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錦娘聽了便點了頭道:「謝謝娘,兒媳不是想讓娘傷心,只是……這府裡風刀冷劍太多,若不想辦法防著,哪一天著了人家的暗算,害的,怕不只是兒媳,還有相公,還有娘您自個兒啊。」
錦娘還是第一次如此坦誠地對王妃說出心裡話,王妃聽了越發的心酸,不過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如此尖銳也是沒有法子吧,以前在娘家時,便是受盡嫡母嫡姐的迫害,如今嫁了過來,自己原也是想護著的,只是,就如她說的那般,明的暗的,那害人的箭是無處不在,防不勝防,怪得她多想麼?
「嗯,你說得對,以後,娘會小心一些的。」轉眼又看到錦娘手裡的帳本,便轉了話題:「帳本子你都理好了?」
錦娘原就是來送帳本的,聽了便將帳本遞了上去:「娘,我理了理上面的帳,又寫了個條陳,規制了些章程,您看看,合適不?」
錦娘總覺得王妃是精明的,讓自己理帳不過是在試練自己,所以,做得很用心,就是怕王妃對自己的法子瞧不上眼,所以,王妃打開帳本看時,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兩眼便往冷華庭臉上睃。
冷華庭看了就對她翻白眼,吡了她一聲道:「別怕,她比你糊塗呢。」這話說得聲音小,卻還是讓王妃聽到了,她不氣反笑,將手裡的帳本放下,對錦娘道:「庭兒倒是明白,娘確實比你糊塗呢,娘管大事還可以,就是不耐看帳管帳,這些麼年,總賴著王媽媽呢,如今有了你,我就大可以放心了。」
又拿了錦娘寫的那張條陳來看,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你這些法子好是好,只是實施起來怕是有些困難呢。」
錦娘早就知道王妃會說這樣的話,她制的章程基本是按現代公司裡的管理模式作的,對於大府裡大手大腳花費慣了的人來說,實在很難適應,怕的就是下面的人會陰奉陽違,不過,錦娘又制了些條款制約那些不按章程辦的人,只要王妃肯按著來,倒是不怕下面的人弄妖蛾子,如今不是章程好不好的事,主要是看王妃對這章程持什麼樣的態度。
「娘,這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的,只是將您院裡的一應用度定了個規制而已,一個月大約只有多少用度還是算得出來的,父王並不常在屋裡用飯,就您一個人,能吃去多少銀子?再者,院裡的奴僕們也得按了定制來,什麼樣的等級一天只能有多大的用度,不能超了,按等級依次減少,就如您屋裡,二等丫頭有六個,那這六個丫頭們便可以開一桌,四菜一湯,三渾兩素,吃得可是比一般的平民百姓強多了,也不算是虧待了她們。
您若是覺得屋裡哪個丫環姐姐做事得力,又貼您的心,您大可以賞她月銀,這個賞賜是另外列出來的,也有定額,免得您見人就賞。
