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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眼風流》第10章
第九章

被囚於禁忌之地,與時光遠遠隔絕的美人,究竟是什麼身份?是有毀天滅地的本領,還是有翻雲覆雨的手段?或者,僅僅是這錯落光影下的一道幻影?

白七夢看得出神,心頭怦怦跳著,彷彿窺見了某一段隱秘的戀情。若非他早已有了心上人,簡直恨不得在這地方長長久久的待下去。

不過一想起寒疏,白七夢就立刻回過了神來,再不看躺在樹下的那道人影,只仔仔細細地將採下的黑色花朵藏進懷裡,然後重新跳進了水中。

他分明是照原路返回的,但這一回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水流像是有生命似的,緊緊纏住了他的手腳,令他寸步難移。熟悉的法術完全不能奏效,饒是他使盡了力氣,也只能略略前進一些,出口始終遙不可及。

白七夢在水底無法喘氣,清楚感到胸口越來越悶,思緒逐漸模糊起來。

難道他會喪命於此?

白七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倒是並不害怕這個,只是好不容易尋到了傷藥,他還沒來得及交給寒疏。

他想親手為他上藥。

他想親眼看著那傷口癒合。

他想……他想見那人眼底重現光芒,再次對自己展露笑容。

想到這裡,白七夢忽然又來了力氣,奮力揮動雙手,掙扎著繼續前進。冰涼的水流緊緊包裹住他,有些甚至倒灌進了嘴裡,肺部撕裂般的疼痛著,成為了另外一種折磨。

白七夢咬緊牙關,正打算再使一次法術,卻忽見層層水波蕩漾開來,遠處泛起微弱光芒。他心中一動,頓時喝進了更多的水,身體再也支持不住,但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感覺有溫熱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手。

意識有短暫的空白。

似乎過了許久許久,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白七夢已經被人扯出了水面,可以自由呼吸了。

「咳咳……」

他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朝旁邊看去,只見自己已經回到了那陰暗的地牢,飛羽臉色慘白的癱倒在角落裡,像是被惡鬼嚇著了一般,而寒疏則倚牆而立,渾身的衣衫都濕透了,長髮正滴滴答答的淌著水。

白七夢一看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道:「小寒,剛才是你救了我?」

寒疏本就神色冷漠,這時望向他的目光愈加凜冽幾分,厲聲道:「白七夢,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嘿嘿,」白七夢一陣心虛,乾笑著轉開話題,「飛羽被你欺負啦?怎麼嚇成這個樣子?」

「他膽敢胡說八道,自然不能輕饒。」

「若不是靠了他,我哪裡尋得著治傷的藥?」白七夢走過去扶起飛羽,又從懷裡取出辛苦摘下的黑色花朵,問,「這花瓣要如何入藥?」

「將花碾碎了,取花汁敷在傷處……」飛羽全身發顫,連聲音都是抖的。

白七夢隨口安慰他幾句,又道:「小寒,我們快點回房去上藥。你方才下水救我,恐怕寒氣已經入體,這身衣裳也該盡快換掉。」

他囉哩囉唆的說了一大堆,寒疏卻仍舊靠在牆上,彷彿已經沒了走動的力氣,只那麼涼涼的瞧著他,道:「私入禁地乃是大忌,你以為此事能瞞天過海嗎?只怕你剛剛踏上那個地方,天帝就已經知曉了。」

白七夢瞧見那樹下美人的時候,就知道天帝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心中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態度強硬的牽住了寒疏的手,拉著他往前走。「無論如何,先治好你的傷再說。」

寒疏窒了窒,一時竟無法反駁,跟著白七夢走了好一會兒,也無法冷靜下來,追問道:「為何幹那種蠢事?你當真不要性命了嗎?」

他隱隱知道答案,但又不敢確定。

白七夢倒是爽快得很,回眸一笑,洒然道:「因為我喜歡你啊。」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卻勝過千言萬語。

