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迷絲

　　淡淡的薔薇清香飄蕩驅散了空曠走廊中彌漫的血腥氣，破爛的天花板上，夜風倒灌而入，呼呼作響。

　　薄膜似的透明結界撤去，辜擎天懷抱著一臉笑咪咪的辜彥萱從裏面走了出來。

　　疊彩鳳眸掃過一邊沈靜的辜傑和臉色慘白的蕭涼，身形遠離下方形容猙獰的屍體緩緩飄向一間被毀去了房門的包廂之內，也不看地上昏迷的人，徑直在鵝絨軟椅上坐下來，大手一抄讓辜彥萱坐在膝頭。

　　“大人，寅傳來消息，入侵者已經全部掃清，正在核實身份。”

　　收起聯絡器，辜傑走進房間面向辜擎天報告到，神情帶著一絲惶恐，卻在辜彥萱悄悄遞來的安心眼神示意下放下了倒懸的心。

　　“哼，辜傑，今晚你的擅自行動或許已經打草驚蛇，這一點你應該清楚。”

　　斜睨一眼懷中調皮的小東西，唇角緊抿著，眼底卻帶上笑意，辜擎天淡淡掃向辜傑，見他不著痕迹的傾身擋在蕭涼身前，唇角亦微不可察的輕勾。

　　“是，大人，屬下清楚，屬下甘願受罰。”

　　雖然已知道辜擎天並未真正生氣，但長期的忠誠和敬畏還是令辜傑不由自主的躬身屈膝跪地，衷心認錯。

　　“不，族長大人，是屬下未能完成分屬的任務，理應由屬下承擔責任。”

　　見到辜傑風不顧身挺身代替自己承擔刑罰，蕭涼心中震動，毅然跪了下去，他不願再次承受這人的情誼。

　　“呵呵，爹地，看在傑哥哥他們這次並未犯下大錯的份上就繞過他們吧，好嗎？”

　　靠在辜擎天懷中，不忍心爹地再壞心的折騰他們，辜彥萱開口出聲幫忙，卻錯過了辜擎天眼底一閃而過的邪光。

　　“哦？這可是萱兒第一次請求爹地呢？好吧，我可以放過他們，不過，萱兒，你知道，在爹地這裏從來沒有白吃的午餐奧，這次萱兒要用什麽來交接呢，嗯？”

　　邪邪的不懷好意的詢問令聽者脊背一涼，不好的預感升起，在意會到辜擎天話底的深意後，辜彥萱忿忿的輕呼

　　“啊，爹地你使詐！”

　　瞪大了雙眼，辜彥萱氣鼓鼓的凝視著辜擎天嘴角那抹得逞的笑容，心底大歎，原來自己再次上了爹地的當，果然，這一輩子都不要妄想逃出這人的手掌心了。

　　“呵，真是個傻東西。”

　　辜擎天臉帶寵溺，心情愉快，忍不住抱起懷中兀自生著悶氣的小人俯身在他白嫩的臉頰上印下數吻，眼底的深情和溫柔看在蕭涼眼裏，讓他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這，這是怎麽回事？那個叫小萱的少年竟然是族長大人的兒子，那麽他不就是族中傳言頗多的少主人-辜彥萱？可是，看父子兩人的互動，怎麽都有一股曖昧的旖旎在裏面。

　　一道蘊含著淩厲殺氣的冰寒眼光突然掃來，蕭涼猛然從沈思中警醒，渾身沐浴在那逼人的氣勢下微微顫抖，身體不著痕迹的向一旁跪著的辜傑身邊挪動，冰涼手指被握進一隻溫暖的大掌中，側眸看去卻是辜傑眼含擔憂無聲的詢問著，輕輕搖搖頭，溢出一抹笑，蕭涼示意辜傑不用擔心，想要收回手卻敵不過那人的力道，只能任他握住，頭垂得低低的，兩隻耳垂通紅，帶上一抹羞澀。

　　“嘻嘻，涼哥哥你身體不好，快些起來吧。傑哥哥，你也是。”

　　一股柔風襲來，輕鬆卸去了辜擎天加諸在蕭涼身上的威壓，辜彥萱雙眸似一彎月牙，笑容甜美，小手卻輕輕捏捏辜擎天放在腰上的大手示意他適可而止。

　　“起來吧。”

　　冷淡的聲音傳來，接收到辜擎天的默許，辜傑，蕭涼這才迅速起身走到一旁落座，衆人眼光紛紛落鄉門內昏迷倒地的男人和那群氣絕的半精靈身上。

　　“爹地，這些人的身體很奇怪。”

