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不管怎樣,還是要給傅宗唐下葬。
傅宗禹和邵徇都不肯理這檔事兒。傅宗禹覺得自己給自己送葬很晦氣,邵徇是不願想像,傅宗唐被炸飛的那幕場景。
後事是簡達在跑的。
炸藥很有威力,三樓差點炸平。
現場血肉模糊,一團團可疑的肉塊和組織,簡達幾乎看不下去。
他們儘量把屍身清理出來,骨屑、肉漬、衣物甚至還有炸藥的殘片。簡達用一個盒子把它們裝好,放在冷凍室裏,準備一併火化。
到了頭七那天,簡達最後一次打開盒子。
這些看不清部位的肉渣殘骨血漬,竟然會是清冷高貴的傅小少爺最後的下場。
簡達不勝唏噓。
只看了兩眼,簡達便要合上蓋子。
不經意間,他看見一個眼熟的方型鐵片。
簡達伸手取出那個方片,鐵片很鋒利,後面有三個焊接的焦孔,連線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很多高手做炸彈,都喜歡留下自己的特徵,已經是一種慣性和本能。
這個方片,就是一個人慣用的標記。
這人叫徐艾,是杜氏的一個能人,脾氣古怪但有些偏才。簡達也跟他打過交道,兩個人關係不錯。。
郭老五很有錢嘛,能買到他的炸彈,簡達隨手撥通徐艾的電話,“徐艾,怎麼自己的東西也不看好!”
徐艾慢悠悠的說,“……啊?”
簡達笑著問,“你的炸彈送我們傅小少爺歸西了。都說你不要見錢眼開,你也不聽,什麼都拿出去賣!”。
徐艾半天才道,“哦,沒關係的。”
“不怕我挑撥離間,讓杜啟山扣你工資?”
徐艾果然問道,“你要什麼?”
簡達說,“每次找你,你都趁機揩油,這回免費給我弄個好傢夥!”
徐艾還是慢吞吞的說,“正好有一個,你過來拿。”說完掛斷了電話。
徐艾那裏的傢夥都是求之不得的好貨。
老笨最喜歡槍,弄個極品可以逗他玩兒。
杜啟山與傅氏暗裏合作,很多事情都是簡達親自在跟,他跟杜啟山接觸的不少,相信他的誠意。
有沒有誠意合作,在平時的交往中絕對可以感受得到。
更何況傅宗唐的死,所有線索都指向郭老五,他的手下也已經承認。
老闆把他的老巢端了,他連個屁都不敢放,人早早就溜掉。如果不是他躲得快,現在恐怕已經被老闆大卸八塊喂狗。。
簡達當時並沒有把傅宗唐的死聯想到杜啟山身上。
左右也沒有什麼事兒,他決定馬上走一趟,以防徐艾後悔。
徐艾的工作室在杜家地下二樓,弄得跟防空洞一樣,裏面亂七八糟,什麼都有。
簡達一路扒開重圍才擠進去。
徐艾帶著眼鏡,一頭亂髮紮在腦後,埋頭在研究一根彈簧片。
簡達叫了一聲徐艾,他茫然抬起頭,看了簡達半天才想起來,把手在身上抹了幾下說,“等著,我去拿傢夥。”
簡達抬頭看看天花板上一層層的蜘蛛網,輕聲道,“我還是到門口等吧。”
徐艾費解的看著他,“這麼小聲,你怕嚇到誰?”
簡達但笑不語,轉身想鑽出去。
進來容易,出去好像要跨越萬水千山……。
“徐艾,你平時怎麼進得來啊?”。
徐艾想了想說,“我不是從外面進來的。”
他指了指對面的小門,“要不你在這邊等?”
簡達趕忙鑽出來,門口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陰森森的,遠處有風通進來,夾著一股寒氣。
簡達縮了縮肩膀,這裏還是比徐艾的屋子強百倍。
等了幾分鐘,簡達有點冷,便在走廊裏來回運動暖身。
走到最左側的時候,他突然聽見幾個人的腳步聲往這邊靠近,同時響起一個耳熟的聲音,“郭老不用著急,再忍上幾天,等風聲過了,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出去。”
接著郭老五滄桑的嗓音說,“杜總可別再搞出岔子了,上次明明說可以把傅家那兩兄弟一起炸上天,結果怎麼樣?”