寒疏一下就安靜了下去,將白七夢的手握得更緊一些,沒有再說話。

而白七夢急著給他治傷,也不肯多說廢話,只快步拉了寒疏回房,又忙進忙出的給他換了衣服,接著按飛羽說的碾碎了花瓣,取黑色的汁水敷在寒疏的傷口上。

他數月來一心撲在這個上面,所以整串動作熟練萬分,只有上藥的時候放慢了速度,既輕柔又細緻,連大氣也不敢出。

如此一來,房裡便安靜得出奇,只剩下了兩人的呼吸聲。

寒疏靠坐床頭,眸子微微垂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白七夢心無旁騖,仔仔細細的替他上藥,剛抹完了臉上的舊傷,正要去看他的左手,卻忽聽「砰」的一聲,飛羽連門也不敲就闖了進來。

「主人!」飛羽這次的臉色比先前更加難看,一進門就跪倒在地上,嚷道,「不好了!天、天帝陛下的御駕……已經在刑堂外了……」

聞言,屋裡的空氣像是突然凝滯了,再沒有人出聲。

飛羽見自家主人不發話,只好又道:「怎麼辦?陛下定是來此問罪的!主人還是快去接駕吧。」

寒疏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話,正在專心塗藥的白七夢卻驀地吐出幾個字來:「讓他等。」

「啊?」飛羽聽了這大逆不道的話,嚇得幾乎暈過去,心想這白虎大人闖下彌天大禍,該不會是發瘋了吧?

白七夢卻不回頭看他,仍舊緊盯著寒疏左臂的傷口,無比輕柔的將黑色花汁塗抹上去,一字一字道:「即使天帝陛下親至,我也要先給寒疏上完藥,再行拜見之禮。」

飛羽這下完全僵住了。

寒疏倒沒什麼動靜,只抬眼望了望白七夢,眼底冰霜消融,似有光芒緩緩流轉。接著又伸出右手,摸索著覆上了白七夢的手,十指相扣。

白七夢頓覺心頭狂跳,再也遏制不住那滿腔情意,一下仰起頭來,在寒疏唇上印了一吻。但只輕輕碰觸,便立刻退了開去,裝模作樣的繼續上藥,只是嘴角微揚,怎麼也管不住自己的笑容。

寒疏瞪他一眼,道:「笑什麼笑?弄疼我的傷口了。」

「是是是。」白七夢連聲道歉,卻還是笑個不停。

「笨蛋。」寒疏見了他這蠢樣,不由得閉了閉眼睛,聲音裡卻也帶了些笑意。

如今正是生死關頭,實在不是說笑的時候,只因為心愛之人就在身邊,方才無所畏懼。

飛羽一直跪在地上,眼見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樣子,不得不長長「唉」了一聲,認命的站起身來。他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將天帝陛下晾在外頭,所以只好代替主人去接駕。

他離開之後,寒疏與白七夢又在房裡耽擱了好一陣子,直到左臂的傷口也上完了藥,兩人才整一整衣衫,攜手朝外頭走去。

寒疏臉上沒什麼表情,除了握著白七夢的手外,並沒有其他表示。

白七夢也不知他是否原諒了自己,但光是態度略有軟化這一點,已經足夠叫他歡喜了。相比之下,天帝親自前來問罪這件事,反而不被他放在心上。

他們兩人走進刑堂大殿的時候,周圍安靜得一點聲響也無。

天帝的排場不大,只帶了一隊貼身的侍衛,個個穿黑衣、佩寶劍,神色漠然的立在兩側,四個角落裡的長明燈都亮了起來,反襯得這空蕩蕩的殿堂裡鬼影幢幢、陰森至極。

而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早已坐在了主位上,身影在火光中略顯模糊,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卻掩不住滿身的尊貴氣度。

