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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錦娘看了一眼便看不下去,用帕子捂著嘴,冷華庭見了忙將她的頭捂進自己的懷裡,自己看著水面,果然,沒多久,又有一兩個賊人自水底浮了出來,也是全身潰爛,但人還是活的,正吃力地劃著水向船邊而來。

  冷華庭便問忠林叔:「那些人還有救嗎?」

  忠林叔看著皺了皺眉,沉吟了一下才道:「回少爺,中毒太深,不太可能了,而且,他們身上的敗水,會感染到別人,若弄上船來,會污染到船身。」

  冷華庭聽了便秀眉緊蹙,凝了眼看著水面,不多時,水面上開始翻起一層死魚,白嘩嘩的一大片,加上又有幾個賊人浮了上來,臭氣愈發的濃了,很多人開始嘔吐起來,冷華庭無奈地對水軍統領道:「速速開船。」

  船行速度加快,那幾名勇敢的水兵被忠林叔醫治過後,身上的水泡漸消,被抬到艙中休養去了。

  四兒也被冷謙抱在胸前,躲在他懷裡沒敢伸頭,青玉早在第一個中毒賊人浮上來的時候便開始吐,吐得連苦膽水都快要嘔出,整個人失了力氣,軟軟地趴在船邊,眾人卻無暇顧及到她。

  一旁的冷遜看不過眼,走了過去,輕輕將她扶起道:「我送你去船艙吧。」

  青玉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只聽得有個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透著一絲關切,她不由濕了眼,無力地點點頭,抬眸便看到冷遜那張酷似冷謙的臉,陽光灑在他剛毅英俊的臉上,如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唇角一絲溫暖的微笑更是讓青玉心頭一暖,攀著他的手,勉力地站了起來,也不敢太靠在他身上,盡量穩著身形,向後艙走去。

  白晟羽被臭氣薰得直想罵娘,但接二連三的剌殺陰謀讓他心火直冒,那些個賊人也太猖狂了吧,當自己是泥捏的麼?前些日子在那員外莊子裡,若非錦娘心細如髮,自己這個堂堂五尺男兒怕是遭了黑手了,想起臨行前,貞娘一再的叮囑,讓他多多照顧錦娘,如今想來還真是愧疚得很啊,人沒照顧多少,反而被她救了,沒面子啊,沒面子,今天又來了這檔子事,可不能這麼就了了。

  他緊盯著水面上那幾具屍體,發現他們的服飾上都有一個標記,心裡一震,對那水軍統領道:「可備得有小船,我要下去查看清楚。」

  水軍統領聽得一怔,水面又臭又髒,大家巴不得快點遠離了此處才好,白大人倒還要下水去看,「大人,快些走吧,那水已經污了,沒得會讓您也染上了可不得了。」

  白晟羽堅決道:「無事,你派兩名水軍給我劃般,我只是查看查看再上來。」

  水軍統領還想勸,冷華庭對他揮揮手道:「讓白大人去吧,阿謙,你也跟著一起,穿著水靠,帶著忠林叔的解藥,看看也成,總這麼著確實窩囊。」

  水軍統領無奈,只得放了繩,將備用救生小船移出,冷謙和白晟羽縱身落在了小船之上。

  錦娘這會子還坐在冷華庭身上,懶懶的,沒什麼力氣,方才冷華庭塞給她一塊香片,她用袖子捂著,感覺好多了,沒其他人那樣難受,但就是提不起勁來,這會子見四兒懨懨地站在不遠處,便自冷華庭身上滑了下來,走向四兒,將手裡的帕子遞給她:「聞聞,會舒服一些的。」

  四兒感激地接過,聞著果然好受了不少,但她一副心思全在冷謙身上,大船仍在行駛,離小船越來越遠了,她一顆心就揪了起來,自己離那污水遠了好多,都難受得很,他卻要那麼過……若是不小心碰到水了,會不會……

