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魔影迷蹤（1）

　　暖風料峭，熏得人昏沈沈，暈素素，午後幽謐的花園中，伴著蟬兒拉鋸似地吵鬧聲，一抹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低矮翠綠的白玉樹梢正同另一人說些什麽。

　　“怎麽樣？”清冷的聲線如玉石擊岸崢嶸在側，帶著一絲隱約的心疼問道。

　　“我說擎天，你也太生猛了一些，明知道小萱身體孱弱還將他泡在冷水中一夜，而且還生生把他弄暈了過去，我知道你醋意大發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不過還是希望你下不爲例。”

　　明朗的聲音顯然氣得不輕一刻不停口的嘮叨責備著，先前的聲音也不答話只默默的受著，好半晌才發出一聲聽不出喜怒哀樂的音響似是算作回應。

　　“哼，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把他送到我這來，從今天起你們就住這吧，反正你那房子也成了廢墟，鬼屋似地陰森森，別的地方也不合適。”

　　“嗯。”回音低低淺淺的，顯出主人情緒不佳，見目的達到，另一人也不再多說，揮揮手轉身出了花園向主屋走去，那背影赫然是辜寅無疑。

　　遙望漸行漸遠的人影，辜擎天伸手折下一朵含羞待放的白玉蘭輕輕的捏在手中把玩，日影漸斜將蒼綠枝條變出了幾條歪歪扭扭的濃蔭灑在他身前，他就站在陰影裏神情若有所思。

　　“擎天，你讓我好找。”

　　當知了又一次爆出響亮的鳴叫後，一個人踩著厚實的革皮循著飄散在空氣裏的微弱氣息漸漸的尋了過來，辜擎天冷漠的擡頭望去，見到來人，長眉往兩旁斜飛，眼底有刀鋒閃過，抿唇不悅道。

　　“你來做什麽？”

　　“謔……你這是什麽話，擎天？許久未見，看上去你好像不願見到我似的。”

　　似疑問又似肯定，來人正是許久未見的冷禦，他雙手環胸立在花園的入口處，紫羅蘭色眼瞳在狹長眼眶中收斂，凝結出像霧像風的雲團淡淡的掃向垂首不語的辜擎天，，最後停留在那雙掀眸上揚的冷冽鳳眸上，詫異一閃而過。

　　“冷禦，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何事。”

　　左手攤開那朵待放的白玉蘭放在手心，五指以一種奇異卻極富美感的形狀微張著，一團白氣從手的四周慢慢聚攏凝結在一起由氣態到液體再到固態，陽光下一塊像極了松脂琥珀的冰雕藝術品乖巧的趴伏在辜擎天掌中，中央那朵被永遠定格的白玉蘭那嬌柔沁雪的姿態襯著透明的冰霜竟生出一種炫目的風采，辜擎天鋒棱似地薄唇微抿，嘴角勾出一朵淡極的笑花，讓一旁的冷禦看了暗暗驚奇。

　　原本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但轉念一想卻又忽而打住，憶起來意，冷禦斂下情緒看著辜擎天問道。

　　“擎天，小櫻花究竟是做了什麽事情值得你那樣對他？”

　　“噢？他怎麽了？”

　　將冰雕裝入寒玉打造的盒套中，看看不太滿意，又采了一些剛剛發芽的嫩葉用同樣的方法凝固在寒玉四周，辜擎天不甚在意的擡頭望冷禦，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

　　見他這樣子，冷遇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想他好不容易才解了藥性也和小櫻花有了長足的進展，卻沒想到他計劃周詳的第一夜卻被某人生生打亂了，他氣在心頭，怒在胸中，看到小櫻花憔悴萎靡的樣子心疼萬分，忍不住來到這裏質問。

　　“怎麽了？擎天，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從前你像個冰塊似地成天寒著張臉看誰都像是仇人，現在你有了小萱，卻來了個三百六十五度大轉折，心思全圍著他轉。這也就不說了，誰讓你愛他呢，可是你也不能因爲寵愛他而任由他胡來，而且還連累了我的人。”

　　“冷禦，萱兒是不是胡來只有我說了算，櫻塚神悟背著我擅自帶萱兒去黑血的城堡，雖然你不問世事，但是最近薩頓周邊發生的一些事情你也一定知曉。他是成年人了，該怎麽做，要做些什麽，他心裏應該明白。