　　凝眉細細打量那些半精靈，辜彥萱總覺得他們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太協調，偏頭看向身後的辜擎天卻見他一臉了然，恐怕有著深淵之眼的辜擎天早已清楚其中的貓膩。

　　“不錯，他們都是改造人。”

　　接受到辜彥萱遞來的疑惑眼神，辜擎天爽快的給出答案。近來深淵之眼的力量又有突破，他能夠看到的東西也更多，已經不只是事物在時間上的前後延續和生死宿命，還可以透視事物的本質，那些一排排一列列纏繞住原本基因序列上的藍色線條正一點點侵蝕原本的內部結構，這是改造人最明顯的特徵之一，不過這些藍色線條還搞不清楚究竟是從哪里來的，但是可以肯定，這些一定同精靈族有關。

　　“改造人？”

　　辜傑和蕭涼聽了，都是臉色大變，連辜寅都沒有完全掌握的人體再生術，竟然是誰有能力將普通人類改造成半精靈體質。

　　“先不說這些，辜寅何時到？”

　　起身揮手，不一會，一群黑衣朔影陸續進入將所有屍體全部弄出暗夜星皇，衆人合力將破爛的頂棚和走廊恢復成原本的樣子，回復了原樣的七層封鎖區依然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之前那血腥激烈的打鬥現場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拉克斯等人仍舊昏迷不醒，脖頸處原本的三顆藍色印記已經變成了六顆，蕭涼走到辜擎天面前恭敬的俯身致意。

　　“大人，這些斑點已經證實了他們吸入的是變異的伊露草，因爲一般的伊露草無論吸食多少脖頸處都只會留下三顆斑點，只是顔色的深淺會根據他們吸食時間的長短略有不同。只是這些人的脖頸卻再次出現了三顆斑點說明那些伊露草已經變異，如果被那些人得逞，那麽他們將終身處於對方的控制之下，這比起深度催眠更加可怕。”

　　“哼，通知辜翼讓他即日從鈴蘭啓程，這裏需要他的專業。”

　　“是，大人。”

　　辜傑迅速反應，在第一時間向遠在鈴蘭的辜翼傳達了消息，同一時間，門口，黑影閃現，一名朔影來到辜擎天腳邊報告。

　　“大人，辜寅大人已到。”

　　“嗯，知道了。”

　　揮揮手，幾人眼前光影閃動，再次睜眼之際已經身處蕭涼位於七層的辦公室內，辜擎天依然一手抱著辜彥萱端坐在主位上，神情冷漠睨著早已等候在內的辜寅和厲薇兒。

　　見到聯袂現身的辜傑和蕭涼，厲薇兒眼中閃過怒色隨即快速隱去，一襲緊身黑色吊帶短裙，上綁著一排鋒利的手術刀，隱隱可見紅痕，可以想象之前兩人也是經歷了一番激鬥。

　　見到辜擎天突兀的現身，辜寅毫不驚訝，伸手將自己從那群入侵者身上收集到的體液呈現給辜擎天。

　　透明試管內，原本清澈的體液漸漸渾濁顯出深藍色，像是染色一般，愈加明顯，辜寅清朗的聲音響起爲衆人解惑。

　　“基因改造實驗體，原本的二十四對染色體現在已經生出了三十對，而且後來衍生出的六對染色體非常活躍大有同化另外二十四對染色體的可能。通俗的話講究是外來入侵的能力強過本體原生，因此蛻變的表徵明顯，看在眼裏就是膚色的變化，同半精靈十分相似。”

　　“身份？”

　　將試管還給辜寅，辜擎天眼底暗沈冷聲問道

　　“還不清楚，失蹤人口調查已傳來消息，並未有相符的資料。不過，從各地傳上來的資料顯示這些人中有兩人從蘇伊流入的。”

　　“那些祭品？！”

　　許久未曾做聲的辜彥萱聽到辜寅提到蘇伊立刻從辜擎天懷中擡起頭，揚眉看過去，“很有可能，畢竟那些祭品是人類自願獻上去的，並不會引起什麽不必要的麻煩。”

　　“很好，繼續查。”

　　“是，大人。”

　　辜傑接過話，幾人配合默契，迅速將指令傳下去，厲薇兒在一旁冷眼瞧著，不發一語。

　　“大人，海精靈國第三王子伊維裏歐斯請求與您當面交談，看他的意思似乎是有事相求。”

　　辜寅當然察覺到厲薇兒不同于往日的沈默，儘管擔心，但面上卻不動聲色，將伊維裏歐斯輾轉透過辜氏設在薩頓的觀察站送來的邀請函呈現給辜擎天查看。

　　“嗯。”