  「不放心啊,阿謙要知道了會生氣哦,說你不相信他呢。」錦娘微笑著,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小船。

  四兒回過神,臉色微窘,低了頭,嬌聲道:「少奶奶,我不是……」

  「不是就好,去看看青玉吧,她吐得太厲害了,方才好險,若是沒有她,你怕是掉河裡去了。」錦娘微笑地打斷她。

  四兒聽了又憂心地看了眼河面,有點不放心,但少奶奶都說了,她也不能不走,只好福了福,轉身就走。

  「她是存了那個小心思,不過,方才看來,她像是又想通了,只要她心存良善就好,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成為好朋友的。」錦娘在四兒背後輕輕地說道。

  四兒聽得一怔,身子微僵,回過頭來看著錦娘道:「嗯,我省得的,我……相信阿謙。」

  說著,再不遲疑,快步走了。

  錦娘看著她纖細的背影便嘆了口氣,冷謙是個真漢子,一個將繁文縟節,俗世裡的臭現矩踩在腳底下的真男人,四兒能遇到他,真是前世修來的福份。

  青玉……希望她能有個好結果啊,這兩個丫頭都是曾經救過自己的,但願她也能如四兒一樣忠心無二,那麼,她的將來,自己一定會盡上一份心的。

  「進艙吧,外頭冷,方才不還懶懶的麼?怎地還站著發愣?」冷華庭推著輪椅過來,一扯她的衣襟說道。

  「那你呢,也和我一起回艙裡嗎?」錦娘歪了頭問他,一個人回艙實在悶,就算這甲板上臭味難聞,她也願意在這呆著,主要是願意與他一起呆著。

  「我想岸上定然還有賊人,有人下水放炸藥,肯定就有人在岸上觀察成效,這事,怕是不止要害你我而已。」冷華庭看了一眼平靜的河面,冷靜地說道。

  錦娘聽了便知道他此刻定然是不會回艙,但又不放心自己在甲板上,怕又會有突如其來的危險,到時,他會照應不到,所以,希望自己能到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去。

  「相公,你說得對,我想,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這個世道是公平的,作惡太多,總會要遭報應的。」錦娘安慰他道,「我回艙裡了,相公你小心一點。」

  冷華庭讓豐兒護著錦娘回到艙內,自己仍等在甲板上,白晟羽和冷謙還沒有上來,他不由凝了眸,望著遠處快要成了一個小黑點的小船,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豐兒扶著錦娘到了艙內,錦娘懨懨的,看到床就想撲,身子一沾床邊就躺倒了,豐兒心疼地說道:「您啊,這幾天越發的懶怠了,怕也是暈船,不太服水土呢,一會到了岸上,得找個大夫給你瞧瞧,開兩劑補藥才是。」

  錦娘眼皮都沒抬,嗯了一聲便與周公下棋去了。

  豐兒見了便搖了搖頭,將被子給她蓋嚴實些,自己拿起塊繡帕繡了起來。

  四兒和阿謙兩人的事情,豐兒很是羨慕,那樣的男人,真是世間少有啊,唉,阿謙雖說沒有少爺知情趣,但他對四兒的心可真沒話說,又是個敢做敢當的,四兒怕是真要飛上枝頭去了,自己與四兒同來……卻沒有她那個命啊,不過,也許是老天眷顧四兒吧,自小就沒了雙親,若非跟著少奶奶這樣的主子,怕是一輩子也不會有這樣的際遇……以後自己也要對少奶奶更忠心才是,也許,少奶奶也會幫自己也尋一門好親呢?