　　哼，我還沒有向他清算，到有人先替他來討回公道了，冷禦，你的心偏得也太過了些，別忘了，他的背後還有世界前十的櫻塚財團，而且還有著其他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這裏面一旦出現差錯，我希望到時候你能擺正姿態才好。”

　　聽了辜擎天毫不留情的訓斥，冷禦雙眼一眯，扯出一抹極冷的笑看向辜擎天道。

　　“擎天，我不知道你究竟怎麽了，不過自從塔什魯米耶回來後，你就變了。別人或許沒有察覺，但是我卻知道，最近我的言賜也不甚成功，珈藍已經許久未曾出現，我不想問這裏面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我相信這定與你最近的表現有關。”

　　“你以爲冷氏的仲裁權利可以制約我嗎，冷禦？這個世上，我只爲萱兒一個人活！”

　　眼角不屑的上揚，投給冷禦一記輕蔑的眼神，辜擎天唇角斜挑，或許別人會怕了這個總是將殘酷血腥掩蓋在微笑的邪肆臉孔之下的男人，但是他不同，因爲他正愁沒有一個理由好讓他去做某些事情。

　　像是感覺辜擎天邪魅冰寒的視線，冷禦收起外泄的戾氣轉而展顔一笑道。

　　“呵……擎天，不說這些了，還是那句話，你我同樣有心愛之人，因此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希望你派個人去看看小櫻花的情況，從昨晚開始他就很不對勁，像是中邪了似地，誰也不理，我很擔心。”

　　中邪？辜擎天心頭一動，揚眸覰向冷禦，見他眉心凝結的陰鬱和疲憊，也不再說些什麽，微一頷首同意了冷禦的請求，開口道。

　　“找辜寅吧，或許是別的什麽東西，因爲我還未曾出手。”

　　“好。”

　　或許是意識到在這裏廢話許久浪費了不少時間，冷禦聽到辜擎天的保證，松了口氣，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也不告辭轉身掉頭就走出花園區尋辜寅了。

　　“大人，有消息傳來。”

　　冷禦剛走，一抹黑影如流光出現在辜擎天腳邊，垂首輕掃，辜擎天手一擡對朔一問道。

　　“何事？”

　　“今早在距離黑血城堡十公里左右的郊外發現幾具屍體，其中有一人據出初判應該是我們的人。”

　　語氣沈痛，辜擎天聽了眉一緊，“什麽時候的事？”

　　“應該是昨晚淩晨四點左右的事情，朔影中少了25號和59號，今早亦沒有歸隊，因此屬下派人出外尋找，沒想到在郊外碰到了那些屍體，其中一具應該是59號，有刺青可查，另外24號失去聯繫，至今沒有下落。”

　　握著寒玉盒的手一頓，辜擎天神情微怔，有一股暗流挾著破冰之勢從眼底滑過，薄唇抿成一條線，垂首對朔一說道。

　　“通知第四隊，我隨後就到。”

　　“是，大人。

　　薩頓郊外，一望無際的綠野掀開層疊的波浪在微風中拂動，遠處隔著一條銀帶似的馬路對面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霧森，常年籠罩其中的煙霧繚繞，將這一帶的私人領地渲染的如同恐怖小說中的冥域。

　　一片茂盛的冷杉林裏，一行數人正圍成一圈商量著什麽，他們前方不遠就是發現屍體的草地，野草已經有半人高了，屍體被淩亂的丟棄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辜擎天來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種淒冷的景致，鳳眸繞著四下環視一圈，周邊數十裏的風景已經全部盡收眼底，一絲凝重襲上心頭，他斂眉深思。

　　“十三隊第四隊隊長刹參見族長大人。”

　　一把細暖溫和的聲音在辜擎天身側響起，猶如泉水淌過心間沁人心脾，他擡頭看去。

　　霧色中，一個渾身都用黑紗包裹僅露出一雙明媚秋水的玲瓏女子俏生生的站在眼前，清亮的眼瞳深處蕩漾著溫柔的波光盈盈的望過來，聲音帶上一絲激動，連身軀也微微晃動著。

　　辜擎天並不理會女子激動的心情，斜眸望向前方，冷冷道。

　　“怎麽樣？”