寒疏看也不看他一眼,逕直跪了下去,雖然禮數周全,態度卻是一貫的冷漠。

白七夢本是待罪之身,當然不敢放肆,急忙跟著跪倒在地。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恰好能看見那人繡了金線的靴子,往上是顏色素雅的衣袍,袖口同樣繡了精緻花紋,手指根根如玉,正一下下的撫摸著躺在他膝頭的黑貓。那貓個頭不大,毛色烏黑發亮,四隻爪子卻是如雪一般的白色,十分乖巧柔順。

再往上……便是天顏。

白七夢沒膽子多看,只是垂著頭等候天帝發落,直等到掌心裡都滲出了汗,才聽那人輕輕笑了一笑。

「我今日為何而來,想必你們都已知道了,踏入禁地的……是哪一個?」天帝嗓音低柔,說起話來慢聲細語的,實在文雅得很,但那聲音卻像在每個人耳邊響起似的,清晰無比。

白七夢知道他法力無邊,此事是絕對不可能隱瞞的,硬著頭皮答道:「是我!」

天帝果然毫不驚訝,點頭道:「你的膽子倒大得很,在那地方瞧見了什麼?」

白七夢心頭一跳,立刻想起了那沉睡在樹下的美人,總算他還知道好歹,馬上回答:「陛下,我、我什麼也沒看見。」

天帝「嗯」了一聲,仍是慢慢撫摸懷中的黑貓,也不知是否滿意他這個答案,轉而問道:「你可知道私入禁地乃是大罪?」

「是,白七夢甘願領罪。」頓了頓,又道,「只不過此事的錯全在我,與旁人並無關係,還望陛下明察。」

他這樣說法,自然是怕將寒疏牽扯進來。

寒疏心中明白,挺直的背脊顫了顫,沒有出聲。

天帝玩味的望他們一陣,揮手道:「既然如此,這件事便好辦得很,正好是在刑堂,就照著此地的規矩來吧。」

他說話時,聲音裡夾雜著幾聲咳嗽,可見天帝病重的傳言並非虛假,但那一種溫文爾雅的態度,卻愈發震懾人心。旁人連大氣也不敢出,只聽得他低沉的嗓音在殿內迴響:「寒堂主,你說該如何發落白七夢才好?」

寒疏渾身一震,慢慢抬起了頭。他直挺挺的跪在那裡,並不看向身旁的心上人,目光一片清明,朗聲道:「白七夢擅入禁地,按律——當剮。」

「好,」天帝微露笑容,顯然很滿意這刑罰,道,「那便動手吧。」

「陛下要親自在這裡看著?」

「當然,」他修長手指支住下頷,笑道,「此事若輕輕巧巧的揭了過去,以後豈非多得是膽大妄為的人,連我的話也不放在眼裡了?」

邊說邊望了白七夢一眼。那目光清澈柔和,卻絲毫不含笑意,看得人膽戰心驚。

白七夢只覺遍體生寒,根本不敢出聲。

寒疏卻還是那樣跪著,毫不畏懼的與天帝對視,道:「陛下言之有理,不過……」

「怎麼?你要為他求情嗎?」

「不敢。」寒疏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刑堂的規矩絕不可廢,我也不可能徇私枉法,但我願替白虎大人受此刑罰。」