再就是,下人們都列了個規矩,將月例銀子分出兩部份出來,一份是每月定給的,另一份就要看各人辦差認真的程度而定,每一個等級都由上一等的打分,一等的給二等的打,二等的給三等的打分,分多月例錢就多,有那偷懶耍滑的,月例銀子就少,若是三等的丫環裡有辦事更為出色賣力的,就可以替了二等裡耍滑的那個,升成二等,您呢,就只用管著一等的幾個姐姐就成,這樣,便是少了好多麻煩事,您也清閒多了,院子裡的人也各自有了監督,做事都會認真了,銀子也花得是地方,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一番話下來,說得王妃連連點頭,屋裡在一旁服侍的碧玉青石兩個卻是臉色各有不同,她們兩個全是一等的,又都是王妃身邊貼心得力的,但碧玉平日裡更為機靈穩重,王妃倚重的多,她做的事情也就要多了許多,但是拿起月例銀子來倒是跟青石沒有兩樣,只是王妃高興時,打賞要多了一些,只是到底心還是有不平,如今二少奶奶這個法子倒是公平的很,就是各自管著的下面那幾個二等的,若是有了月例銀子的制約,吩咐起來,也喊得動些,果然是個好法子呢。
青石心裡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這法子也不是針對她一個人的,是針對全院子裡的,對事不對人,她倒沒說什麼,最多以後多做些事,討了王妃的開心,銀子一樣不會少拿。
錦娘還列下了帳目清查制度,避免了有上一等的丫頭剋扣下等丫頭們月例銀子的情況出現,如此一來,王妃倒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只是,她的眉頭卻沒鬆開,錦娘就想,這個章程怕是得罪得最厲害的就是王媽媽了,以往王妃院裡丫頭們的月例吃用其實都有定制的,只是王妃懶得管,全由王媽媽一手操持,給多給少王妃也沒過問過,那貪墨剋扣之事自然不會少,如今這一規制,王媽媽定然是少了一筆可觀的收入,又加上前次之事,定然更會對錦娘有氣。
不過錦娘也管不了那麼多,王媽媽在府裡地位再是尊崇也只是個下人,再貴也貴不到哪裡去,她回來若想弄出什麼事情來,錦娘也不怕,自有辦法治她。
「娘,我這也是個參考,您若是有啥為難的,盡可不必用就是,畢竟我還年輕呢,考慮事情總有不周到的地方。」錦娘見王妃始終不得展顏,便以退為進地說道。
王妃聽了便哂然一笑,拿手去戳她腦門,「小精怪,放心吧,你這法子如此周詳,娘若再不聽,就是辜負你和庭兒的一翻好意了。」說著,又看向冷華庭,見他這會子倒是看了過來,明亮的鳳眼裡帶了笑意,心裡不由一喜,庭兒……其實是很清明的吧,至少,他始終在想著法子護著錦娘呢……
錦娘又與王妃聊了一會子,冷華庭又不耐了起來,扯了錦娘的衣襟道:「娘子,不是說要看看珠兒麼?走吧,我們去看她死了沒。」
錦娘聽了有些詫異,他怎麼也會管起這檔子事來了?見他墨玉般的眼睛又向她翻白眼,便無奈地嘟了嘴,跟王妃告辭走了。
珠兒那日撞傷了頭後,就回了大通院,那裡是王府裡下人們住的地方,珠兒也是家生子,家裡老子娘都在,娘是王妃院裡守門的婆子,老子在門房辦差,一個弟弟還小,一家三口擠在一個明三暗屋的屋裡,珠兒回去後,屋裡就更逼仄了,以前珠兒是二少爺屋裡的大丫頭,每月的月例就有四兩銀子,加上府裡主子們經常打賞,收入可觀,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這會子她一病倒,又是被懷疑害了少奶奶的,家裡頓時像要崩塌了似的,以前上桿子的巴結珠兒的人大有人在,如今那些人要麼遠遠地躲著,要麼就冷言冷語地譏諷,珠兒原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哪裡受得了這個鳥氣,病情就越發的沉重了。