　　似是早已習慣面前之人的冷酷，又或者是原本就未曾抱有任何希望，女子見到辜擎天的態度，立刻收拾了情緒，招手叫來手下接過之前驗屍的記錄開始娓娓報告起來。

　　“大人，據屬下檢驗，發現屍體一共爲六具，其中五具身份不詳仍在查證，而最後一具已經確認就是朔影第59號，他的頭部頂端一處長三釐米，寬約一釐米的傷口是致命傷，另外他的雙臂，前胸，後背還有腿部總共有四十餘處刀傷，還有一些細微的擦傷，應該是打鬥和奔跑時所致。

　　他隨身攜帶的所有物件都不在這裏，屬下判斷應該是追殺他的人取走了，，還有他右手呈爪型，身下的草地中有一處像是被什麽東西勾畫所致的圖案，應該是他臨死前留下的最後線索。”

　　“將圖案拓印，拿過來給我。”

　　細細的聆聽刹的報告，辜擎天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待刹說到朔影留下的圖案時才稍稍有了一絲反應，接過朔一迅速遞來的紙片，辜擎天盯著上面的圖形凝神揣測，好半晌，他擡頭看向刹示意她繼續。

　　“除59號外的五具屍體，他們身材高壯魁梧，肌肉發達，而且身上所穿服裝的質地，面料已經做工裁剪都絲毫不差，看樣子應是侍衛一類的人，而且他們是同時遇害的。

　　四肢，脖頸被折斷，下身處被人生生剜除，手法殘忍。還有他們死亡的時間同59號死亡的時間相隔了大約四十分鐘的時間，應該是59號發現了什麽被滅口。”

　　“很好。”

　　點點頭，辜擎天回身看向朔一，“24號昨晚的任務。”

　　“是的，大人，24號是同59號一起行動，主要是搜查霧森一帶的異常情況，昨晚，兩人外出後一直沒有向我回復消息，因此今晨我才派人出外尋找，結果就發現了這裏。”

　　“嗯。”

　　擡首望天，辜擎天端詳著遠處被煙霧籠罩的深山峻嶺，鳳目清冷似水，風掠過草地旋轉著吹向樹林密處，一絲微弱的氣味就這樣飄進了辜擎天鼻間，他眼中精光大熾，長眉高揚，他憶起昨晚同萱兒的對話。

　　小人迷糊中曾經將自己透露在黑血城堡時做下的惡作劇，也提到爲了懲罰韋恩斯，他曾經用紫色月莧對五名侍衛下了暗示，命令他們對韋恩斯出手。

　　他不怪寶貝心狠，因爲根據韋恩斯從前的經歷，這樣的懲罰還是便宜了那人。

　　他支著下頜，仔細的回想著，霧森，黑血城堡，郊外十公里的私人樹林，五名侍衛，朔影，59號，24號，突然，頭腦中靈光一閃，薄唇勾出一抹淺笑，他已經猜出事情的大概了，接下來只需要驗證。

　　拍拍手招來朔一，附耳上去如此這般吩咐一番，朔一領命而去，刹見到辜擎天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好奇的上前詢問。

　　“大人，您已經有對策了？”

　　“嗯。”

　　淡淡的睨一眼刹，辜擎天不在意的回應，調動手下將59的屍體好生收斂，又在四周更加仔細的搜索一遍看看有沒有什麽遺漏。剛要轉身，卻發現刹正一動不動的定在原地，眼光癡迷的隨著自己移動，眸光深處掠過慍怒，辜擎天冷冷道。

　　“還有什麽事？”

　　“哦，沒有了，大人，只是屬下許久未見您，希望大人能夠允許我隨侍在側。”

　　被辜擎天寒冽的目光震懾，刹收回熱辣的視線，急急的低下頭去，卻不想驚慌之下竟然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感到身前莫名的靜謐，薄紗後的臉頰滾燙，她羞澀的不能自已。

　　烈日終於挪到了這裏，將灼燙的光影灑下，整個樹林的霧氣漸漸散開，刹定在原地半天也不見回應，於是忐忑不安的掀眸偷覰，卻失望的發現那人早已經不知去向。

　　身上的黑紗自顧的不斷吸收著天空的熱力，只是她的心猶如嚴冬的雪天冰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