話落,天帝尚未有所反應,白七夢已先跳了起來,嚷道:「不行!我不同意!」

「白虎大人莫要忘了,誰才是這刑堂的主人。」

「你……」白七夢窒了窒,立刻叫道,「你從前明明說過,並沒有替人受刑的先例!」

寒疏一臉平靜,淡然道:「從前沒有,如今卻有了。」

白七夢氣得半死,幾乎忘了身在何處,當著天帝的面吵鬧起來:「犯下大錯的人是我,此事與你又無關係,憑什麼讓你代我受過?」

「不錯,」天帝適時插進話來,道,「寒堂主雖執掌刑堂,卻也不可恣意妄為,總該說出個令人信服的理由才行。」

寒疏點點頭,始終是鎮定自若的樣子,轉頭看向身旁之人。他的視線一寸寸地從白七夢臉上掠過去,眼中柔情再也難以隱藏,輕輕的說:「他是我的人。」

白七夢聽得怔了怔。他這樣久經情場的人,竟因這短短幾個字亂了心跳,臉孔倏地紅了起來。

而那尊榮無比的天帝聽見之後,卻只是笑著擊了擊手掌,似覺得此事極為有趣,道:「這個理由倒是足夠了。」

「等一下!」白七夢如夢初醒,慌忙又跪了下去,急道,「陛下,此事萬萬不可!擅闖禁地的人是我,豈有讓旁人替代之理?」

他此時心急如焚,語氣極為強硬,一點也不怕衝撞了天帝。

奈何那人聽而不聞,只是瞧著寒疏,柔聲道:「既然你一心要護白七夢周全,那便如你所願吧。」

寒疏好像早已料到了這個結果,臉上表情變也不變,馬上叩頭謝恩。

白七夢自然大為震驚。他做夢都想不到事情竟會如此發展,若早知會連累寒疏受苦,便是打死他也不可能踏入禁地。只是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繼續高聲反對。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是我,與旁人毫無關係,還請陛下收回成命!」一面說,一面又去拉寒疏的手,「小寒,我就算受了剮刑,也未必會斷送性命,你何必如此……」

他這邊吵鬧不休,那邊天帝已經不耐煩的擺了擺手,站在兩側的黑衣侍衛得令,立刻衝上來將他拖了開去。

白七夢掙扎幾下,知道再怎麼懇求天帝也是無用,兩眼定定望著寒疏,叫道:「小寒,不要!」

寒疏閉了閉眼睛,再也不肯看他,只道:「白虎大人實在太吵了,不如將他打暈了帶下去吧。」

「那可不成,」天帝低頭逗弄懷中黑貓,似笑非笑的說,「我就是要他在旁邊看著。」

寒疏便靜了一會兒,慢慢站起身來,朝大殿左側的陰影裡走去。那地方擺滿了各式刑具,他動作自然的一一挑選過去,最後抽出一柄寒芒凜冽的刀子,隨手丟給一直跪在地上的飛羽。

「你來行刑。」

「主人?!」飛羽嚇得瞪大了眼睛,結巴道,「屬、屬下不敢……」

寒疏卻自顧自的走到刑柱旁,伸手去解衣領上的扣子,道:「你連這點出息也沒有嗎?難道要我自己動手?」

說話間,已經將上衣脫了下來,緩緩靠向身後冰涼的刑柱。

照理這時該取了繩索來將他縛住的,只是飛羽沒膽子動手,旁邊的黑衣侍衛也不敢妄動,空蕩蕩的刑堂大殿裡,只迴盪著白七夢的大叫聲。

「住手!你們誰敢碰他,我絕不輕饒!」

邊說邊更用力的掙扎起來,竟真的被他撞開了制住自己的侍衛,一頭衝向寒疏。只不過剛跑了幾步,就見眼前虛影一晃,方纔還坐在主位上的天帝,這時已抱著貓攔住了他的去路,手掌在他額上按了按,道:「確實吵得很。」

白七夢頓覺白光一閃,渾身的力氣都消失不見,軟軟的倒回了地上。他耳邊嗡嗡作響,感覺手腳再次被人制住了,整個人動彈不得。饒是如此,他也還竭力睜大雙眼,一個勁的朝寒疏望過去。

眼看飛羽顫抖著撿起了刀子。

眼看刀刃抵上了寒疏的胸膛。

眼看鋒利的刀尖一點一點沒入身體。

殷紅的血一下湧出來,刺得人眼睛生疼。

「不要……」白七夢開了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可怕,與平常大不相同。

他一輩子也沒有這樣害怕過。他不怕千刀萬剮,不怕魂飛魄散,卻怕極了那個人為他受傷。那一刀一刀,全都像割在他的心裡。

白七夢咬緊牙關,嘴裡滿是苦澀的血味,覺得視線也漸漸模糊了。五臟六腑如被烈火焚燒著,統統攪在了一處,但他此刻的這種疼痛,又怎麼及得上寒疏一分一毫?

