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激蕩-心神俱裂
往山下的層林密布的綠色中,風聲呼呼倒灌,張開雙臂快速的在不同事物樹木間移動,想象著自己真正飛起來的樣子,操縱著空氣,斜斜的掠過鋒利尖銳的岩石,注視著在下方緊緊跟隨縱身騰躍的一列灰色影子。
終於掙脫了烏雲束縛的陽光追逐著在數頂上狂奔的三個黑點,光影移動著,像是聽見了遠方某處越來越激烈的鼓點重重的打在身上,心頭,眼看著最前方的那抹黑影就要消失無影,身體猛地一下哆嗦,眼眶迸裂,放聲呼喊。
“爹地~”
“大人~”
腳尖重重的一踩雲杉頂峰快速的向著海岸懸崖沖去,焦急的凝視著那道始終未曾緩下腳步的人影,慢慢的小心翼翼的靠近,淚水湧入眼眶,頭腦中無數種聲音在劇烈的碰撞,發酵,直至毀滅。
“小萱。”
背後傳來那道獨特的帶著大提琴演奏的低沈嗓音,裏面飽含了說不出口的憂慮和焦躁,撫開在臉前不停飛舞的頭髮,因爲剛剛的奔跑髮辮全部散開,山頂劇烈的風呼呼作響,發絲翻卷著。
一動不動的觀察著前方十幾米處踩著崖邊一塊突出的尖角岩石上的高大身影,辜彥萱輕輕的揚起右手小聲的喝退來人,沙沙沙,那群灰色隊伍依然在林間奔跑,聲音逐漸靠近。
“皇哥哥,你先回去吧,帶著那群大傢夥趕快離開,爹地不會有事,他只是有些激動,或許吧。”
踩在一塊潮濕的泥地上,辜皇深深的凝視著身前幾步遠的嬌小身影,還有更遠的那道影子,聽著那無奈的歎息,他想要回憶起究竟是什麽導致了一切演變成現在的樣子,眼底有著深深的迷惑,一種沈重的無力感席捲全身。或許是沒有達成原有目的的懊惱,也有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的挫敗感,更有著對未來的一片迷茫與恐懼,是的,恐懼,當他們聽完那位將時間永遠定格在七百五十年前的老人的話後,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對那些掩蓋在虛假表面下的真相升起了可怕的戰慄,那讓他發抖,以至於他幾乎忘了老人說了些什麽,也許沒有來這一趟會更好一些。
火紅的眼眸逐漸暗澀,山風吹著衣袍帶起一股新的冰冷感覺,辜皇聽著那些同時間靜止和殘酷真相搏鬥的幸存者們的腳步越來越近,慢動作重播一般轉過身去背對著山崖上站立的少年靜靜的留下一句話隨即消失了身影。
風攪碎了音速,將那聲音斷斷續續的送進耳中,辜彥萱緩緩移動著身形向著前方那抹身影靠攏,是的,他當然會將那個人帶回來。
漸漸近了,海浪拍擊崖岸的聲音愈加清晰,站在距離天邊,雲端,海岸如此近的地方,看著那混合著灰、藍和白的黑點,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眼底心疼的注視著前方咫尺的人,顫顫的呼喚
“爹地,我們走了,好不好?”
墨色長髮被風吹得淩亂,雖然經歷了一個多小時的沒命奔跑,但是那挺拔的身形,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去不見絲毫髒亂,唯有那繃直的脊背可以看出他此時的心情是多麽複雜,甚至可以用糟糕來形容。
辜擎天早已聽見在背後呼喚自己的軟糯聲音,帶著毋庸置疑的疼惜和焦急一遍遍不厭其煩的試圖拉回自己,被山風吹了一陣,心情似乎能夠平靜下來,慢慢轉過身子,沒有上前只是隔著藍天清風低低的詢問著對面的人兒
“抱歉,萱兒,我想現在已經好多了,爲什麽不先回去?”
“不,爹地,你知道的,現在的你,或許你自己沒有注意,但是我絕不會現在就走,而且是抛下你一個人!”
有些震驚和受傷的聽著辜擎天的問話,辜彥萱難得的對自己深愛的爹地怒目相向,雙手握拳放在胸前,他憤怒的反聲責問,聽到那熟悉的聲音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傷痛他連身體都顫抖了。
“對不起。萱兒。”
低低的嗓音帶著自責飄來,辜彥萱背過身去默默的擦拭掉眼角不停使喚滑落的淚水,啞著嗓子,話語裏帶著濃濃的鼻音,
“該死的斐宇,他不該說這些的,爹地,這會加劇你體內深淵之眼發作的次數,就算是事實,他也不該說的。爹地,我們不該來的。”
“不,萱兒,這是遲早的事情,我看見了。”
聲音很近,背後傳來溫熱的氣息,辜彥萱繃直了身體沒有轉過去,沈默道
“這就是爹地說的轉機嗎?不光是對涼哥哥,精靈族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那該死的蘇伊,因爲那該死的碰巧被我們撿到的男人身上攜帶的唯一的金屬片,因爲它!”