　　快速瀏覽一遍邀請函上的內容，每一句精靈語言下面都附上了翻譯，裏面含蓄的表達了想同辜擎天這位地球的幕後操縱者相見詳談並有事相求的意思，長眉斜飛，放下手中的信函，辜擎天閉目沈思，大手輕輕拍撫著懷中的辜彥萱，讓那小東西舒服得不停打著呵欠，一副愛困的可愛模樣。

　　“大人，你的意思。”

　　“可以，時間，地點，我來選擇。”

　　擡眼看向辜寅說出要求，隨即不再理會桌上的信函，低下頭看著懷中犯困的小人，神色溫柔。

　　“萱兒，困了？”

　　“嗯，爹地，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好。”

　　起身抱起辜彥萱，辜擎天臉色冷凝掃向辜傑和蕭涼二人，“沒有下次。”

　　“是，大人。”

　　神色一整，知曉辜擎天所謂何事，兩人都是心底發怵，手心都冒出喊來，辜寅看了，走到辜傑身前，輕拍他的肩膀，歎息一聲，帶著厲薇兒走出房去，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做。

　　辜彥萱費力的睜開困倦的眼看著一臉無措的蕭涼淡笑著說道

　　“涼哥哥，雖然有了金色鈴蘭的疏導，你的身體還是不適於太過激烈的運動，若是有時間，請你到寅哥哥的別墅來，小萱有些事情要請教。”

　　“好，萱少爺，屬下一定會去。”

　　“嘻嘻，涼哥哥不必這麽拘謹，還是叫我小萱好了。”

　　“好，謝謝你，小萱。”

　　凝望著那汪靜蘭如水的純淨眼眸，其中的善意令蕭涼漸漸放鬆了心情，不由得啓唇淺笑，一瞬間原本平凡的容貌也逐漸生動起來，看的辜傑眼神一亮，神情炙熱。

　　將寶貝同那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辜擎天臉色冷然，在半空中同辜傑的視線交彙，彼此已經明瞭雙方要表達的意思，薄唇輕挑，辜擎天不再多言，拍拍辜彥萱示意他可以走了，轉身打開空間入口踏入其中。

　　“傑，小萱真的是大人的孩子嗎？”

　　“嗯。”

　　“那，爲什麽？”

　　“有些事，不是你我可以置喙的，況且這樣不好嗎？”

　　“是啊，我明白了，今天，謝謝你。”

　　“不要同我客氣，涼。”

　　因爲我心甘情願，深深凝睇著身旁纖細柔弱的人，辜傑心底湧動著無盡的疼惜和懷念，什麽時候，你才能記起呢？

　　涼！

　　走在漆黑的空間隧道中，透過重重迷霧身後的風景依然清晰可見，趴在辜擎天肩頭，辜彥萱伸手將爹地的脖頸緊緊攬住，語氣中有著痛惜。

　　“爹地，涼哥哥的身體已經壞到不可修復的程度了。”

　　“嗯，我知道。”

　　“那，還有什麽辦法嗎？看傑哥哥的樣子，大概會承受不住吧？”

　　眼底流露擔心，辜彥萱回憶著辜傑在面對蕭涼時那不同于往日的溫和，全身的蕭瑟孤寂也減退了不少，就像是靈魂重新回歸一般有了一絲生氣。反觀厲薇兒雖然對辜傑一往憤慨，但眼底閃現的確是不容置疑的欣慰和豔羨，那三人，有著他們都沒有察覺的更深的羈絆。

　　“萱兒，該知道，這個世界有著它獨特的規則，想要打破規則就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或許是人們不願見到的。”

　　凝望著辜擎天包含著深意的鳳眸，辜彥萱的心沈甸甸的，道理他懂，讓已死之人能夠像常人一般行動自如已經很難了，何況讓他復活。

　　只是，不知道爲什麽，他總覺得，爹地的幾個屬下都有著同他們的大人一樣瘋狂的執念，如果心中那人不在了，或許他只能通過毀滅自己來得到一絲快慰吧！但願，那一天不會到來。

　　頭頂傳來的溫柔撫觸打斷了辜彥萱的沈思，回頭望過去，耳邊傳來辜擎天溫柔的清冷聲音

　　“萱兒，不要想太多，一切自有因緣，我們不能強求，或許轉機就在身邊也不無可能。”

　　“我知道了，爹地，我不會迷惘，也不會難過，只要爹地能永遠陪著小萱，就足夠了。”

　　“呵，寶貝，我亦然。”

　　夜，銀色光暈灑下撕開了漫天沈悶的濃雲，星輝燦爛，一片清朗舒和，似乎預示著不久的將來會是一個美好的開端，一切都會過去，烏雲總會散去，黎明不再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