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

　　B市從凌晨開始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直到早晨也沒停。

　　這樣陰霾的天氣對葉暖暖的心情卻沒有絲毫影響，對她來說生命中前二十二年所有的陽光加在一起也沒有今天燦爛。

　　對著鏡子她左右端詳，只盼著眼睛能再大些，鼻子再高些，皮膚再白皙些。

　　莫問能有多高？她踮起腳尖，讓自己剛剛160的身高人工的增加了幾公分，然後挺胸收腹仰起下巴從鏡子裡看著自己，雖然算不上美女，不過該有的都有。

　　「你們說我穿那雙七公分的高跟鞋好不好？」

　　楊青掃了眼窗外的雨：「不怕摔死你就穿。」

　　葉暖暖挫敗地歎息：「我怎麼長這麼矮呢？」

　　路遙撇嘴：「說不定配莫問正好。」

　　葉暖暖想了下，點頭道：「有道理，我穿雙低跟鞋好了。」換好鞋子在鏡子前又檢查一番，和室友揮手說拜拜。

　　楊青從雜誌上抬起頭，看了看時間問路遙：「莫問的班機不是十二點才到嗎？現在剛八點，她去那麼早幹什麼？」

　　路遙在門口站了半晌，皺起眉對著關閉的房門說，「我怎麼有羊入狼口的感覺。」

　　楊青問道：「你說莫問是羊？」

　　路遙好像沒聽到楊青的話，半晌後，她突然失聲道：「哎呀，我忘了問她晚上幾點回來了。」

　　楊青拿起根黃瓜咬了一口：「你該問她除了大雨傘有沒有帶小雨傘。」

　　「猥瑣。」路遙鄙視之。

　　「嘖嘖，別和姐裝純潔，誰不瞭解誰啊，你上次和那誰誰誰見面，可是一晚上沒回來，打死我也不信你們兩個躲在賓館裡蓋著棉被純聊天。」

　　路遙臉紅：「葉暖暖能我和一樣嗎？現實中的莫問對她來說和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她就是一傻瓜，什麼都不問清楚就去見面。」

　　楊青沉默片刻後，低聲說：「能為愛傻上一次也是種幸福。」

　　十點多鐘，B市的天氣情況進一步惡劣，雨不但變大而且打起了雷。

　　莫問已經登機，只等著這邊的天氣情況一轉好就可以起飛，兩個人發著短信聊天，倒也不覺得時間漫長。

　　葉暖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又覺得短信說不清楚，急忙打電話給他：「你發張照片給我吧，要不一群人從裡面出來，我都不知道該去找哪一個。」

　　「沒關係，我找你就好。」

　　「我的樣子和視 頻的時候也不太一樣，你還是給我張照片吧，認錯人很丟臉的。」葉暖暖同學有點點臉紅，其實是她有點等不及想知道他的樣子，要不老在腦子裡想來想去很折磨人的。

　　莫問想了一下很鄭重點頭：「嗯，說的有道理，這女孩子化妝和不化妝就是兩個樣子。」

　　葉暖暖興奮地接話：「嗯嗯，所以你趕緊發張照片給我，我找你。」

　　「找人挺累的，」莫問很真誠地說，「我眼神比你好，還是我找你吧，你再拍張照片傳給我好了。」

　　「喂，是我先和你要照片的好不好？」

　　莫問的眼睛帶笑，連聲音也帶著淡淡的笑意：「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即使我們沒見過也不會認錯。」

　　「什麼辦法？」葉暖暖忍不住翻白眼，「你不會是想讓我舉張寫著你名字的牌子吧？」

　　「我怎麼能想到那麼OUT的方法？」莫問輕笑，「我想讓你學兔子跳，那我保證不會認錯。」

　　葉暖暖笑瞇瞇地問：「我要不要把手放頭上當成兔子的耳朵？」

　　「這主意好，就這麼定了。」

　　葉暖暖笑顏如花，嘴上還裝著很生氣地問：「莫問，你耍我很好玩是不？」

　　莫問大方承認：「嗯，很好玩，我已經上癮了。」

　　葉暖暖又是氣又是笑還有幾分羞澀，咬了咬唇，對著手機假裝惡狠狠地說：「就不給你玩。」

　　掛斷電話後，她透過機場的大片玻璃去看天空，雨停了，天邊露出淡淡的光芒，他就快來了。

　　手機提示有短信：「飛機馬上起飛，一小時候後見，最帥的那個就是我。」

　　葉暖暖自是不信，發短信給他：「臉皮最厚的那個一定是你。」

　　莫問沒回她信息，估計是發完信息後就關了手機。

　　葉暖暖對著漸漸明亮的天空露出笑臉，不管他是帥是醜是高是矮，都是她愛的那個人。

　　從S市起飛的飛機在下午一點半到達B市機場。

　　葉暖暖心情緊張地看著一張張面孔，這個年齡太大，這個太小，這個……太帥了。

　　出閘口走出一個男子，高高的個子，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肩上背了個藍色的運動包。