“別生氣,萱兒,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軌迹前進,抱歉,讓你傷心了,原諒我。”
身體被攪進一具溫暖的胸膛,頸後吹拂的溫柔的氣息,輕輕呢喃著道歉的話語,辜彥萱在淚水滑落的前一刻撲進來身後的懷抱裏,抱著那人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嗚嗚,爹地,爲什麽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你一個人身上,這不公平,斐宇說的不是真的對不對,嗚嗚~我不要~”
撕心裂肺的哀鳴,那痛苦的哭泣,滾燙的淚水打在身上,辜擎天覺得自己連心尖都疼痛起來,他連忙將懷中的小人抱起來,將他的臉擡起,不厭其煩的爲他拭去臉上的淚水,不停的安慰著,勸哄著,拍撫著他因爲哭泣而微微抽搐的後背,眉間額頭擰成一道川字。
“萱兒,別哭,寶貝,你哭的爹地心都疼了,別哭了,嗯?”
“可是~”
擡起哭花了的小臉,辜彥萱顫聲想要說什麽,卻被眼前橫來的一隻手擋去了所有的話,辜擎天那雙疊彩的鳳眸此時已經全部變成了幽深的黑色,邊角處帶上濃紫,壓下裏面瘋狂盤滾湧動的狂暴和衝動,低下頭湊近懷中人兒的耳邊輕聲請求
“萱兒,先不要說,陪爹地坐一會,嗯?”
“好。”
深深的望著那雙自己最愛的狹長鳳眸中,看著裏面陰鬱的暗湧,辜彥萱咽下湧上喉頭唇邊急欲迸射的話語,輕輕吐出一個字,沈默的任由辜擎天抱著他來到懸崖邊上之前他所站的那塊突出的岩石上,席地而坐,兩人踩在雲端,靜靜的看著天邊變幻的色彩,傾聽著腳下歡歌的海浪,不發一語。
辜彥萱止住了哭泣,迷蒙著雙眼,將辜擎天一雙大手牢牢的握在掌中,盡力讓出自己回憶起這一切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殺死了夜姬和姬無殤,悄悄的隱身到暗處似乎消失了蹤影,而EV30星球上的精靈們發來的移民通知打破了這顆美麗星球的寧靜。爲了搜集更多的消息也爲了打探精靈們的計劃,爹地帶著他在世界各地遊蕩。
一開始時多麽的美好,幾乎沒有什麽事情發生,直到他們來到西沃琳帝國,來到奧裏克州,來到蘇伊。一切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撲朔迷離。
深夜,在上下兩區交界處撿到的那個男人,他身旁那二十顆恐怖的人頭還有他藏在腹部,縫合在皮膚之下的金屬片,本以爲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但隨著精靈的加入,所有都開始改變。
神秘的伊露香草,城中人們對那些湯汁無法遏制的迷戀,祭司,無辜的祭品,試煉,那片顯然已經被開發爲外星人植物場的花園和位於深處的莊園,猩紅的溫泉‧‧‧
精靈們派人四處尋找獸語師,僅僅憑藉他和爹地乘坐的是由白色駱駝牽拉的駝架,就武斷的判定他們就是獸語師,可見,這獸語師對精靈們有著什麽至關重要的作用。
那些精靈在暗處不停搜索某樣東西,而這個東西本應該在數天前就應該到了,這不得不使爹地懷疑起那個男人出現的時間和來歷,以及他拼死都要保住的金屬片。
因此,他和爹地設下局。蘇伊城主頁參與其中,不僅僅是他想要擺脫那湯汁的控制,更重要的是想要趕走那群邪惡的精靈。
囑咐城主埃爾剛偷偷放出幾人要離開蘇伊的消息,果然,那群精靈尾隨而來。爹地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卻不想在那撿到的男人身上發現的種種疑團令辜氏衆人如墮雲端,還有另一夥人在覬覦著他身上的某樣東西,而且這群隱藏的黑手還在男人身上種下了突變的基因,並且操控了他的精神。這讓爹地懷疑或許有人正躲在暗處充當比漁翁更厲害的獲利者。因此,大家再一次改變了計劃,暗夜星皇的事件爆發,一瞬間,精靈內部的矛盾擺上臺面,一切都開始漸漸清晰,精靈分兩派,誰是隱身在暗處的毒瘤,幾方人馬都在尋找的獸語師,試探,假像,迷惑外界,所有的矛頭都直指那男人身上,那片金屬片!