那人原是冷漠疏離、與世無爭的,只是因為喜歡上了他,才會為情所困,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僅僅是因為喜歡上了……他這無情之人。

哈哈哈。

白七夢忽然伏在地上大笑起來,笑得嘴裡都是血,雙目赤紅一片。

「啪。」

當寒疏被剜下來的血肉落到地上的時候,白七夢覺得自己的胸口也像被人掏空了,終於忍耐不住的大吼一聲,身體劇烈的變化起來。

銳利的巨爪劃過地面,長長的毛髮覆蓋臉頰,血紅的雙眼殺氣騰騰——傳說中的神獸逐漸現出原形。只是一聲吼叫,便足以令地動山搖。

更多的侍衛撲過來,卻怎麼也制不住已然瘋狂的白虎巨獸。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唯獨天帝無動於衷,語氣親暱的對懷中黑貓笑道:「還是你最聽話。」

說著,連看也不看白七夢一眼,抬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圈。

白七夢呼吸一窒,像是被人當胸擊了一拳,巨大的身軀立刻飛了出去,慘叫著在地上翻滾起來。但他很快就忍下了痛楚,仍舊一心一意的向寒疏撲過去。

天帝冷笑一聲,這次使得力道更大,只靠掌風就將白七夢揮了開去。

白七夢滾倒在地,全身的骨頭都在發痛,遠遠望向寒疏時,只見他雙手抵在刑柱上,胸前血肉模糊,垂下來的發遮住眼睛,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從頭到尾,他連一聲痛呼也沒聽到過。

白七夢心如刀絞,利爪深深的陷進地面。

他離他這麼遠。

他早已沒了力氣,只能一點點的向前爬過去。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侍衛們團團圍住白七夢,各式刀劍無情的落到他身上。但他已經覺不出痛了,只是繼續往前爬,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他狼狽萬分的挪動身體時,恰好撞上寒疏先前扔在地上的衣服,只聽「鐺」的一聲,一柄暗紅色的匕首從衣服堆裡滑了出來,隱隱泛著妖異光芒。

