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
嚴文興把文件拿到樓下扔給助理,腦袋左右搖晃了一圈,頸項僵硬發出好幾聲脆響。
之前老闆在養病,不管事兒也就罷了。現在病好了,每天呆坐在辦公室裏,依然什麼都不管。
小風看見他,迎上來問,“老闆心情好些沒?”
嚴文興搖頭。
小風摸摸鼻子,又窩了回去。
看來這回邵徇是鐵了心不回來了。
老闆上門去求了好幾次,都碰了一鼻子灰。
老闆苦命啊,先是跟弟弟搶人,輸了;弟弟死了,好容易算是有點起色,簡達又死了,邵徇要求跟簡達的小弟住在一起照顧。任老闆怎麼哀求,就是不回傅宅。
每天只來公司吃頓午飯,老闆跟孫子一樣孝敬。
小風打心底裏敬佩。
看人家這保鏢幹的,從擋槍子的硬是進化成主子的老子。
傅宗禹坐在辦公室裏的椅子裏,手上無意識的撫摸著簪子,正對著落地窗發呆。
他很想念那個人。
那天爭執到最後,邵徇還是搬走了。
他不肯接受這個結果。連碧娃簪都沒有帶走。
這就是說實話的下場。
從前邵徇多好騙。
大概活的久了人也變精明起來。不,其實他一直很聰明,只是他的聰明從沒用在聶桓琛身上。
他畢竟不完全是聶桓琛。
邵徇與他朝夕相處,看出破綻也是正常。
邵徇要走的時候,他幾乎要跪在地上求他,兩輩子的顏面都丟盡了,把死皮賴臉和低聲下氣發揮得淋漓盡致。
邵徇對宗唐比對他要心軟。讓他說那些脆弱哀求的話,邵徇恐怕不會相信也不會難過。
多虧這樣,邵徇最後才肯退讓一步,答應每天跟他一起吃頓飯。
不過邵徇堅持在傅宗禹的公司吃,做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吃飯時會聊天會對他笑,吃完飯立刻走人。連個眼神都不會留。
反差劇烈到讓他心寒。
邵徇說,或許有一天他可以接受現在這個共存的局面。也有可能永遠接受不了。
其實邵徇知道,狠話說那麼漂亮,到最後屈服的還是他。
他放不下聶桓琛。。
他們搞出這麼多事,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或許他做的對,如果當時邵徇知道有聶勁在裏面摻一腳,很可能拒絕他們倆融魂。
現在弄得不是包子不是餃子的,邵徇想到就頭疼得厲害。
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說,邵徇有那麼一點慶倖。
從此以後,他都不用被留在世上只有一個人。那個妖怪強大到可以不斷換魂,一個肉身老死就再找一個。
他們可以永遠在一起。
他想起傅宗禹的話,“如果你有一個機會可以永遠不和我分開,明知我會生氣發怒,你肯不肯放棄這個機會?”
邵徇回答不了。
但讓他立刻接受,哪這麼容易,心理上那關根本過不去。。
前兩天小風問他,為什麼要跟老闆鬧這麼僵。
邵徇說,“我咽不下這口氣。”
小風問,“那怎麼你才能咽下這口氣?”
邵徇給了他一拳,“你就這麼想讓我咽氣?”。
小風一臉求饒說,“你再不咽下那口氣,我看老闆倒是真要咽氣了。”。
邵徇聽得心裏一個翻騰。他害怕聽到這種消息,哪怕是假設都讓他心驚膽跳,坐立不安。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折騰到什麼程度才算完。明知道最終只能妥協,卻非要裝模作樣在這考慮,能考慮出什麼鳥來!
那天傅宗唐說的那麼慘,他聽得心都要碎了。
當初聶桓琛身亡,他被留下一個人活在世上,什麼樣的念頭沒有過。那種被拋在身後的感覺,他太明白。
從找到傅宗唐開始,他每天都在慶倖,也每天都在恐懼。
阿琛第一次死的時候,他痛得去了一層皮,再來一次,只怕骨頭都要露出來。
他受不了那種痛。
可是傅宗唐總要死的,他沒死在那場爆炸裏,也會在將來老死病死。
好在他終於弄懂了那根該死的簪子,接著傅宗唐被綁架,他把傅宗唐裝進簪子裏,怎麼都出不來……
出不來算了,一輩子這樣邵徇也願意。有些遺憾,但是十全十美的事情世上哪里會有?