珠兒的娘正在屋外晾衣服,邊晾就邊在抹眼淚,遠遠地看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來了,手裡的衣服就驚得掉在了地上,她也不去撿,一把就撲了過來,跪在冷華庭腳下:「少爺,二少爺,珠兒她不是那樣的人,您要相信她啊,珠兒打小兒就服侍您,她是什麼樣的人,您還不知道,這丫頭只是心氣兒高,沒壞心眼兒,求你,救救珠兒吧,奴婢給您磕頭了。」說著,納頭就拜。
錦娘無奈地想要去扶,冷華庭就一眼橫了過來,她便生生止了步子。
冷謙便很有眼力地幾步走上前,拎了珠兒的娘就甩到了一邊,然後面無表情地推著冷華庭繼續往前。
錦娘正要繼續向前,就見珠兒的娘又撲了上來,一把跪在她的面前,又開始求,錦娘便覺得不對勁,抬了腳偏過身子道:「你起來吧,我和相公原就是來看珠兒的,你總擋著是個什麼事兒?」
說話間,冷謙已經推了冷華庭進了屋,在穿堂裡時,冷華庭就坐在裡屋門前,珠兒畢竟是女子,他不好再進去,那邊珠兒的娘見少爺已經進了屋,也不再找錦娘哭了,慌忙也跟著進來,作勢要去沏茶:「二少爺,二少奶奶,你們可是貴人,奴婢這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您看……有些粗茶請你們將就將就吧。」說著,一雙扒在地上,沾了泥的手就往身上搓。
冷華庭眉頭一皺,喝道:「退下去。」也不再多言,眼睛向裡屋看去,四兒見了很有眼力介地去打簾子,冷謙也不客氣,直接將那簾子掛了起來,錦娘這才低頭走了進去。
珠兒躺在床上,頭上裹著紗布,神情萎頓,見錦娘進來,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掙扎著想要起來,虛弱地喊了聲:「二少奶奶!」錦娘忙上前去對她道:「別介,有傷呢!就躺著吧。」說著就打量起這間屋子來,屋子不大,只一扇窗,又掛了簾子,少了光線,整個屋子就顯得暗,錦娘進門時,發現床邊的掛的簾帳在動,不由多看了兩眼,珠兒見了便更加慌了起來。
錦娘心裡便有了一絲瞭然,索性坐在了珠兒床邊,也不廢話了,拿了那子簪子遞給珠兒看:「這是在你床上找到的,說說吧,哪來的?」
珠兒一看簪子臉色就變了,拿著就想藏起,錦娘見了不由好笑:「少爺可沒賞過麼貴重的東西給你,也不是王妃賞的,莫非……是你偷的?」
珠兒聽了眼光閃爍,半晌才道:「奴婢家裡狀況不好,奴婢就見錢起心了,求少奶奶……」
錦娘嘴角就噙了絲譏笑:「你還真會就驢上坡呢,若真是偷的,你如何沒有立即賣掉,或者拿回家裡給你老子娘?卻要放在枕頭底下,不怕別人看見了舉報你麼?說吧,是誰送你的?」
珠兒見無法揭過,便將頭偏過一邊去,哼了聲說道:「主子們不是已經懷疑是珠兒殺了那平兒麼?橫豎是個死,主子還管這麼一根小簪子作甚?主子說珠兒是從哪裡來的便是從哪裡來的,虱子多了不怕咬,隨您的便吧。」還真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呢,錦娘不由笑了。
「那你老子娘還有你的小弟呢,你都不管了嗎?你死了叫他們怎麼辦?」
珠兒聽了眼裡流露出哀傷之情來,淚水漸漸瀰漫了眼眶,「奴婢不想死那又如何,主子們會放過奴婢麼?奴婢說的,主子們又不信,叫奴婢怎麼辦?奴婢所做之事與家人無關,只求少奶奶看著珠兒多年服侍少爺的份上饒過他們吧。」