「喵——」

被天帝抱著的黑貓悚然一驚,忽的怪叫出聲,從他懷裡跳了出去,一下跑得無影無蹤。

天帝也不去理會,只瞧一眼地上的匕首,輕輕彈了彈手指。

那匕首應聲飄了起來,平平的飛進天帝掌中。

「血刃?」他拿著匕首端詳一陣,悠然道,「我倒是許久不曾見過這玩意了。」

接著又看向再次爬了起來、正搖搖晃晃走向寒疏的白七夢,問:「你膽敢擅闖禁地,為的就是治血刃造成的傷嗎?」

白七夢無法答話,只是惡狠狠的呲了呲牙。他現在什麼也不怕了,只想著死也要跟寒疏死在一處。

天帝沉吟片刻,出人意料的說了一句:「看在血刃的份上,我可以免了你們這次的刑罰。」

白七夢大吃一驚,怔怔立在那裡,有些聽不懂他說的話。

天帝便又笑起來,神色溫和地凝視那柄匕首,聲音太過輕柔,反而令人心生寒意:「不過我討厭寒疏那張臉,即便治好了傷,我也絕不許他恢復原本的樣貌。」

白七夢本就受了傷,這時體力不支,一下軟倒在了地上,並且漸漸幻出人形來,喘息道:「不要傷他……」

「你可想清楚了?」天帝緩步走過去,用腳尖勾起白七夢的下巴,居高臨下的問道,「現在放過他,他那張臉就再不能復原了。」

白七夢抬起頭,專注的望向寒疏。

那人的面色蒼白得很,臉上傷痕猙獰可怖,一如初見。

並且,永遠會這樣猙獰下去。

白七夢突然笑了笑,徒勞的屈起手指,彷彿這樣就能握住寒疏的手,道:「我喜歡他……無論他是什麼模樣,我都喜歡他……」

寒疏這一覺睡得十分漫長。

醒來時連手臂都麻木了,直到床頂熟悉的花紋映入眼簾,才覺胸口漫起針扎般的刺痛。不過他早已習慣了這種疼法,只悶哼一下,就將痛呼聲壓了下去,轉頭看向帳外。

並沒有瞧見白七夢的身影,卻見一頭大虎在床邊繞來繞去,雪白皮毛上沾染了不少血跡,顯然傷得不輕。但他自己毫無所覺,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就這麼焦急的來回走動。

寒疏心中一動,雙手按住床沿,強撐著坐起了身。

那白虎聽得聲響,馬上回過頭來,濕漉漉的黑眸裡露出驚喜之色,一下就躍至床邊,撒嬌似的在寒疏身旁蹭啊蹭。

寒疏摸了摸他頸上的皮毛,小心避開已經結痂的傷口,問:「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

白虎眨眨眼睛,愈發親熱的將腦袋拱向寒疏,雖然不能言語,那歡喜之情卻是顯而易見。

寒疏與他心意相通,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便歎一口氣,道:「你怕我醒來傷處疼痛,所以故意幻出原形討我歡心?」

白虎也不怕丟臉,「啪」的甩一下尾巴,死命扒住床頭不放。隔一會兒,又用嘴咬了咬被子,示意寒疏好好休息。

寒疏確實覺得身上疲倦,於是重新睡了下去,手指揉了揉白虎的耳朵,道:「你上來陪我躺一會兒。」

白虎聞言一怔,那呆呆張嘴的樣子相當可笑,不過很快就醒悟過來,像怕寒疏反悔似的,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床。床鋪並不算小,足夠容下一人一虎,但白虎怕碰著寒疏的傷口,使勁把自己蜷成一團,只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瞅著寒疏。

寒疏忍著痛意笑了笑,偏頭靠向那柔軟皮毛,復又沉沉睡了過去。

睡夢中,感覺兩人的心跳重迭在一處,溫暖得令人心動。

不過寒疏這次倒是時睡時醒的,期間喝了好幾味湯藥,精神才逐漸好轉起來。

白七夢用虎形守了他三天,拚命地討好賣乖,溫柔功夫做到了十足。他這樣風流倜儻的人物,要維持這副模樣也真為難,直忍到寒疏傷勢大好了,才終於化出人形來。

當然仍舊是繞著寒疏的床打轉,又趁他精神略好一些,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寒疏聽過天帝的條件後,一點也不覺驚訝,反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孔,道:「只要我留著臉上這道傷,陛下就不再追究此事嗎?他倒難得手下留情。」

白七夢睜圓了眼睛,怒道:「他都把你害成了這樣,還算得上留情?也不知他跟你有什麼仇,竟要如此折磨你。」

「他只是討厭我這張臉罷了。」寒疏若無其事的笑笑,道,「若非看在血刃的份上,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我們?」

「血刃究竟是什麼來歷?既然出自禁地,為什麼會落到你的手上?而且天帝好像……好像……」

「那原是天帝陛下的舊物。」

白七夢「啊」的一聲,總算明白過來,但緊接著又想起那是寒疏他爹送給他娘的信物,不禁叫得更加大聲。

他也不是笨蛋,這時立刻想通了許多事情,恍然大悟道:「難怪九皇子要想盡辦法拉攏你。」

「如今出了這件事情,他是再不會來煩我了。」

白七夢點點頭,心想天帝如此心狠手辣,想必眾人都曉得寒疏不受寵愛了。不過依然覺得奇怪,忍不住問:「你既然是那樣的身份,為何卻成了刑堂主人?」

按說天帝的兒子這麼多,應當也不差他一個,怎麼偏偏如此討厭寒疏?