　　又一群人湧了出來，呼啦啦從他身邊經過，笑著跑向正在等待的朋友。

　　這樣的熱鬧中，他不急不慢地走出來，這樣的淡定和悠閒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葉暖暖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多停留了幾秒，他恰巧正在看她，兩人的視線碰在了一起，葉暖暖迅速移開，在陸續從出閘口出來的人中尋找莫問。

　　這樣俊美的男人她也僅僅是看看而已，因為他不是莫問。

　　一個身影靠在身邊，葉暖暖略有些詫異地側頭看他，剛才那帥哥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現在幾點了？」

　　這聲音？葉暖暖呆住了，甚至忘了呼吸，眨眨眼再眨眨眼，目光在他修剪的服帖的頭髮，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上溜了一圈後停在他眼尾略略上揚的眼睛上。

　　他是莫問？那個她和盒子以為因為長相平凡而不喜歡拋頭露面的阿莫？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雖然她覺得他應該不太難看但也絕對不肯能這麼帥。

　　一定是自己聽錯了，聲音像的人多了去了。

　　可是，莫問的聲音每天都在她耳邊縈繞，她怎麼可能聽錯？那特有的磁性的帶著淡淡慵懶的聲音就是眼前這個人發出的。

　　「請問……您……您貴姓？」她磕磕巴巴地問。

　　他略略挑起眉，薄薄的嘴唇勾起淺淺的弧度：「免貴姓莫，小姐貴姓？」

　　葉暖暖眨眼再眨眼，這個時候她要再聽不出這就是莫問的聲音莫問的語氣，她不如買塊豆腐撞死好了。

　　「莫問？」她還是用了問句，因為這一切是那麼不真實。

　　莫問白白的牙齒閃著淡淡光澤，修長的手指點在她的額頭上：「沒騙你吧，我確實是最帥的。」

　　太陽出來了，金燦燦的陽光照在他的背後，將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他就是這片金光中最閃亮的一點。

　　他很高，兩人站的很近，葉暖暖要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機場的人已經快走光了，兩人還在那裡面對面而站。