還好,知道關心自己家人,那就有辦法,錦娘嘴角微微翹起,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掛簾,又道:「誰說不相信你呢,如今是我特地來問你,你自己不肯說,這個簪子……其實你不說,我也能查到出處,京裡能做出如此上等好貨色的首飾店並不多……若你肯說實話,又沒犯大錯,自然你的家人是不會受影響的,但你如今若是背著殺人的罪名去了,你說,府裡還能容得下你一家麼?」
珠兒聽了就猶豫起來,欲言又止,想說又很為難的樣子,錦娘便靜靜地等著,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半晌,她又從珠兒手上拿過那簪子,說道:「若是為了個對你並不真心的人,那樣的話,就算是死了也不值得啊。」
珠兒聽得一震,眼睛瞪得老圓,驚惶道:「少奶奶你……你怎麼知道?」
錦娘不過是在詐她,見自己果然猜中,便道:「府裡能得到這麼好的東西的,除了各個主子,那就只有在回事房的人,對吧。」
珠兒驚得嘴都張開了,半晌,眼睛向那掛簾後瞄,錦娘終於笑了了來,對那掛簾後說道:「躲在那後面也不嫌臭麼?出來吧。」(古時床側會掛一個布簾,簾後一般放些雜物,主要是便桶之類的東東。)
珠兒聽了面如死灰,囁嚅道:「少奶奶……不怪茗煙哥哥的,那天我們只是……」話音未落,自掛簾後走出一個人來,眉清目秀,正是王爺的小廝茗煙,垂眉低首,一副很老實溫厚的樣子,錦娘笑著站了起來,四兒卻很有眼力見地走到錦娘身前擋著,茗煙雖是府裡的小廝,但畢竟是年青男子,四兒怕茗煙衝撞了錦娘。
「果然是你,你是來看珠兒的,還是來串供的?」錦娘笑問。
茗煙仍是低著頭,慢慢自掛簾處走近,「奴才……只是喜歡珠兒而已,並未做過什麼作奸犯科之事,求少奶奶明察。」
這話也算說得過去,珠兒漂亮,茗煙俊秀,兩人會有私情也是有的,所以,茗煙才會將那名貴的簪子送給珠兒……
「那你說說吧,那日與珠兒為何要去後院,還正好是平兒被害的那個時間點?」錦娘緊盯著茗煙的舉動,總覺得他怪怪的。
珠兒自茗煙從簾後出來就很是驚慌,如今聽錦娘如此一說,忙道:「少奶奶,不關茗煙哥哥的事的,那日原是……」
錦娘正聽著珠兒的下文,茗煙突然瘋了一般衝到了床邊一把摀住珠兒的嘴,回頭對錦娘說道:「少奶奶,那日不過是奴才約了珠兒去那邊的,不關珠兒的事,不過,奴才真的沒有殺人,珠兒也沒有。」
珠兒被茗煙捂得透不過氣來,見茗煙如此說,似乎也知道他的用意,抓掉茗煙的手,心焦地看著茗煙,「茗煙哥哥你……我們說好了的,這事我來……」
「珠兒,你不要胡說,不關你的事。」茗煙喝住,一副要為珠兒擔當的樣子。
錦娘聽得莫名,有些不耐地道:「我說,你們兩個還是明明白白的將那天的事情說清楚吧。」
茗煙目光一閃,低頭沉思起來,錦娘又看向珠兒,卻意外的看到珠兒的臉在發黑,不由怔住,對外面喊了一聲:「阿謙,快進來一下。」茗煙也發現珠兒的不對勁,一把撲到床邊大喊:「珠兒……珠兒,你怎麼了?」
外面冷謙一閃而入,伸手就去探珠兒的脈,卻見珠兒脈息會無,又去翻珠兒的眼皮,瞳孔已然放大,已沒了鼻息,茗煙見了抱住珠兒便大哭:「珠兒,「珠兒,你怎麼這麼傻?」
錦娘聽得一愣,茗煙的意思是珠兒自殺的麼?自己從進來後,珠兒雖然情緒不太好,卻並無自盡之意,剛才,她明明就是想說什麼的,是茗煙一再地阻止,珠兒決不會自殺,難道會是……
錦娘眼神嚴肅地看著茗煙,冷冷道:「不要貓哭耗子了,珠兒……是你殺的吧。」
茗煙一震,慢慢自珠兒身上轉過頭來,冷謙手一拎,便將他整個提起,甩到了一邊的地上,對錦娘說道:「少奶奶,你可是看見這廝下手了?珠兒是中劇毒而死,見血封喉的那種。」
