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飛翔大陸聖龍二四九三年九月二十七日

　　後來的史學家認為，這一年的這一個月份，對奇斯來說可以說是最熱鬧的一個年，很多書裡都喜歡在這一個月份裡大做文章，討論聖者究竟適不適合對外交誼?是什麼樣的狀況讓聖王下定決心讓聖者做這一份工作?又是為了什麼讓聖王在如此突然的狀況下決定立國?以後來的歷史發展，這一個決定是正確?還是錯誤?

　　整個討論的文案可以在史書館裡排上一整櫃的文件，而且就算過了數千年，這依然是值得史學家激烈爭議的一個問題。可不管這些史學家如何在這一個月份*解，事實的真相，只有當事人明白。

　　翔龍果然如蘭所預料的那樣，在提出的報酬裡第一欄，就是和公主的聯姻，他們願意將公主嫁到奇斯表示自己的誠意，並且隨著公主附上歷代翔龍一些珍貴的收藏，裡面有不少是古代文卷。

　　對翔龍來說，裡面的內容都已經不是秘密，可是對奇斯這樣一個由年輕人來創立的國家來說，有許多千百年前，甚至是古文明時代的秘辛，都是他們迫切需要知道的，所以奇斯並沒有嫌棄這一份禮物，而且還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如果說這一份合約的內容，有什麼是出乎雙方意料之外的東西，對翔龍的國主來說，恐怕就是在簽署合約的兩方名前，全部都是以國家來稱呼。當翔龍國主看見這一份合約內容時，他只能對著合約苦笑，因為就像修所猜測的那樣，他無法不答應，為了自己國家的續存，他必須成為飛翔大陸上第一個承認奇斯為國家的國王。

　　王於另一方，對修來說，讓他有點意外的則是，出嫁的公主，並不是幾個臣子預測的二公主，而是三公主碧蓮娜。這是相當怪異的一件事，據說碧蓮娜是三位公主裡最美的一個，也是最受國內平民歡迎的一個，平常甚得翔龍國主的心，這樣一個備受寵愛的公主，為什麼會送到奇斯來聯姻?難道翔龍國的國主認為他的女兒肯定會得到善待?還是認為如果他送來最好的公王，或許他跟修之間的心結就會更少一點?

　　不管如何，在九月二十七日這一天，翔龍跟奇斯確認過合約後於這一日簽訂，奇斯必須在合約簽訂後的一個月內派兵幫助翔龍牽制戰線。

　　而這一日，翔龍的三公主碧蓮娜，是跟著合約一起來到，她坐在奇斯城堡的會議室裡，親眼看著修在合約書上簽名，並且蓋上奇斯的國印。

　　那一刻，她的心是如此的複雜，要不是她一直告訴自己她是一國的公主，要謹守禮儀，不能讓其它人笑話，不然她恐怕早已經無措的落淚，因為欣喜，因為恐慌，因為許許多多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的思緒。

　　修看著美麗的公主，心裡卻沒有任何的心動，以他目前的心態來看任何女子，擺在前面的都是身份，看不見女子的任何美好畫面。

　　他從城堡裡挑選一間房間讓公主人住，讓公主感到疑惑的是，他只有吩咐侍衛要派多少人給她使用，並且歡迎她來奇斯，希望她在這裡可以過得舒適，卻沒有提出任何像是結婚之類的話題，讓她覺得與其說自己是嫁過來的新嫁娘，還不如說是來奇斯觀光的客人而已。

　　碧蓮娜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她不會傻傻的在這個時候提出疑問，她只確認修在簽訂合約後果然立刻下令調動軍隊準備開戰，然後跟著領頭的侍衛往自己將來的房間前進。

　　在剛要出會議室的大門時，她看見一個銀色的身影匆匆的從遠方趕過來。一開始她只有看見一個身影，然後在心裡疑惑怎麼會有人有那樣特別又美麗的一頭發色，接著當銀色的人影接近時，看見那精巧無比找不到半點瑕疵的容貌，頓時訝然的停留在原地，一雙眼睛看著那一張臉龐無法轉開視線。

　　銀色的身影是誰，城堡裡的人都知道，修原本是要蘭跟他一起見證這一份合約，但是誰知道一大早他剛起來，就聽說坑洞區的建築好像有什麼問題，有人在自己家裡面挖洞，想挖一個小小的儲藏室裝食物，沒想到往下一挖，卻挖到一種看起來很特別的石頭。

　　有人擔心這樣會不會影響整個坑洞區的建築，畢竟跟當初計劃裡的地質不同，所以趕緊找來當初設計的蘭來察看，偏偏蘭才剛到那一戶民宅察看時，翔龍的使團也在這個時候到達，他已經盡快的評佔整個地層跟確認那些特別的石頭是什麼，可是還是花了不少時間，等他匆匆的往會議室趕來後，果然只看見散場的人正往外頭走。