　　莫問笑笑，很自然就拉起她的手：「走吧，以後有你看的時間。」

　　葉暖暖才醒過來，紅著臉跟著他走出機場，他或許並不太習慣和女孩子一起走路，步子大了些，她落在他身後，兩人的胳膊抻的長長的，手卻沒有分開。

　　葉暖暖去打量他的背影，挺直的背，窄窄的腰身略翹的臀，修長筆直的腿，再加上俊秀的長相，溫和的性子……

　　怪不得冰冰放不下，葉暖暖想，這樣的他，她也會記一輩子吧。

　　他的手涼涼的，有人說這樣的人是缺少疼愛的人。

　　她用力握緊他的手，用自己的小手掌去溫暖他，以後她會給他很多很多愛。

　　他猛然回身，對上葉暖暖的目光。

　　「別看了，再看我會害羞。」雨後的陽光異常耀眼，他半瞇起眼睛看她，然後裂開嘴笑道：「你比我想像的要小很多。」

　　葉暖暖低下頭，個子矮一直是她心裡的痛，和高高的他站在一起，益發顯出自己的矮小。

　　莫問溫暖的手掌放在她的髮頂又平拉到自己的胸口，心臟的位置：「我沒別的意思，只說你很嬌小玲瓏。」

　　「哦，」她低聲解釋，「我是基因突變，我爸媽都很高。」

　　他哈哈笑：「小小巧巧的我喜歡。」

　　葉暖暖抬頭看他，眼睛圓圓的，臉上帶著一直沒消散的紅暈。

　　「走了，找地方吃東西，我餓了。」

　　「你想吃什麼？」直到這個時候葉暖暖才想起自己是地主。

　　「去吃小吃？」莫問想了下問。

　　「好呀，B市的小吃一條街很有名的，對了，你幾點約的人在哪裡見面？」

　　「人民路你知道嗎？酒吧一條街？」莫問牽著她的手去排隊。因為剛才的雨，一下到了好幾班飛機，機場門口等出租車的人排起來長長的隊伍。

　　:「人民路我知道，那邊好像有很多酒吧，可我沒去過。」

　　「沒事兒，我們晚上一起去找找看。」

　　「你去那邊幹什麼呢？」她有些好奇地問。

　　「去看個朋友，」他略一停頓，然後說，「也許我過陣子也會來B市住上一陣子。」

　　葉暖暖的眼睛一亮：「你是說來這裡？」

　　「對呀，」他對著她擠擠眼睛，「你以前說過要養我的，我可記著呢。」

　　「行，我養你。」她拍著胸脯說，聲音不由大了幾分，吸引了身邊幾個人的視線。

　　莫問無奈地揉了揉鼻子，靠近她低聲說：「讓女人養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兒，麻煩你給你男朋友我留點面子。」

　　她嘻嘻笑：「要不你養我，我不怕丟面子。」

　　「成，就這麼定了，我養你，保證把你養成小豬。」

　　莫問的養豬計劃是從夜市的小吃一條街開始的。

　　長長的兩排小吃，兩人手拉手一個攤子一個攤子走。

　　肉串買上三串，他兩串她一串，魷魚買兩條，他吃一條半，她吃半條，小龍蝦來上一盤，他剝她吃，連冰激凌都是買上兩盒不同口味的，葉暖暖時不時從他那盒裡挖上一勺。

　　剛開始的時候，葉暖暖還有點害羞，在莫問溫和的笑臉和體貼的動作還有時不時的現場調戲之後，她也漸漸放得開了。

　　兩人沒有第一次見面的陌生感，好像已經認識了很長時間，不去隱藏不去掩飾，呈現給彼此的都是真實的自己。

　　葉暖暖吃飽了也走累了，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莫問遞給她一瓶果汁，自己靠著她坐下。

　　天黑了，一對對情侶牽著手從眼前經過，俊美的莫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葉暖暖也側過頭來看他，嘖嘖直搖頭。

　　他好笑地說：「搖頭晃腦的和個鴨子似的。」

　　「大哥，鴨子搖的是屁股好吧。」葉暖暖突然想起什麼來，掌心攤開在他眼前，「身份證。」

　　「幹嘛，查戶口？」他抓過她的手緊緊握住。

　　「別鬧，身份證給我看看。」她掙脫開，依然把手伸到他面前。

　　「真要看？」

　　「真要看。」

　　「當真要看？」

　　「少廢話，快點。」她笑著去打他。

　　莫問從包裡拿出錢包再拿出身份證來放她手心裡。

　　葉暖暖驚悚了：「你只比我大三天？」

　　莫問略微驚訝的揚揚眉，然後笑了：「那我們以後可以一起過生日了。」

　　一起過生日，這應該是個承諾吧，葉暖暖偷偷笑了下，把身份證還給他：「你也是今年畢業嗎？」

　　「嗯。」

　　「有什麼打算？」她輕聲問，聲音又一點緊張，「我還要再讀兩年研究生。」

　　「我知道。」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家裡給我做了些安排，不過我有自己的打算，等有了眉目再和你說。」

　　她也不去追問，靠在他肩上看形形色色的人，幸福的微笑始終掛在唇邊。

　　莫問看到她唇邊的笑容，不由也笑了起來，抬手攬住她的肩膀，讓她緊靠在自己身邊，心裡的那種不真實的感覺消失到九霄雲外。

　　昨天晚上當他關了電腦躺在床上，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再想到剛才自己的表白，他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甚至為自己的衝動感到了一點點的後悔。

　　他是謹慎的人，從來不去相信網絡上的一切，如果不是在那種震撼的氣氛下，他就算喜歡葉暖暖也不會在沒見過面的情況下就請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來的時候他還在想，這一切進展的太快了，太不真實了，感情不該是這樣發展的，如果兩人見面後，對彼此都沒有感覺那該怎麼辦？

　　從閘口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和視頻裡看到的差不多，沒有艷光四射沒有出眾的氣質，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鄰家女孩，卻給他很舒服的感覺。

　　當大多數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的時候，她只是淡淡的一瞥就繼續在人群中尋找她等待的人，好像這世界上只有那個人是最重要的，其他人即使再帥再如何都和她沒有關係。

