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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娘子》第26章
Florara 發表於 2012-6-20 17:21

第二十四章

  「給你,喝口水,壓壓驚。」

第二十五章

  屋外日頭灼灼地烤著大地,又是炎熱的夏季,展越浩出神地看著,因為陽光太刺眼,視線已經花了,他卻只是微微瞇起雙眸,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

  耳邊忽地傳來夏影的聲音,明知是幻覺,他還是含著笑,閉上眼,靜靜聆聽。

  「展越浩,你有沒有愛過,如果你愛上了一個女孩,你會不會很寵很寵她?呵呵,我一定是愛上他了……他說他最愛夏天,因為我姓夏;他說他要娶我,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你們男人吶,真會花言巧語。」

  「我絕不會說那麼噁心的話。」

  「嘁,那你會說什麼,總需要表達出來吧。」

  「我會罵她笨妞,如果她笨,我就有理由一直保護著她;還會堅持比她晚死一天,這樣她就不用承受失去我的痛苦。怎麼樣,是不是比你的徐瓷實際?」

  「……你到底在得意什麼,那麼白癡的話都能說出來,誰被你愛上誰倒霉。」

  「是嗎?有人被你愛上也會很倒霉吧,你那麼愛哭,又粘人,很容易把人逼瘋的。」

  「才不是呢!徐瓷說他很幸福!」

  ……

  那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一個夏夜,他們正年少,留在西子湖畔的笑語。

  也是展越浩的記憶裡,夏影最後一次那麼開心地笑。

  後來,夏府變故,百年基業一夕俱毀,徐瓷父親病重,趕回姑蘇;再後來,徐瓷大婚,入贅於姑蘇最大的林姓絲商府中。從此,姑蘇多了個年輕有為叱吒風雲的絲商,少了個窮書生。消息傳到揚州的時候,夏影自刎,未遂,可四個月的身孕再也瞞不住。

  夏影是個烈性女子,直至被逐出家門,她都不願說出孩子的父親是誰。

  展越浩得知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在趕往揚州的途中,他給徐瓷捎了信。得到的回信卻是,他說他從不認識一個叫夏影的女子;他說,他愛他的妻,生生世世……

  之後,展越浩娶了夏影,讓她衣錦歸寧,他將她肚子裡的孩子視如己出。

  夏影於他,是青梅竹馬,是親人,雖不是愛,卻勝於愛。他們是一對在人前恩愛異常的夫妻,只有他知道,她的笑容背後永遠都藏著淚,再也看不見當年的青澀美好。她用生命報答了他,可這不是展越浩要的。

  他曾想過息事寧人,就這樣陪著夏影,做一對友情夫妻倒也未嘗不好。可惜,那個男人竟仍不願放過她。

  逃不掉了吧,他和徐瓷的仇,在他決定娶夏影的那天起就生成了,再也消除不去。

  有些人便是如此,即使自己不願意去承擔,卻也不甘願看別人幸福。

  ……

  沒隔多久,有個書生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冷冷地撇了展越浩一眼後,他便逕自入座。見展越浩還沒回神,東叔輕咳了幾聲,總算把越浩喚醒了。可他只是茫然地掃了眼書生,很沉靜。

  見展越浩沉默了很久,似乎沒有率先開口的打算,他只好犧牲自己,「你可以跟夫人一樣,叫我大戴,你想問什麼?」

  「陸儀和徐瓷的事。」終於,越浩轉過目光,沉了沉氣,低聲問。

  「不就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嘛,你還指望聽到些什麼?」忽地,戴書生正起臉色,頗為凝重地說道:「展當家的,徐瓷養了陸儀很久,在你搬來揚州後,他就把她引見給了邱均,除此之外,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牽制住了邱均。顯然,一切都是早有預謀的,至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你應該很清楚。展府這一劫怕是會很難熬,何況也牽扯進了夫人,恕在下多嘴,你不該對她有任何隱瞞。」

  聞言,展越浩閉了閉眼,嗟歎:「那件事關係到夏影,我不會說。」

  「……你怎麼比我們這種讀四書五經的書生還迂腐。」戴詩頤很無奈。

  「我也讀過四書五經。」

  「……我們換個話題好嗎?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陸儀應該什麼都沒從你身上查出來吧,那麼徐瓷唯一可以用來打擊你的,也就只有夫人販賣私鹽的事了。大家都叫夫人銀不換,都說她嗜財如命,可他們不知道夫人需要供養多少人,蜀岡上的那些孤兒就已經夠她累了,萬先去離開後,她一直都撐得很辛苦。販賣私鹽也是逼不得已,你一定要想辦法護住她。」