簡達只聽了幾句就知道不妙,趕忙往後躲,可是對方走的很快,眼看轉過了走廊。
郭老五正側臉跟杜啟山說話,轉身的功夫已經看見他,臉色突地一變。簡達心說不好,身後根本無路可退,耳邊聽到杜啟山大叫了一聲,“等等”,同時一聲悶響,仰頭“噗通”栽倒在地上。
杜啟山幾步搶過來摸他頸邊脈搏,臉色極其難看。。
郭老五站在後面,慢慢說道,“杜總,真是不好意思,在你的地盤上不該我的人動手。可這人是傅宗禹的得力助手,讓他活著出去,誰都知道我在這兒。”。
杜啟山心裏懊惱至極,只淡淡說了句,“算了”,讓人把簡達弄走。
簡達面部肌肉已經松瀉,呈現一股灰敗的氣色,眼睛還睜著,好像不能相信自己會死在這個地方。
兩個人過來拉起他的腳拖走,身體在地上留下一趟血跡,杜啟山看了幾眼,心情不是一般的糟。
傅宗唐死後,郭老五一直躲在他這兒。他和傅宗禹想拿這人做替罪羊,本該一早滅口了事。可是杜啟山惦記著他手裏一批好貨,一直查不出屯在哪里,便跟傅宗禹說,再緩上幾天。
就這麼幾天,倒把簡達的人搭進去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邵徇沒什麼食欲。
想著樓上呼呼大睡的傅宗唐,邵徇決定快點吃完,好回去陪他聊天。
他知道被困在簪子裏的痛苦,可他又沒法每天帶著簪子出門。
別的不說,你把它放哪啊?。
戴頭上?你想嚇死一個倆的!捏手裏?不小心把它掉了怎麼辦……
邵徇還想過弄點金子給簪子包個邊,穿上鏈子好戴在脖子上。不過也不行,萬一無意中碰到哪里弄碎了,後悔一輩子都是輕的……。
考慮到最後,只好讓傅宗唐呆在簪子裏睡覺。
這是最安全,也是最鬱悶的結果。
好容易把碗裏的飯都塞進嘴裏,邵徇放下筷子準備離桌。
傅宗禹一直暗中注意他,發現他胡亂吃了兩口就想走,眉心皺了起來。
卻是梁堰泊拉住了邵徇,“再吃點,你都沒吃什麼。”
邵徇一臉苦相,沒有胃口啊,連顆飯粒都咽不下,“我已經吃飽了~~~”
老笨堅定地說,“不行,簡達讓我看著你!”
說起簡達,邵徇問他,“對了,簡達怎麼不在,最近他每天都過來監視我……”
梁堰泊也奇怪,“不知道,打他電話沒人接,他是跟我說回來一起吃的。”
“可能辦什麼正事呢。”。
老笨當然點頭,“就是,簡達一定在做重要的事。”
邵徇把老笨的心思轉移走,自己悄悄離開餐廳。
傅宗禹跟在他身後喊住他,“邵徇!”。
邵徇趕忙回過頭,“老闆?”。
“吃這麼少,小心夜裏胃疼。”
邵徇笑了兩聲,傅宗禹看他沒有聽話的自覺,把手裏的點心拿給他,“一會兒餓了墊墊肚子。”
邵徇拿過蛋糕聞了一下,有股醇郁的桂花清香,臉上露出傻笑,“好!”
這一幕太熟悉了,他說著竟不由主湊上來親了傅宗禹一口。只一下兩個人都愣在當場,邵徇尷尬的說,“呵,我,我以為……”。
傅宗禹臉色自然,摸了摸邵徇的腦袋,“沒事,別忘了吃。”
轉身走了,留下邵徇齜牙咧嘴的站在原地,反省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好事。
回到房間裏取出簪子,邵徇跳到床上躺著,長長的出了口氣。
傅宗唐跟著打了個哈欠,睡了一天,迷迷糊糊的。
不需要講什麼甜言蜜語,傅宗唐只要聽著邵徇的呼吸就覺得開心。
說了一會兒今天都做了哪些事,傅宗唐發覺邵徇有些心不在焉,趁機問他道,“如果我騙你,你會生我氣嗎?”
邵徇沒誠意的說,“不會。”
傅宗唐又問,“當初你在簪子裏的時候,都做什麼夢?”
邵徇回想了一會兒,“美人,美食,美酒,”他來了興趣,“那你夢見的是什麼?”
傅宗唐道,“我夢見你,還夢見三玄家的野參酒……”
邵徇大言不慚道,“這也差不多嘛。”。
傅宗唐問,“阿徇,你右肩後面,是不是受過傷?”
邵徇想了大半天才說,“好像是有,我有點記不清了。”
傅宗唐道,“我也想不起來是怎麼傷著的,只是昨晚上,夢見你右肩全都是血,你面無血色,我到現在還難受。”
邵徇擺手道,“怕什麼,已經過去好久好久了,芝麻大的疤都沒留下。”
傅宗唐悶聲道,“可我就是難受。你現在遇到什麼困難和危險,我都不知道,更幫不了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邵徇輕輕一笑,認真道,“不會,你這樣挺好,省的我擔心。”
傅宗唐知道他被那次爆炸嚇壞了,趕緊軟語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