錦娘便道:「將他拖出去打,打到他肯說為止,珠兒原本好好的,只有他接近了珠兒,再無第二人,這廝定是怕珠兒說出什麼來,所以殺人滅口了,只是不知道他用的什麼手法,下手奇快呢。」
冷謙聞言上去才著茗煙就是一腳,踢得茗煙身子飛起再落下,但茗煙臉色不變,狠狠地看著錦娘道:「少奶奶,你可不要血口噴人,奴才何時害了珠兒了?無憑無據就懲治奴才,奴才不服,奴才要去找王爺評理。」
錦娘就想起王妃說的話來,王妃不肯查這簪子的事,就是因為茗煙乃王爺身邊之人,老子又予王爺有救命之恩,王爺對此人定是心有不忍,留有幾份老情面的,自己若真打死了他,王爺那裡怕是說不過去,而且,珠兒的死,,自己也只是懷疑是他下手,並無證據,可又不願意就此放過他,明明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一時被茗煙問住,半晌沒有作聲。
這時,珠兒的娘在外面聽到了動靜走了近來,一看珠兒臉色灰黑躺在床上沒了氣息,立刻大哭了起來,邊哭就邊罵:「少奶奶,你也太黑心了,珠兒究竟犯了什麼錯,你一來就要處死她,我的閨女啊,你怎麼能丟下娘不管,就這麼走了呢,我那苦命的兒啊。」一時間,屋外大通院裡的奴僕們聽到慘哭聲,都圍了過來,看二少爺冷冷地坐在屋裡,都不敢進來,只也圍在外面指指點點的,議論紛紛。
沒多久,就見冷華堂帶著上官枚一起過來了,遠遠地見這間屋子裡圍滿了人,不由喝道:「都圍著作甚?沒差事可做嗎?府裡可不養閒人的。」奴僕們一聽,有的老實的,就散了去,有那大膽又好事的便湊近他道:「世子爺,珠兒死了呢,她老子娘說是二少奶奶弄死珠兒的呢。」
上官枚聽得一怔,似笑非笑地看著冷華堂道:「相公,咱們快進去看看吧,怎麼又出了人命呢?」
冷華堂臉色嚴肅地瞪了眼湊近說話之人,斥道:「事情都沒弄清,就你要亂說,主子們的事是你們能評論的麼?還不快快下去。」
說著,自己先一步進了屋子,冷華庭正坐在裡屋門口,皺著眉看著屋裡的錦娘,心裡不由叫苦,小娘子啊,你怕是又落到套子裡去了。
見冷華堂攜了上官枚進來,眉頭皺得更緊了。
「小庭,這裡怎會如此吵呢?」冷華堂關切地問著冷華庭。
上官枚就伸長了脖子往裡屋看,但冷華庭擋住在了門,進不去。
「吵不吵的與你何干。」冷華庭冷冷地瞪了眼冷華堂說道。
屋裡茗煙聽到冷華堂的聲音喜出望外,大聲嚷嚷了起來:「世子爺,世子爺,你可要為奴才做主啊,二少奶奶誣陷奴才殺了珠兒,奴才冤枉啊,世子爺,奴才要見王爺,要見王爺。」
珠兒的娘聽見冷華堂來了,更是嚎啕大哭了起來,「世子爺,您要為奴婢做主啊,珠兒,她並未犯死罪,可是二少奶奶竟然將她處置死了,奴婢們雖然命賤,但是就是死,也要給個說法啊,世子爺,求您為奴婢做主,為珠兒伸冤啊。」
上官枚聽了一臉的驚訝,對屋裡呆怔著錦娘說道:「哎呀,弟妹,你……你這是……你真的處死了珠兒嗎?」
冷華堂也皺起了眉,對擋著門口不讓他進去的冷華庭輕言勸道:「小庭,你讓哥哥進去看看,或許那起子奴才在冤枉弟妹呢,不過是死了個奴婢,何必鬧得滿府風雨,對弟妹的名聲可不好。」
「不關你事,我就不讓你進去,你去了也會欺負我娘子呢。」冷華庭兩手一張,將門攔得死死的,就是不讓冷華庭夫婦進去,屋裡茗煙與珠兒的娘還在哭鬧,冷華堂見就急,沉了聲道:「小庭,不要胡鬧,裡面可是鬧出人命來了,讓哥哥進去查看查看,再說,茗煙的老子可是救過父王的,父王要是知道你們打了他,一定會生氣的,難道你想讓父王惱怒弟妹麼?」