再之後,他們突然一起出現,說現在的他還是完整的阿琛。
還說以後,他們永遠都不用分開。
知道再也不需要面對生離死別,他心裏的快樂喜悅和激動,不是用語言能描繪得出的。
剁了他兩隻腳,他都覺得應該。
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不過如此。能夢想成真,其他再無奢求。
可惜這個美夢到頭來並不是自己想要的那個。
還來了個買一送一。
這根本是強迫中獎,你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嗯,應該說是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讓邵徇放棄聶桓琛,恐怕比登天還難。
他們不就仗著這個,在邵徇看來,他們敢搞這麼多事,根本就是有持無恐。他再抗拒再掙扎,最終也只能妥協接受。
這就是他逃不出的五指山了。
邵徇的確想不通。
但他也放不了手。
簡閑每天陪著他發呆,“邵徇,你在愁什麼?”
邵徇歎了口氣,“愁什麼?僧多粥少,狼多肉少,他多我少……你說我愁什麼?”
簡閑聽不懂,只好說,“喝酒。”
邵徇又歎了口氣,“好,喝酒!今朝有酒今朝喝,明朝起來事兒更多!”
不愁了,有什麼好愁的。一千年都等了,多等幾天也不是問題。
總會想通的,很快就會想通的。
等幾天就好了。
這一等就是兩個月。
連累得傅氏上下哀嚎遍野。
梁堰泊敲了敲辦公室的門,裏面說進來。
他走進去,傅宗禹憔悴的臉出現在眼前。見他進來拿出一份檔,厚厚一疊遞過來。梁堰泊接過看了幾頁,慢慢坐在椅子裏。
“老闆,你都知道?”
傅宗禹點了點頭,“別擔心,我沒別的意思。”他靠在椅背上輕聲道,“宗唐死之前,告訴邵徇是你動的手,但是他沒有怪你,也沒有告訴簡達,你知道為什麼?”
梁堰泊聽見簡達的名字,眼睛一陣酸脹,“為什麼?”。
“因為邵徇相信你說的話,相信你是逼不得已,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傷害簡達。”
梁堰泊低頭沒有做聲。
傅宗禹問道,“你最近一直很積極,是不是聞家的子孫,都對權力這麼熱衷?”
梁堰泊苦笑,“簡達不在,我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傅宗禹頓了一下道,“你簽了檔,我在傅氏的股權都是你的,你有很多事可以做。”
梁堰泊抬起頭。
傅宗禹道,“我想要你幫我個忙。”。
梁堰泊疑惑道,“幫忙?”
傅宗禹輕聲道,“我對這種你掙我奪的事情厭煩了,我的命要用來守著邵徇,不能冒險。”他看著梁堰泊,“簡達的弟弟也交給你,我知道你會好好照顧他。”。
到了中午快吃飯的時候,邵徇慢吞吞的往傅氏走,馬上到目的地聽見消防車的警笛聲。
路上陸續有行人駐足遠眺,邵徇走近一些偷聽,幾個人說道,傅氏起火了。
邵徇心“嗖”的一下提起,腳下使力,半分鐘飛奔到樓下。
到處都是人,傅氏大樓好幾層都冒出煙霧和火苗,濃煙翻卷著上湧,大樓東面已經大片焦黑。
消防車比他還晚到,邵徇到處找尋傅宗禹的影子,反而看到梁堰泊站在樓下出神。
他不是應該跟在老闆身邊嘛?邵徇趕忙擠過去,梁堰泊看到他,表情很難看。
邵徇抓著他胳膊問,“老闆呢?你怎麼沒跟著他?”
梁堰泊慢慢說,“他在上面,不下來,他說在等你。”
邵徇脫口叫道,“什麼?”就想往樓裏沖。
梁堰泊拽住他,神情複雜,“邵徇,對不起。”。
邵徇不知道他是在為傅宗唐的事道歉,不等他說完,挽起袖子沖了進去。
傅宗禹的辦公室在二十四樓,邵徇殺進安全梯,直接攀著扶手往上翻。
繞是他內力充沛,到了目的地也已經兩眼發花,頭暈目眩,胸膛裏的心臟快要爆出來。
小跑進去,他喘著粗氣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
傅宗禹就站在門邊,手裏拿了瓶礦泉水,笑著問他,“喝口水歇會兒?”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