  正胡思亂想著,眼前突然黑影一閃,她嚇得就要撲到床邊去護錦娘,但可憐她不過是十幾歲的一個小姑娘,再快又能快到哪裡去,人還沒到,後頸上就挨了一記,眼一黑,來不及叫一聲便暈了過去。

  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感覺有雙溫柔的大手在撫摸著她的臉頰,她有點癢,她懶怠地翻了個身,小嘴嘟囊著:「相公,別鬧了。」

  那手便在臉上僵停了一下,緩緩移開,緊接著便聽見一聲嘆氣,有人在她耳邊說道:「你太沒良心了,幾次救你,你卻當我奸人,我真想做奸人,將你擄走就好。」

  錦娘聽著就想睜開眼,又覺得自己彷彿在作夢,那人只是在夢裡與她說話而已……

  又感覺有人輕輕幫好蓋好被她踢翻的被子,迷迷登登地,她又繼續睡著了。

  直至天黑時,她才醒來,驟然想起夢中之事,猛地爬了起來,就看見豐兒趴在自己床邊睡著了,忙去推她,推了好半晌,豐兒才悠悠地醒轉,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突然大驚地叫道:「少奶奶,有奸人!」

  錦娘聽得莫名,環顧艙內,除了她們兩個再無一人,不由戳了豐兒的腦子道:「你是夢到奸人了吧,快醒醒啊,哎呀,好餓啊,豐兒,去看看少爺在哪裡,我要吃飯啊。」說著,就打了個欠,身子又往床裡縮。

  感覺枕頭處有些異樣,伸手一摸,竟是一個信封,錦娘心裡立即警鈴大起,夢裡的情景模糊得很,但她卻真切地感受到,有人坐在自己身邊,那人扶摸了自己的臉,那是何人?意欲何為?

  打開信封,映入眼簾的是一筆龍飛鳳舞的行草,那字體道勁有力,飛揚灑脫,偏筆尾勾連,透著股孩子氣。

  「前途仍有風險,改水為陸,不要在江華上岸。」

  不過就是十七個小字,卻用了個大大的信封裝著,看得錦娘一頭霧水,問豐兒,「此地離江華還有多遠?」

  豐兒聽得一臉莫名,窘著臉道:「少奶奶,奴婢可是一輩子也沒出過府,更沒離開過京裡,這還是頭一遭呢,您都不知道的事兒,奴婢怎麼知道嘛。」

  錦娘聽了哂然一笑,也是,自己都不知道,豐兒怎麼會知道,她連字都不認識呢。

  「那咱們去找少爺吧,少爺一定會知道的。」錦娘起了身,豐兒忙過來服侍她穿衣,感覺脖子處很是酸痛,不由摸了摸,心有餘悸地說道:「少奶奶,這送信之人好像沒有惡意呢,只是打暈了奴婢,也沒傷害少奶奶您,天啊,若真是有壞人,方才可就真的險了。」

  錦娘一聽這話又猶豫了起來,若是告訴冷華庭有人突然闖到自己的寢艙裡來了,怕是會氣得爆跳如雷呢,定然會又憂心,「豐兒,一會子可別說有人到了我的床邊了啊,省得少爺又氣著了,咱們就說這信是在寢艙外撿的就是。」

  豐兒聽了也覺得對,幫錦娘收拾妥當後,便拉著她一起出來了艙,這船大得很,除了幾間寢艙,還有一個小小的廳堂,作花廳用。

  冷華庭此時正坐在花廳裡,陰戾地盯著地上兩個被綁的漢子。

  冷謙和白晟羽早已回來,只是都換了一身勁裝,看來,像是剛經過了一場打鬥。

  「你們兩個是黑鯊幫的?一個小小的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幫派,竟然敢謀害皇差,你們的膽子可真不小啊。」冷華庭冷冷地說道。

  地上兩人被綁得像個粽子似的,被扔在地上,眼裡露出恐懼哀求之色,哆嗦著回道:「大……大人,小的只是奉幫主之命行事,小人不知道大人是皇差啊,早知道,就是吃了熊心狗子膽,也不敢啊。」