「惱怒也不關你的事,就是不讓你進去。」冷華庭根本就是無理取鬧,攔住了,怎麼都不肯放冷華堂進裡屋,冷華堂急了,伸就就去拖他的輪椅,冷華庭見了一隻手就死死抓住門框,讓他拖不開,冷華堂手下暗用內力,冷華庭一個不小心,被他扯得一歪,整個人便從輪椅裡摔了下來,這下嚇了冷華堂一跳,剛要去扶他,冷華庭已經哭了起來,嚷道:「你欺負我,你欺負我的腿不好,我要告訴娘親,你欺負我和娘子,娘子,你出來,咱們告娘親去。」
話音未落,就聽得一聲大喝,王爺正大步走了進來,正好看見冷華庭摔在地上,冷華堂還做著推的手勢,忙過來就將冷華庭抱起,心疼道:「庭兒,庭兒你有沒有摔疼,快告訴父王。」
「走開,你們都嫌棄我,欺負我,只有娘子對我好,我不要你們。」冷華庭哭得稀里嘩拉,美艷的俊臉如梨花帶雨,一雙水洗鳳眸,清淚如株般涔涔而下,王爺看著心都碎了,對冷華堂吼道:「不是告訴過你,要對小庭好嗎?怎麼還對小庭動手?你是越發的大膽無用了,若是連至親的兄弟都不愛護,你還配做世子麼?你又有何德才繼承爵位?」
冷華堂被罵得又羞又氣,又委屈,父王每次都只是幫著小庭,哪一次聽自己解釋過,只要小庭有半點委屈就責罵自己,自己再努力,父王也看不到自己的成績,也得不到他的肯定,難道,庶子就真的低人一等麼?就算自己已經貴為世子,在父王的眼裡,怕也是連小庭的一個小指頭也比不過吧,如此一想,便越發的憤懣,一股郁氣充斥胸間,卻也知道,此時父王正在氣頭上,萬萬不能與他對著來,於是強忍怒氣,低著頭,任王爺罵著,盡量不讓王爺能看到自己眼裡的怨恨,裝出一副老實聽訓的樣子。
上官枚卻是受不了王爺的偏心,明明就是冷華庭無理取鬧,屋裡出了人命,相公作為世子進去查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冷華庭偏是不放人進去,分明就是心虛要袒護錦娘,或許,珠兒真是錦娘下的手呢,不然,冷華庭為何如此害怕自己夫妻進去?這樣一想,她便對王爺道:「父王,您錯怪相公了,他並沒有欺負二弟,屋裡的珠兒死了,外面吵哄哄的,枚兒和相公原是去看老夫人的,正好路過,聽到吵鬧聲才過來看的,就聽見茗煙在大喊冤枉,這才要進去查看的,可是二弟一直檔著門,不讓我們進去,相公也只是拉了下二弟的輪椅而已,並未動手。」
王爺聽了便看向屋裡,其實,王爺也是被人請來的,他正在書房處理事物,大通院裡的一個小廝特地去報信,說是二少奶奶正要打茗煙板子,他一聽到這消息就來了,冷忠可是只有茗煙一個兒子了,自己曾經在冷忠臨死時答應過他,一定會好好待著茗煙的,所以,他來得很快,卻沒想到,正好看到大兒子在欺負小庭,一股怒火就冒了上來,如今聽世子妃一說,便看向了裡屋。
茗煙一見王爺到了,就撲到王爺腳下來:「王爺,您可要為奴才做主啊,少奶奶誣陷奴才殺了珠兒,奴才……奴才原來想討了珠兒的,又怎麼會殺了她呢?」
王爺便看向屋裡的錦娘,錦娘先前被茗煙一吵,也有點慌了神,後來,冷華堂來得那麼湊巧,她的腦子便飛快地轉動了起來,一直有什麼在腦子裡閃,卻又撲捉不到,抓不住,後來,看冷華庭吵鬧著不讓冷華堂進來,便更是覺得不解,王爺來了,才明白了自家相公的意思,他是在想著法讓引開王爺的注意呢,虧他也想到得王爺會那時候來,這會子被這些人鬧著,腦子反而清明了,王爺看過去時,她已經是一副很平靜的樣子了。
