求，最想要的不在身邊，那麽，別的亦是多餘。

　　“隨你，情況有變按下手中的聯絡器，自會有人接應。”

　　交代完注意的事項，辜擎天不再理會烈玉，兩人從今早開始的你追我躲的戲碼令在一旁看戲的辜彥萱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不明所以，伸手撓撓爹地的掌心示意他不要如此冷漠，卻換來那人懲罰性的一捏，手上疼痛傳來，辜彥萱挑挑眉決定不再過問。

　　很快，兩隊人馬便踏上了不同的道路，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彼此的身影，在經過一顆高大但樹幹彎曲的柏樹時，辜擎天突然停了下來，七名朔影見到主人停下也收斂腳步跪在了辜擎天腳邊，“主人，有什麽吩咐。”

　　“去，按照上面的指示盡速趕到這裏，另外派三人跟上去，隨時向我回報。”

　　從懷中取出一卷羊皮質地的圖紙扔給領頭的朔一，伸指在展開的地圖上各點了幾個地方，這句像是打著啞迷的話，朔一卻仿佛早已明白，他右手向後一揮，瞬間，原本跟在他身後的三名朔影在空中留下幾道殘影消失于遠方深處不見了蹤迹。

　　“爹地，你在懷疑烈玉？”

　　待朔影一領著剩下的朔影離開後，辜彥萱仰著頭看向辜擎天那又流動著冰封雪影的鳳目問出心中的疑慮，頭頂落下乾燥的溫暖，辜擎天沈吟的聲音緩緩飄進耳中。

　　“萱兒，身爲辜氏族長，任何時候，相信的只能是自己。所以，爹地懷疑任何人。”

　　“也包括小萱嗎？”銀藍大眼向頭頂高大的男子射去一抹厲痕，笑意在眼眶中兜轉，辜擎天低聲道“當然，不包括，因爲萱兒就是爹地身體的一部分，何來懷疑一說呢？”

　　一停一頓，讓辜彥萱的心緒起起伏伏，雖如此，心中依然流淌著汩汩暖柔，抿唇淺笑，任辜擎天牽起小手，踏著潮濕的草地，兩個人的身影淹沒在霧氣深處。

　　因爲頭天颱風的影響，第二天出行失甚少，更不必說是這片接近霧森的荒野地帶，天灰暗，夾雜著零星細雨，若是此時有人從空中俯瞰就會發現這一帶已經被濃烈的煙霧整 個覆蓋，不是霧森那種輕緲紗帳，而是另一咱滲透著乖戾殺氣的低矮濃煙，以遠處那座古老的黑色城堡爲原點向四面逐漸輻射直至將整片私人林地圍攏其中。

　　一隻路過的鳥兒揮動著翅膀想要穿過樹林上空，濃煙驟起，卷著不知名的香氣竄上半空，鳥的翅膀被煙霧卷住，不知什麽原因，它竟一頭栽了下去，空氣裏飄過淒厲的鳴叫，少頃又歸於平靜。

　　走了不知多久，一路上看見的幾乎都是一模一樣的草叢和樹林，一根根，一顆顆從眼前向後掠去，濃密低矮的煙霧在林中彌漫，辜彥萱壓仰著擡頭望向辜擎天，小嘴撅起，想要說些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怎麽了，萱兒？”

　　察覺到小東西不悅的神情，辜擎天停下腳步垂眸看去，傾身撈起人兒小小的身子抱入懷，拍拍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爹地，爲什麽小萱走來走去總覺得我們在繞圈子啊？你看這棵樹，剛才明明已經經過了，還有那片被踩踏一角的沙坑，好眼熟。”

　　“噢，是嗎？萱兒你確定？”

　　眉峰向兩鬢飛掠，辜擎天薄唇微掀露出一個似笑非舌的表情看著辜彥萱撲閃著疑問的銀藍大眼壞心的詢問，眼兒的主人在瞧見辜擎天的神色半晌後猛地瞠大了雙眼，隨即發出一聲恍然大悟的歎息，生氣道“原來爹地早就知道了，爲什麽提醒小萱？”

　　“呵呵，要是早先提醒，爹地不就看不見萱兒這樣有趣的表情了嗎？”

　　“哼！”

　　氣得兩腮鼓鼓，辜彥萱眼皮一翻不理會近日越見惡劣的男人，一顆露水從不知名的樹梢下濺落打在辜彥萱的臉上，伸手想抹，卻在聞見一股奇異的香味時停了下來。

　　“爹地，”

　　“嗯？”

　　覰見辜彥萱手指僵硬的動作，辜擎天斂下笑意，凝眉看過去，白嫩手指指著臉頰上那滴快要滑落的水珠，帶著一絲微顫要求道：“快把這水滴取下來，爹地，好像有些不對。”

　　“好，別急，萱兒莫怕。”

　　感覺到辜彥萱語氣裏的焦急，辜擎天不多言語，擡手招來一絲清風，風團凝聚成球將水珠吹落再輕輕的承托起來，微型的颶風拖著水珠來到辜彥萱眼前，銀藍大眼在看著中央那滴泛著淡淡粉色的水珠時漸漸淩厲了起來。

　　“爹地，霧氣有毒。”

　　“噢？怎麽說？”

　　“按理說普通霧氣凝結的露珠是不應該有任何氣味的，剛才水滴濺到臉上時，小萱竟然聞到了一股類似於紫色月莧草那種魔性且不祥的氣味。楚楚這些天在進化已經進入了沈眠期，他在這之前曾經留給小萱一截頭髮，有了它可以分辨任何一種具有魔性的植物。