  「三姐夫,你那能將皮肉化成血水的藥呢,給他們倆灑一點,不然,他們兩個不會說實話。」冷華庭聽了也不反駁,冷笑著對白晟羽道。

  白晟羽立即又拿出先前曾拿出來過的小瓶子,揭了蓋,放在那兩人鼻間晃了晃。

  一股白煙自那上瓶裡悠悠地冒出來,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兩人立即面如死灰,掙扎著就要躲開,「大人,大人,小的說的句句是實啊,大人。」

  「你們十人,兩個在岸上,八個潛在河底,還弄了那麼多的炸藥,分明就是有備而來,何況,本官船上有旗,織造使幾個大字你們應該看得清清楚楚吧,船上都是官兵,你再說不知道,那便是當本大人是傻子了?」冷華庭聲音不緊不慢,眼神卻是犀利得很,如有實質一般打在那二人身上,嚇得他們低頭不敢直視。

  白晟羽嘻笑著將那瓶手慢慢傾斜,作勢要倒在其中一人的臉上,「此藥一沾肌膚,便會發出滋的一聲,就像油滴在火上一樣,然後呢,你的臉就會很快的貴爛,流濃,直到只刺白骨,你們那八名同伴是怎麼死的,難道你們就忘了?你們想用同樣的法子去死麼?」

  那二人可是親眼看到同夥莫名地就死在了河裡,那死狀有多慘,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大人,小的說,小的說實話,小的黑鯊幫就在這麗江河岸的江華境內,前兩日有人找到幫主,出了一大筆錢讓本幫戳穿大人船底,幫主收了一半定金,便命小的幾個等在河岸,伺機而動,後來的事情,大人也應該都知道了。」

  此言說了等於沒說,一點價值也沒有。

  其實一名稍瘦些的賦人顫著音說道,那人雖是一副很害怕的樣子,但眼神卻是很鎮定,並非如他所說,只是個小囉嘍,冷華庭看著就凝了眼,對白晟羽道:「那藥太臭了,三姐夫,給他來一手分筋錯骨吧,一會子他若再不說實話,就將他跺成肉漿,餵魚算了。」

  白晟羽聽了還沒來得及動手,冷謙卻是一把拎起那個賊人,在他身上連點幾下,那人立即發出如狼一般的嚎叫,渾身糾成了一團,能聽到他骨頭斷裂的聲音,另一個看得這個情形,徹底下傻了,忙搗頭於蒜道:「大人,小的願說實話,小的願盡實話。」

  「那快說,別磨嘰了。」白晟羽沒好氣地說道。

  「大人,那個人是戴了面具來的,我家幫主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但卻知道,他們是想要活捉大人你和你夫人的,先前商議的是,我們去戳穿大人的船,他們自己派人來擄人,所以,大人,您還得小心啊。」

  冷華庭聽了便看了白晟羽一眼,白晟羽點了點頭,「此言怕是真的了,妹夫,咱們怕是不能再按原路走,得改道而行。」

  正說著,錦娘帶著豐兒走了進來,見地上兩個被綁之人,不由怔住,再看冷謙和白晟羽都在,倒是鬆了一口氣,笑道:「還好你們兩個安然無恙啊,不然,我可不能跟三姐和四兒交差呢。」

  冷華庭見錦娘精神比先前好多了,嘴角便勾起一抹溫柔地笑意,「可是餓了?一會便讓張媽媽送飯給你。」

  「真是餓了呢,不過,我方才撿到一個信封,相公,你們看看。」說著,便將那信拿了出來,遞給冷華庭,冷華庭看得眉頭一挑,疑惑地問錦娘:「這信是從哪裡來的?」

  「艙外撿的,我還覺得稀奇呢,怎麼會有人寫這麼一封信呢,是預警麼?」錦娘笑問道。

  白晟羽自冷華庭手裡拿過信去,看了一眼後,也是劍眉緊蹙,看向地上那人道:「你們在江華境內可也有人?」

  那人聽得一怔,點了點頭道:「有個分舵呢。」

  「分舵在哪裡?」

  「在江華縣城以北三十里地的黑峰嶺上。」

  白晟羽聽了又問了他一些東西,見沒什麼可問的了,便命侍衛將這二人壓了下去。

  那邊冷遜自白晟羽手裡也接過那封信,一看之下,臉色微變,轉頭看了錦娘一眼,目光閃爍著,並沒說什麼,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大人,要不要改道而行?走江華自是要快捷不少,但若危險重重,不如改道而行吧。」冷遜想了想,還是建議道。