錦娘從容地走到王爺面前,很恭敬地行了一禮:「父王,怎麼會驚動了您?」
王爺原就被冷華庭哭得心碎,後來茗煙又來哭,他便有些煩燥,卻沒想到惹禍的媳婦一派泰然自若,不由皺了眉,問道:「究竟怎麼回事,怎麼又死了個丫頭?」
錦娘聽了便從袖袋裡拿出那個簪子,遞給王爺,王爺看了很平靜地說道:「這是前些日子裕親王進府時,賞給茗煙的?」
錦娘又是福了一福道:「回父王,此簪子是媳婦在珠兒的枕頭下發現的,媳婦的丫頭平兒前些日子死了,臨死時,手背被人抓傷,正好珠兒手上也有傷,媳婦便送了平兒去娘那裡,結果,珠兒為了表明清白,撞了牆,受傷回了這裡,媳婦便在她的枕頭下發現了此物,今兒和相公一起過來,不過是想要問問這簪子的由來,再者就是,平兒死之時,為何她正好去了後院。結果……」
錦娘很有條理地將簪子和自己為何到這裡來的來龍去脈對王爺說了一遍,又說明,茗煙是如何鬼鬼祟祟地躲在掛簾後,珠兒又是如何突然死的,全說了一遍。
王爺聽了也覺得蹊蹺,便喝問茗煙:「可真的是你殺了平兒?你為何要在那個時辰去了後院?」
茗煙聽了便看了眼床上的珠兒,一副悲痛萬分的模樣:「王爺,奴才自小便與珠兒感情好,那日……那日不過是奴才約了珠兒去後院裡……私會而已,哪裡知道那麼湊巧,正好就出了人命。」
錦娘心知此時再要問他去後院做什麼,定然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了的,如今珠兒已死了,根本就是死無對證。
王爺聽便看向錦娘,「媳婦,你說茗煙害了珠兒,可有憑據?」
錦娘搖了搖頭,回道:「並無證據,全憑直覺猜的。」
「猜的?弟妹,你也太草率了點吧,僅憑猜想就要打茗煙,你難道不知道茗煙是父王的人麼?打茗煙可得問過父王才行。」上官枚聽了便在一旁不陰不陽的說道。這無異於火上澆油,上官枚是想把事態往大了擴呢。
錦娘沒有看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王爺,她想看王爺的反應,自己把當時的情形描述得夠清楚了,若是王爺是精明公正的,就應該聽得出裡面的彎彎繞繞。
但很遺憾的是,王爺的臉沉了下去,自她嫁過來,第一次用了很嚴厲的語氣對錦娘說道:「庭兒媳婦,你確實做錯了,茗煙,你真的不該打,他與珠兒的事,我早就有耳聞,雖說他們私下相會有諱禮儀,但卻也是少年人心性,哪裡就到了要殺人的份上了,茗煙跟著我也有年頭了,做事勤快本份,為人忠厚老實,他曾在我跟前提過,讓我把珠兒配了給他,只是我念著庭兒身邊無人服侍,才沒有應下,你說茗煙會殺珠兒,我是怎麼都不相信的。」
又轉過頭看冷華庭,見他這會子收了淚,一副很認真聽的樣子,便道:「庭兒,爹爹把茗煙帶走了,你也帶你媳婦回院子去吧。」說著,冷冷地看了錦娘一眼,轉身要走,錦娘忙又是一福禮,平靜地說道:「父王,請留步。」
不止是王爺,就是冷華堂也奇怪地看著錦娘,王爺雖說生錦娘的氣,但也只是語氣重些,並未喝斥,更未責怪,也算是看著小庭的份上,將此事揭過了,她還想怎樣?要知道,父王最是恨人強詞奪理的。
冷華庭也很著急,今兒明顯是著了道了,或許他們在王妃屋裡時,就有人聽到他們要來,所以布了這個局,只等著他們鑽,不然,冷華堂不可能來的這麼巧,王爺也不會來得如此極時,分明就是想要挑得王爺對錦娘冷心失望才好,而且,怕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後續還會有招接著而來,王爺和王妃最近對錦娘印像太好,所以,某些人很不爽了。