　　他說當初在韋恩斯的城堡裏時，他就聞到過一股讓他非常不安的氣味，那個氣味很熟悉，但是他一時間卻想不起來是什麽，只說應該是比紫色月莧更高級的魔物，他不放心我們，因此才留下了他的一截鬢髮。剛才就在水珠接觸小萱的時候，我隨身攜傳的楚楚的發絲便發出了警告，所以，爹地，這裏或許已經成某種魔物的狩獵場了。”

　　“萱兒，有解決的方法嗎？”

　　聽了辜彥萱的解釋，辜擎天沈吟半晌，身周樹林裏白色的煙霧越加濃密，一米以外的景物只剩下一道模糊的影子，看上去這些霧氣確實有些古怪。

　　“有，楚楚留給我們的碧落石藥水就可以防止被魔物的毒氣侵蝕，之前我們曾經喝過所以不怕這些東西。可是，那些朔影呢？還有烈玉。”

　　“不必擔心，在臨行前，爹地擔心這些情況早已吩咐朔一他們飲下了碧落石的藥水，而烈玉，別小看她，她不懼任何毒素，包括魔氣。”

　　“原來是這樣。”

　　垂眸凝思，辜彥萱靜靜靠在辜擎天懷中，霧氣在腳邊彙集，兩人卻巋然不動，如果真如辜彥萱所想，就算現在倒回去也無濟於事了，霧氣太重，早已不分清來去的路。

　　就是兩人快要融入周遭的山水風景中時，一陣尖利的鳴警聲從辜擎天隨身攜帶的聯絡器裏發出，兩人同時看出，螢幕上顯示的發生情況的座標方位距離城堡不足百米，應該是朔一等人傳來的信號。

　　眉峰高揚，辜擎天抱緊辜彥萱貼近他耳邊沈聲道“抱緊了，萱兒，我們要開始加速了。”

　　“好。”

　　話音剛落，辜擎天的身形便如大鵬展翅拔地而起，玄黑的素雅長袍在社會上中蕩開微瀾的波紋，將四下 裏凝結的霧氣抛在了身後。鳳眸中濃紫漸漸替代了幽深暗黑，一圈圈向外擴散，深淵之眼的力量在此時全部彙集在雙眼之中，一切虛實幻境在辜擎天眼裏一目了然。

　　不消一刻，禦風而來的兩人便追上了朔一等人，看到前方數道黑影在深霧中掙扎翻滾，風聲在耳邊呼呼回響，似乎有什麽要從霧氣裏穿 刺而出，辜擎天沈下臉凝聲喊道“萱兒，快躲！”

　　說時遲那是快，還未等最後一點餘音消散，簌簌聲驟起，緊接著從濃霧深處飛出樹根手腕粗細的黑色藤蔓，尖端如鋼針所過之處帶著開山裂石的氣勢呼嘯而來，而前方朔一等的殘影早已被濃霧擋去，原來，陷阱就在此處等著。

　　“爹地！”

　　在樹藤射出那刹那，辜彥萱脫離了爹地的懷抱，借著風勢在空中幾個翻滾落在了辜擎天身後，默契十足，靈霄閃著水光將霧氣分割重重的掠向藤蔓的來處，只聽金玉交擊的轟鳴聲響起，藤蔓被辜擎天切開了一道深深的裂口，它尖嘯著向後倒轉又在回身之際硬是彎成個詭異角度從左下突襲而上朝著辜擎天臉部刺去。

　　靈霄嘯聲長起，辜擎天一個閃身側腰避開了藤蔓瘋狂的報復，還沒等辜彥萱松下一口氣，就見到二人右側白霧中亮光頻閃，電光火石之間，他右手成爪召喚出消融望著亮光來處就是狠手一刺，噹啷~亮光落在地上，竟是拇指粗，韌如鋼的樹木倒刺，這應該是藤蔓的秘密武器之一。

　　“萱兒，沒事吧？”

　　幾個起落，辜擎天來到辜彥萱身旁，靈霄橫在身前，神情冷酷中帶著嗜血的殘虐，望著辜彥萱的眼睛卻仍舊柔軟還著幾許焦慮。

　　搖搖頭，露出安撫的笑，辜彥萱貼上去小聲問到“爹地，朔一他們沒事吧？”

　　“無妨，本來對方就是爲了引我們出現。”

　　“聯絡器究竟是誰發出的警示？”

　　“不好說，如果那些氣味真如萱兒所說屬於另一種比紫色月莧還要高階的魔物，或許在昨天就已經有人中毒了，這裏面，除了你我，任何人都有可能。”

　　“爹地還忘了一個人，烈玉也是。”

　　回給辜彥萱一記高深莫測的眼神，辜擎天沈默不語，辜彥萱也不在意只是望著前方徘徊著正伺機而動的藤蔓，粉唇高高揚起，似乎非常開心。

　　“不知道它怕不怕火？”

　　心念一動，辜彥萱左手已經凝出淡淡的藍色火苗，消融藍色的透明光澤在霧氣裏忽隱忽現，將火苗送上消融鐮刀的頂端，執刃在手橫斜裏向前揮掃而出，藍霧帶著獵獵火焰沖天飛舞，火束纏上黑藤，焰光中，藤蔓尖叫哀鳴，陣陣樹木被焚燒的嗆鼻氣味撲來，還帶著濃重的腥臭味，有血從傷口中噴出，這東西果然是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