  「阿遜認為此信所言非虛?不知道你是否看得出,此乃何人字跡?」冷華庭眼神犀利地看著冷遜,皺了眉問道。

  「屬下想,此人並無惡意,結合方纔那黑鯊幫之賊人所言,可信度更高,屬下不過也只是猜度,還請大人明察。」冷遜聽得一滯,避重就輕地回道。

  冷華庭聽了也就沒有再問他,卻是與白晟羽說道:「不管送信之人意欲何為,此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那些人一門心思想要擄了我夫妻走,看來,仍會與西涼人有關,我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將前面埋伏之人來個一網打盡。」

  白晟羽把玩著手中的小瓶,笑道:「四妹夫的想法與姐夫我不謀而合,總是一味的挨打,我這心裡不爽得很,不給他們還個迎頭痛擊,他們還真拿咱們是軟柿子好拿捏呢,堂堂天朝境內,怎麼能任由西涼番子一再地作惡?」

  「那好,阿謙,你先下船,拿了我手令去江南總督府一趟,讓總督大人派兵支援。阿遜,咱們商議一下後天登岸後的行進路線,得重新部署一番才是。」冷華庭冷靜地謀劃起來。

  不過,大家都沒有再說起那信的由來,錦娘心裡覺得奇怪,也沒做多想,見幾個大男人在說正經事,自己呆著也沒意思,加之肚子又餓得很,帶著豐兒出了花廳,尋張媽媽討飯吃去。

  張媽媽這幾日也是有些暈船,不過,好在忠林叔倒是將她照顧得很好,拿了些解暈的藥物給她吃了,所以,比起青玉來,她的精神要好多了。

  正要送飯給少奶奶,沒想到少奶奶倒是尋到了廚房裡,不過笑瞇了眼,「這兩日少奶奶可是很容易餓啊。」

  錦娘聽了臉色微紅,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又嗜睡又極容易餓,攀了張媽媽的手就看向她手裡的食盒:「今兒有什麼好吃的,在船上呆了這許多日,好久都沒吃青菜了。」

  「今兒有青菜,放心吧,餓了就快些吃吧,一回子早早兒歇了。」張媽媽疼愛的看著錦娘,她如今也能感受得出,為何秀姑那樣木的人,到了關鍵時候,肯豁出命去保護少奶奶了,少奶奶很真誠平和,很尊重人,沒有半點、主子架子不說,還對人實心得很,也腸也軟,就是知道下人們犯了一些小錯,只要不是太過份,她都一律放過,自己雖然只與她相處幾個月時間,卻也被她真心打動,願意全心相待。

  張媽媽送錦娘回寢艙用飯,錦娘胃口很好,吃了兩大碗米飯,還喝了一碗燕窩,幾個小菜也被吃得七七八八,吃完後,豐兒服侍她淨了面,她便眼沉沉地又要往床上膩,張媽媽不由皺了眉道:「少奶奶沒覺著最近有點不一樣麼?不是病了把?」

  錦娘懶懶的歪在大迎枕上,張媽媽的話卻是聽進去了,怔了怔道:「也沒啥,就是特想睡,易餓,提不起勁來,趕明兒到了岸上,請大夫瞧瞧去吧,應該不會是什麼大事。」說著,又打了個呵欠,一副昏昏入睡的樣子。