  「嗯,我會的。」展越浩蹙眉苦笑,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她的苦,可惜還是連累了她。

  「展當家的,如果……我是說如果……把兩個孩子給徐瓷,他會不會……」

  「不可能。我從不輕易許諾,一旦許下就絕不會食言,我答應過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把兩個孩子交給徐瓷,沒有這個『如果』。我輸給過徐瓷一次,不會再輸第二次。」沒等戴詩頤說完,展越浩就堅定地打斷了他的話。

  「可是……那畢竟是他的孩子,總要認祖歸宗的……」

  「不要再讓我聽到這句話!」一直很冷靜的展越浩,忽地低吼了聲,眸色駭人,「他不配,夏影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在哪?孩子出生的時候他在哪?」

  「難道就要為了兩個孩子一直鬥下去嗎?」不是戴詩頤冷血,跟從商和從涼相處過一段時間後,對那兩個孩子他多少是有點感情的。但想到錢塘的那場火災,以及眼前這場隨時都會來臨的風雨,那麼多年的爭鬥,就為了兩個孩子,實在不值。

  「大戴公子,難道你覺得徐瓷做那麼多真的只為了兩個孩子嗎?他不缺子嗣,對夏夫人又沒有感情。呵,恐怕孩子只是借口,他的目的就是想弄垮當家的。」始終保持旁觀狀態的展向東忍不住了。

  「哦?那這麼說,展當家的應該不會坐以待斃,是早就想好了應對的辦法了?」

  「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還沒有那麼運籌帷幄。」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吵鬧聲,越浩淡笑著起身,臨出門前又說了句:「如果不嫌麻煩的話,能不能想辦法幫我查查徐瓷到底用什麼牽制邱均的?」

  「嗯……我們可以試試,但是夫人說了,不管是誰,銀子一分都不能少……」

  「行了,我知道了,你只管查就好,等你消息。」

  展越浩不耐地揮了揮手,門外的嘈雜中隱隱透著夕蘊的聲音,這讓他的步伐越來越快了。

  那間很吵鬧的廂房前,圍繞著很多人,有些像是在看熱鬧。較為靠前的幾個面色很為難,夕蘊立在人群正中,一旁還有個大漢,兩人都紅著臉,相持不下。

  「給我看著泗叔,哪都不准他去,要是他失蹤了,你們都給我等著瞧!」半晌後,夕蘊轉頭對著身旁兩個書生模樣的人大喊。

  聲音很響,聽得出是氣極了。很快,她面前的那個大漢就不服輸地回吼了過去:「死丫頭,你反了是不是,居然管到我頭上來了!」

  「好,那就當這個賭場我沒空顧了,算我求你留在這兒幫我顧著,這樣可以嗎?」很快,夕蘊就軟化了下來。

  展越浩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服軟,平日裡,天大的事她似乎都會硬著頭皮死撐。他有些困惑,只好壓低聲音問戴詩頤:「這裡是賭場?不是個酒館嗎?」

  「也不算賭場,平時就是個普通的酒館,只有在盛夏的時候才會有很多人聚在這兒斗蛐蛐,起先只是玩玩,後來夫人設了賭局。所以每年盛夏,我們很少回蜀岡,這兒需要人照看。真奇怪了,一直都是我們照看的,怎麼夫人忽然非要泗叔來管了……」說到後來,戴詩頤完全自顧自地嘀咕了起來,幾乎忘了展越浩的存在。

  那邊,夕蘊和泗叔的爭吵還在持續,一直鬧了很久,大漢才稍稍放軟了些姿態。雖然沒有答應夕蘊照看賭場,但至少說了會考慮。

  不情不願的夕蘊只好嘟著嘴,看著泗叔離開的背影,一直,很久,她都沒有動,就這樣看著。

  「走了,回府了。」眼看著她哭喪著臉的傻模樣,展越浩忽覺不忍,上前摟過她,用著半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夕蘊幾乎沒有任何反映,整個人像丟了魂般,任由著展越浩把拉進馬車,任由著馬車慢慢駛離酒館。