娘子啊,這事就算了吧,別理論了,他用眼神提醒著錦娘,但是錦娘很平靜地回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王爺臉色果然更不好看了,冷華堂見了便道:「弟妹,你怎地如此不懂事,父王可是最重情義之人,茗煙之父於王府有恩,就算茗煙真犯了錯,父王也不會過份責怪的,且你不過憑著猜測,怎麼能就斷定茗煙害人呢,王府可不是孫家,父王講的就是以理服人這四個字,你若說不出實在的道裡來,可不是要惹得父王更加生氣麼?何況,此處污濁吵鬧,小庭最是愛整潔乾淨的,小庭如今是寵著你,陪你留在這裡,若是以往,定然是要發脾氣的。」
王爺聽了心裡就更是有氣,不由心疼地看著冷華庭,小庭那愛潔的性子自小兒就有,若不是太寵著媳婦又怎麼會到這下人居住之地來,還……摔了一跤,如此一想,也不再理錦娘,親自去推了冷華庭就往外走,茗煙見了就轉頭譏誚得意地看了錦娘一眼,也跟了上去。
「父王,若是媳婦能拿出證據呢?」錦娘冷冷清清地又說了一句。
王爺終於火了,惱怒地回過頭了,凌厲地看著錦娘道:「媳婦,你才不是說沒有憑證嗎?此番又有了?話可不能亂說的?」
跟在身後的茗煙卻是很慌張地回過頭,但很快就冷靜下來,撲通一下跪在王爺跟前:「王爺……您可要為奴才做主啊,二少奶奶如此一再地誣陷,奴才……還不如死了乾淨。」說著,作勢要去撞牆。
坐在輪椅上的冷華庭長臂一展,一把拎住了他的衣領子,就勢一扯,嘩啪兩下,就甩了個清脆的耳光。
王爺見了更加火大,瞪著冷華庭半天沒用作聲,他捨不得喝斥冷華庭,卻是對錦娘更加有氣了,良久才冷冷地對錦娘道:「好,你既然唆使庭兒如此維護於你……」
錦娘走前一步,斜了眼被打得鼻青臉腫,正要又哭的茗煙一眼,冷笑道:「父王,相公不過是恨您身邊這起子忘恩義,背主耍奸的小人罷了,他哪裡是在維護媳婦,分明就是替您教訓這不孝不義之人。」
冷華庭聽了燦然一笑,抬了頭對王爺道:「娘子最聰明了,爹爹,你且聽她說下去,娘子從來不騙小庭的,她說有,就是有。」他眼睛清亮純潔,神情無辜又帶著一絲孩子般的期盼,看著這樣的小庭,王爺心一軟,摸了摸他的頭道:「好,爹爹就聽你這一回,看你娘子能有什麼證據拿出來。」
一邊的冷華堂聽了便很關切地小聲對錦娘道:「弟妹,父王已經饒過你了,你怎地如此不懂事,還是快快跟父王認錯吧,一會子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父王定然會更加氣惱的。」
錦娘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多謝世子關心,錦娘只想弄清事實真像,就算父王會怪罪,錦娘也要說清楚的,我也不想辜負了相公對我的信任。」說著,走近冷華庭,在眾目睽睽之下握住了冷華庭的手,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王爺的眼睛說道:「兒媳自然是有證據的,只是剛才沒有想通,如今想到了而已。父王,兒媳只希望,若是真查出茗煙有罪,請您交給兒媳處置,放心,兒媳不會輕易處死他,會留下他的一條命還給您的。」
說著,也不再等王爺回答,便對冷謙說道:「阿謙,去取一碗清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