  張媽媽皺著眉頭尋思了一會子,突然眼睛一亮,一把握住錦娘的手道:「少奶奶的信期是不是好久沒來了?」

  錦娘聽了迷迷糊糊地歪頭想了想,咕嚕道:「好像是沒來,好幾十天了,該來了才是啊,不過,我的月事常不准的,這也沒什麼。」

  「上回吃了劉醫正的藥,您可是好了很多呢,奴婢可是注意著這事,少奶奶,按您現在這副樣子,怕是有了呢?」張媽媽欣喜萬分地對錦娘大聲說道。

  錦娘聽得了震,驚得瞌睡全沒了,正經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媽媽,喃喃道:「不會吧,怎麼就有了?我還小呢,張媽媽,怎麼辦啊,我……我下月才是十五呢,不會真有了吧。」這個身子雖然在簡親王府裡調養得不錯,如今比起叫來那會兒可要豐滿高挑得多了,可錦娘的下意識裡還是很排斥懷孕的,至少是排斥在現在這個危險重重的時候懷孕,可是這個時代,又不能隨便吃避孕藥,而且,王爺王妃幾個是眼巴巴地瞅著自己的肚子,巴不得自己快些給他們生個小孫子才好,自己真要去弄那避孕藥吃,王妃第一個就不饒……

  「說什麼傻話呢,都嫁過來半年多了,那可是不得了呢,十五可不小了啊,奴婢那會子生我家大小子時,也正是少奶奶你這個年紀,劉姨娘生世子爺時,也是您這個年紀呢,您啊,人家有了身子只會喜得不得了,瞧您這是啥表情?一會少爺看到怕又得罵了。」張媽媽笑呵呵地嗔了錦娘一眼道。

  「可是,如今處處都是危險,我怕……怕保不住呢,哎呀,大夫沒確診,保不齊就沒有呢,我先不想這事,好生睡覺才是,張媽媽,您可千萬先別說給少爺聽了。」錦娘自我安慰地對張媽媽道,一轉頭,看見豐兒也是一臉傻笑地看著自己,便輕喝道:「豐兒,你最是喜歡在少爺跟前嘰歪了,可記住了,決對不可以將這事給露出去,不然,仔細你的皮了。」

  豐兒聽了不贊同地嘟嚷道:「少奶奶真是冤枉,奴婢的心可是向著少奶奶的,哪裡就在少爺跟前兒嘰歪了,說得奴婢好傷心啊。」說著,就一副委屈得要哭了的模樣。

  「裝,你就裝吧,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啊,你就是你家少爺的小眼線,少奶奶我一點子小秘密全被你洩露了,你還裝,你如今是有少爺給你撐腰了,不怕少奶奶我了是嗎?」錦娘佯裝發火,戳著豐兒的腦門子說道。

  「哈哈哈,難得少爺也有這份小心思呢,少奶奶,你也別怪豐兒了,豐兒可是專門服侍少爺的,她對少爺忠心可沒錯,再說了,您可是少爺的人,少爺對您可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心裡怕摔著他不過是關心你呢。」張媽媽就在一旁打圓場,看錦娘懨懨的又要睡,倒是過來幫她安置,豐兒含笑看著這幾日越發不講理的錦娘,也過來服侍著,卻是小聲對張媽媽道:「指不定真是有了,以前脾氣可沒這麼大呢,我聽老一輩的說,懷著身子的主子脾氣比平日裡可大了不少呢。」

  張媽媽聽了也拿手戳她,笑罵道:「當著她的面說這話,小心她真要揭了你的皮去。」

  「嘻嘻,她捨不得的,不過就是過過嘴癮,嚇乎嚇乎而已,再說了,我可是少奶奶的陪嫁,那說不得的,我可真不會說,平日裡打個小報告,不過是寬下少爺的心罷了,您也不是不知道,少爺那顆心啊,全繫少奶奶身上,沒事就揪著心,我看了也過意不去啊。」