寒疏嘲諷的勾了勾嘴角,道:「因為我娘性情倔強,不肯跟別人分享心愛之人,更不稀罕什麼虛妄的名份。她只向陛下討過一樣賞賜,就是那柄血刃——她原本打算親手殺了那個負心人的。」

頓了頓,見白七夢似被嚇到了,便慢吞吞的續道:「但她畢竟還是下不了手。你打心底裡喜歡著一個人的時候,怎麼捨得讓他受傷?」

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白七夢聽得眼皮直跳,想起寒疏一次次護在自己身前的模樣,不禁連著被子將人抱住了,悶聲說:「寒疏,我也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知道,白虎大人每次都是真心愛上別人的。」寒疏點點頭,道:「只不過你的心能維持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

「寒疏?」

寒疏慢慢抓住白七夢的手,自言自語道:「真奇怪,明知最後一定會失去,為何還是要深陷下去?」

白七夢顫抖一下,忽覺有些寒意泛上來。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原來寒疏那段日子不肯理他,一半是因為生氣,一半卻是因為無法信任他。他後來終於原諒他,扣住他的手指對他微笑時,究竟是下了怎樣的決心?

他太瞭解他的性情,料到他將來還會喜歡上別人,卻還是替他接下了天帝的刑罰,甚至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白七夢指尖冰涼,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眼看著利刃剜下寒疏的肉來,痛到極點卻無能為力。而這一回動手的人……正是他自己。

「不——」他低呼出聲,雖將寒疏抱得更緊,心裡卻害怕得不成樣子。

他無比痛恨自己見一個愛一個的毛病。

他害怕有一日會傷到懷中之人。

寒疏好像明白他的心情,任憑他這樣抱著,默默的不說話。

兩個人安靜了許久,白七夢才略微退開一些,臉上表情複雜至極,咬牙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從前流光喜歡我的時候,我故意裝作不知道他的心事,為的就是不讓他受傷。」

「所以呢?」寒疏平平靜靜的問,「白虎大人也要這樣對我嗎?」

白七夢使勁搖頭,驀地鬆開了雙手,一步一步往後退去,嘴裡喃喃道:「不,我不會再給自己這種機會……」

說到這裡,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狠狠握一下拳頭,轉身跑出了門去。

寒疏神色微變,卻只垂了垂眸子,沒有阻攔。

白七夢這一走便是好幾日,寒疏的傷一天天好起來,沒過多久就能下地走路了。他態度還是一貫的冷漠,絕口不提白七夢的名字,只偶爾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出一會兒神。

這日同樣是深夜,寒疏熄了燈正要入睡,卻忽聽「砰」的一聲,有人從窗子外面跳了進來。典型的白七夢的作風。

但他並不像平日那般玉樹臨風,反而是一副淒慘又狼狽的模樣——衣服破破爛爛的,像是剛在深山裡打過滾,臉色更是難看,彷彿幾天幾夜沒睡過了,唯有一雙桃花眼還是亮晶晶的,神采奕奕。

「小寒,我回來了。」他也不管寒疏始終板著個臉,一進來就往床上撲,笑道,「這幾日有沒有想我?你的傷好了沒有?」

停了一下,不等寒疏回答,又道:「就算沒有痊癒也無所謂,反正你用不著費力氣。」

說著說著,已經自然而然的壓在寒疏身上,雙手不老實的摸索起來,一顆一顆的解開他的扣子。

寒疏再怎麼不想理他,也只好開口問一句:「你幹什麼?」

「我想你啦。」白七夢在他頰邊親一口,語氣軟得不像話。

寒疏愈發覺得奇怪,問:「你怎麼弄成這個德行?」

「沒事沒事。」繼續親。

寒疏皺了皺眉,與他唇舌糾纏的時候,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心知肯定有問題:「你吃了什麼東西?」

「嘿嘿,」白七夢低頭親一親他的眼睛,嘴角往上彎啊彎,笑瞇瞇的問,「寒疏,你喜不喜歡小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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