　　有個女孩子在全心的愛著自己的內在而不是表面上那些浮誇的東西，這讓他很開心。

　　而他的擔心也是多餘的，他承認不管是在遊戲裡還是現實裡，他對她都很有感覺。

　　葉暖暖，從此你就是我莫問的女朋友了，我會很珍惜這段感情。

　　一對情侶從眼前經過，女孩手裡拿著粉紅的棉花糖，葉暖暖扯扯莫問的衣袖向那邊悄悄點點：「我想吃那個。」

　　莫問拉回思緒，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低聲說：「等我。」

　　葉暖暖看著他站起身向那對情侶走過去，那個女孩向某個方向指指，莫問對她點點頭，向那邊走過去。

　　賣棉花糖的地方很遠，過來好久，葉暖暖才看到他的一手拿著棉花糖一手拿著一個心形的氣球走回來。

　　小吃街兩邊的商店亮起了燈，他的臉在燈光的映襯下益加柔和，拿著這兩樣幼稚的東西，他卻沒有絲毫的難堪，邁著穩穩的步子無視所有的目光，只把視線放在她的臉上，一步一步走過來。

　　眾人的視線順著他的目光落到葉暖暖身上，嫉妒的羨慕的驚訝的還有人在竊竊私語，這讓葉暖暖有些不自在，垂下頭去躲避他的視線。

　　莫問把棉花糖遞給葉暖暖，又把氣球拴在她包包的帶子上，略有些冷淡的目光四處一掃後，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甜甜的棉花糖讓葉暖暖的不快消失了，扯下一塊送到他嘴邊：「你晚上要不要找地方住？」

　　他看著她的眼睛張開嘴吃下棉花糖，好像是不小心，他的唇連她的手指一起含了進去。

　　她一驚，急忙收了回來，臉上泛起陣陣紅暈。

　　他卻好像真的是不小心一樣，很自然地說：「先去辦事兒，晚上再說，我訂了一早的班機回去，明天下午還有事兒。」

　　「這麼趕？」她有些心疼。

　　他拉著她站起來：「快畢業了，這陣子事兒比較多。」

　　根本沒用葉暖暖帶路，出租車直接把他們送到人民路上的某酒吧，站在酒吧門口，葉暖暖有點兒膽怯，這樣的地方離她的生活很遠。

　　酒吧門前站了個三十來歲的男子，看到他們笑著打招呼，目光停在葉暖暖臉上：「這位是？」

　　「來，我給你們介紹，」莫問說：「這位是大劉，我以前樂團的朋友，這是我女朋友，暖暖。」

　　葉暖暖很乖巧地點頭：「劉哥好。」

　　大劉明顯吃了一驚，轉瞬恢復正常，和葉暖暖禮貌地說了幾句話後就帶著兩個人走進酒吧。

　　酒吧剛開始營業，還沒有什麼客人，大劉找了個位置讓葉暖暖坐，又拿了杯飲料過來，然後就帶著莫問去了裡面的房間。

　　過來片刻莫問大劉還有一個中年男人走了出來，莫問向她這邊看了眼，淡淡的笑了下，然後走到歌手的位置拿起吉他。

　　莫問的外貌屬於陽光型的，多了些稜角少了些陰柔，此時半明半暗的燈光打在身上，他整個人柔和了很多。

　　他微垂著頭撥弄了幾下吉他，然後行雲流水般的音樂響了起來。

　　莫問的聲音一出來，葉暖暖整個人呆掉了，在現場聽他唱歌和在TT裡聽根本是兩個感覺。

　　莫問在唱歌的過程中，大部分時間都是看著手裡的吉他，偶爾抬起頭來，目光也是落在葉暖暖那裡。

　　一曲唱完，莫問又低聲和大劉和中年男子聊了些什麼，然後中年男子離開，大劉到台上開始唱歌，莫問帶著葉暖暖出了酒吧。

　　這次兩人沒有搭車，並肩在夜色中緩緩而行。

　　葉暖暖回身，看了看剛才出來的酒吧，問道：「你打算來這裡唱歌嗎？」

　　莫問點頭：「嗯。」

　　「什麼時候來？」

　　「不好說，今天只是來試音，怎麼也得等我拿到畢業證之後。」莫問的眉頭微微皺起，畢業證只是小問題，如何說服父母卻是大麻煩。

　　葉暖暖自然是不知道莫問的煩惱，只一個勁的高興，他能來B市真好。

　　莫問注意到葉暖暖明亮的眼睛和喜悅的笑容，一下就猜到了她正在想什麼，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拉著她的手，貼著她耳邊問：「你喜歡不喜歡我來這裡？」

　　他熱熱的氣息吹在葉暖暖的耳朵上，吹紅了她的臉蕩漾了她的心，連眼角眉梢都嫵媚了幾分。

　　她即使什麼都沒說，莫問也感覺到了她心裡的喜悅，微微一笑也不追問，拉起她的手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