  在水路上又走了兩日,不過,這兩日,冷華庭部署完應對敵人的事宜之後,再也沒有離開過錦娘一步,那送信之人,分明是混到了船上,這船上也不安全,若非那人並無歹意,那日錦娘怕是又遭不測的,為此,他很是內疚,說了要好生護著她的,卻又讓人鑽了空子,真真惱火得很。

  到了江華境內,大船還是靠了岸,水後繼續護著大船前行,而冷華庭卻帶著一錦娘上了岸,改乘馬棄而行,自京裡來的兩隊侍衛護衛在馬車兩側,冷謙冷遜兄弟二人一左一右的騎馬跟著,行裝打點齊整後,車隊慢慢前行,到了離江華縣城三十里處,果然看到有一坐高大的山峰,官道也變得狹窄了起來。

  侍衛們捷高了警惕,抽刀在手,緊張地守衛在幾輛馬車前,行進到山路裡時,突然自兩側山林裡有嗖嗖冷箭齊響,一抬眼,那鐵箭如雨般射向車隊人馬,侍衛大驚,揮刀連舞,擊落不少箭枝,但仍有不少人中箭落刀,一時馬嘶人叫,亂作一團,冷謙幾個飛劍護著馬車,但那箭枝的目標不是馬車裡的人,而是周圍的護衛,一時,他們兩個反顯得輕鬆得很,看著周邊的護衛受傷不少,冷謙心中一急,大喝著讓眾人下馬躲避,自己縱馬揮刀,救了不少侍衛。

  但那箭枝越來越密,冷謙突然棄車向來路惶而逃,臨走時,對侍衛領隊道:「走吧,護不了了。」

  那侍衛領隊聽得一怔,正要喝斥他這種臨陣脫逃的行為,已經有不少侍衛也跟著冷謙往來路上逃去,人在危機時,想得最多的還是自己的命,侍衛領隊想要喝止,也是無用,回頭再看馬車邊,太子殿下派來的冷遜冷大人也早已不知所蹤,馬車裡只聽得一陣女人的哭泣,侍衛領隊見了正要過去救人,卻沒想到,馬後被人大抽了一鞭,馬兒再不遲疑,揚起蹄子就向來路上跑。

  一時間,除了受傷倒地的幾個侍衛外,只剩下幾輛孤零零地馬車,林間的箭中於消停了,不多時,便自兩邊山林裡衝出兩隊人馬,將馬車團團圍住。

  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一臉的絡腮鬍子,兩隻細小的眼睛如陰鶩一樣看著停在路上的馬車。

  他帶著人直衝向最大的那一輛馬車,他大笑兩聲:「哼,這織造使大人可真是個硬扎子,老夫費了幾番功夫都功敗垂成,這一回,你再逃不掉了吧。」說著,掀開車簾子一看,卻是大驚,裡面哪有半個人影?先前看著上了馬車的一對年輕夫婦此時渺無蹤跡,他臉色立變,大呼道:「中計了,快撤。」

  話音未落,自官道兩端便衝過來大隊整齊的軍士,為首的正是江南總督,那絡腮鬍子見了一臉死灰,沒想到,計劃如此周祥,卻落入了別人的圈套,正想要再上山去負堣頑抗,那邊江南總督帶著江南大營的軍士已經殺將過來,而方才逃跑出去的冷謙又帶著侍衛堵處了去路,一抬頭,山上也飄著江南大營的軍旗,退無可退,只能硬拚。

  但他帶的這些江湖殺手平日裡手段再狠,遇上了正規的軍隊也是不堪一擊,又加之,在人數上佔了絕對的劣勢,冷謙冷遜兄弟二人武功精湛,左突右衝之間,不過幾個回合,便將他帶來的人馬殺了個七八,江南總督白忠齊,手持一桿銀槍,直衝向絡腮鬍子,也是幾個回合便將他挑於馬下,軍士上前去便將他綁了。