爹地在一次次同體內深淵之眼包藏的魔性的鬥爭下得到了更多的力量,透過覆蓋在金屬片上雜亂而龐大的意念,思緒,回憶,他看到了那片隱藏在雲端霧底的森林,隱隱的看到了那些活動的身影,因此他帶著自己來到這裏,想要找到金屬片中那些回憶最深處的地方,或許那裏就藏著幾方人馬都在尋找的獸語師,不管他到底意味著什麽,他們來到了這裏,遇見了狼群,會說話的雪狼,在它的帶領下來到了斐宇隱身的地方。
可是爲什麽在得到答案的同時會知道了更多的別的東西,他寧願什麽都不知道,是不是這樣能夠讓爹地不再那麽痛苦。
呼~
海風卷著清新冰涼的氣息撲面而來打在臉上,呆呆的看著那輪金黃的圓圈快要沈入海平線下,辜彥萱有一瞬間擔心起身後抱著自己的人是不是已經變成了雕像。
“爹地~”
“嗯?”
雖然慢但還有回應,辜彥萱放下了倒懸的心臟,吐出一口氣,看著那薄薄的白色煙霧在眼前慢慢消散,他輕輕開口,
“爹地,斐宇爲什麽寧願呆在結界裏也不願走出來,爲什麽他會說那些話,爲什麽這顆星球會使試驗場。如果那是注定的,爹地,你,我,我們所有人,辜氏所有人會怎麽樣?這些事情同我們所知道一點都不一樣,究竟哪些才是真實的,我已經不清楚了。”
身後逐漸加重的呼吸,沒有回音,看著遠處漸漸點亮的燈火,四周逐漸黑了下來,山風獵獵,吹拂著兩抹懸崖邊上的身影幾乎要落如海中,捲入波濤深處。
好半響,耳邊才響起一聲歎息,帶著令人喘不過起來的沈重和疲累,一點點打在心上。
“萱兒,不管真相是什麽,我們所有人都已在局中,或許一開始就注定了,就像斐宇說的,辜氏的存在,他的存在,還有那些暗處陰影的存在是早已經決定好的,不是什麽就能夠改變的。只不過有些東西跟我們從前知曉的那套理論有很大的出入,無論誰騙了誰,我們還在這,不是嗎?”
“不,爹地,可是斐宇說的想要倒轉乾坤或許只能讓本不該存在的東西消失,那時候,他分明有意有所指,我知道他說的不是爹地,可是爲什麽,爹地受的苦還不夠多嗎?他爲什麽要這麽說?”
聽到辜擎天話中帶上的深深的對命運的無奈,以及他試圖勸解自己的沈重情意,辜彥萱忍不住轉過頭去看向身後隱藏在陰影裏的人,每當他回憶斐宇所說的話,他犀利的看向爹地的眼神,自己的心就在顫抖。他知道爹地一定是看見了什麽,否則他不會那麽失態,他不會一聽完斐宇所說的話便頭也不回向外沖去,甚至連自己的呼喚都沒有注意。
看著懷中的人兒凝在眉頭那痛苦莫名的疼惜和驚慌,辜擎天擡起手慢慢爬上那張深愛的絕美小臉,細細的描摹著其下每一道紋路,感受著那絲滑的觸感,鳳眸漸漸凝聚起一道光,越來越亮,靜靜的彙聚在對方臉上,輕輕的撩起薄唇,他深情的輕歎
“萱兒,你知道,我可以丟掉所有東西,可以什麽都不要,甚至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但是,唯獨你,我不能忍受失去你,不能。”
“那爹地你是想丟掉自己的命來成全我媽?我不要!爹地你應該懂得,沒有了你,那小萱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不,不,萱兒,你錯了。我怎麽會抛下你讓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裏,爲了讓你多在這個世上活著一天,我會拼盡全力讓自己活下去,無論是誰都不能讓我丟掉自己的命。”
“真的嗎?爹地你說得失真的?你不會爲了小萱而弄丟自己的命?你不會抛下小萱先走,你保證!”
唇不聽使喚的拼命抖著,臉上早已濕潤一片,辜彥萱瞪著大眼定定的看著笑得一臉溫柔的辜擎天,今天之後,他需要這個男人真是的承諾,他不敢考慮如果爹地不在了自己會怎麽樣,那會讓他仿佛地球在自己眼前再次毀滅一般,痛苦而絕望。
柔柔的,輕輕拭去深愛的人兒臉上那灼痛了靈魂的淚水,辜擎天深深地凝視著懷中的人兒,薄唇始終微勾著,貼近那默默流淚,傷懷決絕的小人,低下頭輕聲呢喃
“萱兒,別哭,你在這裏,爹地的命在這裏,我還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