  「你這樣很醜。」展越浩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勸,只好用他一貫的方式。

  「越浩……」終於,夕蘊有些回了神,雙眸迷惘地衝著展越浩眨了幾下,有股濕氣染上了眼眸,「泗叔要去臨津了……」

  說著說著,她竟然就哽咽了起來。這才讓展越浩慌了神,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夕蘊哭,是有些孩子氣的哭腔,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還試圖想要說話。他邊忙著幫她擦淚,邊嘗試著哄她:「年紀大了,四處遊山玩水下也好。就算那個泗叔打算住哪了,大不了我以後常陪你去看他……」

  說實在的,展越浩至今都沒搞明白泗叔到底是誰,對她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

  「可是……他不能去,會……會出事的,他們就等著有人出動了。這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你到底在說什麼?」在她的斷斷續續間,展越浩嗅出了些許端倪,事情似乎遠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尋常。

  「泗叔想……想頂下私鹽的事,可是他不能頂,他是揚州城最大的私鹽商,如果……如果他被抓住,一定會很慘。楊釗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我不能讓泗叔出事。」夕蘊胡亂抹了抹淚,抽噎著說。

  「那去臨津是怎麼回事?」看的出她情緒很不穩,越浩只有耐著性子,一點點地問。

  「因為忽然有筆大生意,是臨津的。可是……我們從來沒有跟臨津那邊的人做過生意,怎麼可能第一次就那麼大,肯……肯定有詐。泗叔不會不知道,我知道那個叫徐瓷的想利用我對付你,泗叔一定是不想我出事,所以明知山有虎,還偏要去。」

  聞言,越浩輕震了下,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徐瓷的事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這男人惹到我了,他觸了我的底線,我會讓他很慘。」夕蘊很坦率,她雖然很好奇徐瓷究竟是什麼人,但她不想問,這個時候也確實不適合問。只要清楚對方是敵人就好,其他的,不重要了。

  「不要胡鬧!天大的事,有我。」

  夕蘊仰起頭,癡癡地看著他,睫毛上還有些濕潤,片刻後,她破涕而笑:「你是不是也跟夏影說過這句話?」

  「說過。」越浩回得很坦白,他能明顯地感覺到懷裡女子的身子僵了僵,臉上閃過一絲失落。他不自覺地笑出了聲,又補充了句:「不過心境、感情都是不同的。」

  「為什麼不同?」難得聽到他說這種話,夕蘊咄咄逼人地追問,不願放過逼他「招供」的機會。

  可惜,展越浩卻開始惜字如金了,無論她怎麼磨,他始終只拋給她一句:「我累了,要休息會,不要鬧……」

  ﹡﹡﹡﹡﹡﹡﹡﹡﹡﹡﹡﹡﹡﹡

  展越浩興許是真的很累了,那晚他夜宿在東園,睡得很早、很沉,一直緊緊抱著夕蘊。

  可卻在天還沒亮時,就出門了,未曾留下隻字片語。

  夕蘊一直假寐著,偷偷將眼睛睜成一條縫,看著越浩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束髮。她知道他在臨走前,立在床邊看了她良久,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在她額間印下一個吻。仲夏的夜,他的唇很涼,印在她心底是熱的。

  最近的他一定會很忙吧?很久後,夕蘊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日出下的竹林。她覺得很無力,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大嫂,今天起得很早哦」

  窗外,竹林中,忽然傳來一道精神奕奕的招呼聲。夕蘊左右尋找了半晌,才在一堆竹子間找到了身著青衣的吳越,他正咧嘴衝她笑著。

  「你也早,沒出去做善事嗎?」夕蘊微笑著,隨便找了個話題。

  可吳越卻回答的很認真:「哦,時辰還沒到,大嫂要不要下來喝茶?」

  「不了,我還想再睡會……」

  「可是我有事想托你幫忙。」沒等她拒絕的話說完,吳越就笑著打斷了她。

  夕蘊本能地想離他遠些,可又推托不了他的求助,畢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最後她還是草草梳洗了下跑去了竹林裡的亭子。

  好在夕蘊慶幸自己沒有太多疑,還是來對了。原來吳越不過是又一次善心大發,剛好花滿樓有個新來的姑娘,早有了情郎,無奈父親嗜賭,還不起賭債就把她賣了。於是他們家這三少爺知情後坐不住了,打算出銀子把那個姑娘贖出來,可是人家那是處子,老鴇不願放,所以才想托她幫忙去說個人情回來。

  可夕蘊怎麼也不會想到,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她卻會在花滿樓遇見了最不想涉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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