  一場戰役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只是損傷了幾名侍衛而已,卻活捉了賊首,也算是大獲全勝,白總督又命人將整個黑峰嶺掃蕩了一遍,將聚集在山上的黑鯊幫會部剿滅乾淨,這倒讓當地的老百姓拍手稱快,這一帶地勢險要,又是自京城到江南的必經之地,盜匪猖獗,不少百姓商人常被搶掠,當地地方官雖是帶兵圍剿過,但像家貓抓家鼠,每次總又留下幾隻,陰魂不散,如野草一般,頭年剿了,第二年發展了起來,而盜匪中,勢力最大的便是黑鯊幫,如今江南總督大人親帥軍隊而來,那些賊眾再無遺留的可能,終於還黑峰山一個太平的世界了。

  而當此時,幾輛民間馬車才悠悠地自官道上而來,白晟羽騎在馬上,護在中間一輛最大的馬車邊,看著前面正在打掃的戰場,嗔道:「妹夫啊,如此激烈的戰鬥你竟然不讓姐夫我過過手癮,太過份了。」

  「你一文官,沒事總想著打打殺殺做什麼,小心三姐再不喜歡你就是。」馬車裡就傳來錦娘嘻笑的聲音。

  「哎呀,姐夫我文武雙全,你三姐姐只會更喜歡,哪裡有嫌棄之理。」白晟羽得意地對錦娘道。

  「才不是呢,三姐性子可是溫婉得很,最見不得打打殺殺了,她喜歡儒雅又書卷氣濃的男子哦。」錦娘一聽就來了勁,越發的胡掰了起來。

  「就你話多,小心躺著別亂動,方纔還懶怠得很,這會子又來勁了。」錦娘還想要多調侃白晟羽幾句,身子被冷華庭一扯,勾了回去,頭上挨了一記書敲。

  她也不氣,呵呵笑著閉目偎在他懷裡養神,喃喃道:「好累啊,再過幾日便到了吧,這路還真遠呢,都走了快一個月了。」

  「累了就到總督大人府上去歇幾日,到了江華,過去便是子規縣境,那裡便是基地了。」冷華庭寵溺地捏著她的小鼻尖哄道。

  錦娘也不知道江南總督是誰,不過,不用再趕路,可以歇幾日總是好的,這馬車可實在是太顛了些,等一到基地,什麼都放下,要努力先改造改造馬車才行,不然,回去時,還不又得顛了半條命去?

  「總督大人就在前方,妹夫,我先去見個禮,你隨後下車吧。」白晟羽在外面說道。

  「嗯,那有勞姐夫。」

  戰場收拾乾淨,白總督大笑著騎馬過來,他一副容長臉,四十幾歲年紀,因著長年領兵,身上便有股軍人的威嚴之氣,但性子卻極是爽朗,也不拘小節。

  「晟羽拜見叔父大人。」白晟羽下了馬,單膝點地,舉手一拱,行了個大禮。

  「賢侄,快快請起,叔叔面前不用多禮。大哥身體可好?」白總督笑著一翻身,自馬上躍下,大步過來,將白晟羽扶起。

  白晟羽起身笑著與總督大人聊了些家常,回頭一看,冷華庭已經下了馬車,正推輪椅而來,白總督笑著迎了過去,上下打理量了一翻冷華庭道:「多年不見,小庭果然越發的清俊了,怪不得太子殿下心心唸唸著要為叔好生照顧你,哎啊,咱們大錦第一美男,還真不是吹的啊。」

  冷華庭怎麼也沒想到一身粗豪的白大總督,見了自己的第一句話便是調侃自己的相貌,原本淡定從容的臉上立即泛起一絲異樣的粉紅,無奈又頭痛的地心中腹誹太子,真是的,都離你那麼遠了,你還不肯放過我,等明兒當著太子妃的面,非要跟你假戲真做一番,看你如何面對性子剛烈的太子妃。

  「白叔,您怎麼也與太子一個德性,小庭可是多年未見過您了,您就不能換句話說麼?」冷華庭嗔眼看著白大總督,氣苦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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