　　「妳是碧蓮娜公主?」

　　瞧見愣在原地的碧蓮娜，蘭停下腳步，他想好好的看看這一個遠道而來想要嫁給修的公主。

　　可惜碧蓮娜因為他的外表而吃驚，不代表蘭也會覺得眼前的公主特別美麗，會讓他覺得美麗的人很少，碧蓮娜頂多只能勉強沾上邊緣。

　　「我是，請問?」

　　「我是蘭．聖蘭提斯，妳叫我蘭就好，希望妳在這裡可以生活得愉快。」

　　「啊！好的，我相信一定可以，這裡的人看起來都很友善。」蘭是把名字說了，但是養在深閨的公主卻依然不曉得他是誰。

　　不曉得為什麼，蘭心裡也沒有多做解釋的打算，在好好的看過這一個嬌柔無比的公主之後，他很快的離開，進*議室找修。

　　碧蓮娜讓侍衛帶到自己的房間，一路上忍著滿心的疑問，當侍衛帶到她的房間準備離開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請問剛剛那一位聖蘭提斯大人是?」

　　「那是我們的聖者。」侍衛一臉驕傲的表情，似乎以奇斯能擁有這樣的一個人而光榮。

　　「聖者?」

　　她知道這樣的稱號，在她讀過的書裡，失去的古文明裡也有這樣的稱呼，但是幾乎都是用在已經有一定年紀的人身上，這些人充滿智慧，給人民帶來心靈的安慰，生活的安定。可是剛剛那一個美麗的人看起來是如此年輕，似乎比她還小，應該不會超過一百歲。

　　或許是因為奇斯是一個新興的城市，而修他們對於上下尊卑的觀念並不是那樣推崇，因此侍衛對於面對公主問話這件事情，沒有太多的隔閡，尤其又說起奇斯的驕傲，他們巴不得讓聖者的大名名揚整個大陸，所以很快的就說起蘭在奇斯做了些什麼，給奇斯帶來多大的改變，讓人民的生活改善了多少，並且大量容納外來的難民，力主民族之間的平等許多事跡。

　　原本碧蓮娜沒有期待自己會聽到這麼多，但是隨著侍衛一個接著一個的說，她才發現到剛剛自己見到的是多麼偉大的一個人，這個侍衛說的很多事情，她懷疑整個大陸裡有幾個人能做得到，可是那樣一個年輕又漂亮得不可思議的人卻辦到了。

　　「聖者大人就住在城堡裡嗎?」

　　如果可以，她想跟他多說說話，一定可以從他的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吧?而且她好想問那一頭銀髮是天生的?還是魔法改變的?

　　多麼美麗的髮色，多麼美麗的人，這樣的一個人出現在亞倫提特的身邊，難道是暗示著什麼命運?

　　侍衛點頭，他也期待他們的聖者可以感染這一個翔龍來的公主，讓她以成為奇斯的人為傲。

　　可惜兩人都不曉得的是，那一位聖者大人對於這一個公主的存在，感覺複雜得很，甚至還在心裡祈禱，最好能不再見面就不要再見面。

　　翔龍會嫁出三公主而非二公王是有原因的。

　　當翔龍的國主將這一個確認的消息告訴三個女兒的時候，三個女兒都沒有反對的意思，而且看她們臉上的神情，他這個做父親的怎麼會不瞭解?

　　修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沒親眼見過，但是他見過他的父親，據鷹翔所說，修跟他父親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點冷酷的氣息。當年的不敗將軍擁有無人能匹敵的容貌，是大陸上每一個女子心儀的對象，現在修不但擁有相同的容貌，而且還擁有一點都不輸給自己父親的功績，哪一家的女孩在聽過他的事跡後，會不因此感到心動?

　　既然他的三個女兒都不反對，原本他想依照長幼順序先將二女兒給嫁過去，可是沒想到二女兒卻趕在他開口前先拒絕，認為碧蓮娜比較適合，原因是因為碧蓮娜已經心儀亞倫提特大人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雖然也欣賞亞倫提特大人，卻不像妹妹是如此的愛戀。

　　提議時，碧蓮娜火紅了一張小臉，但是沒有開口否認，直接掩著一張紅彤彤的臉龐轉身就跑回自己的寢宮，看來只要他同意，那麼她也不會有任何的異議。

　　於是，事情就如此定下。

　　但是當碧蓮娜離開翔龍的那一天，他卻從他的二女兒臉上看出，完全不是她自己說的那麼一回事，她一定也喜歡著那一個男人，因為她臉上的表情有著滿滿的落寞和遺憾。

　　既然她喜歡著修，為什麼要開口拒絕讓妹妹頂替自己?

　　他找不到答案，最後乾脆私下問她，如果可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生命裡有任何的遺憾。

　　水芙兒看著自己的父親，其實如果說她心裡覺得最棒的男性，她一定會將自己的父親排在第一位。不但擁有英俊秀美的外表，斯文帶著睿智的氣質，還是一個能在戰場上殺敵的戰將，這樣的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女兒沒有半點忽略，總是會記得她們告訴他的事情，關心她們的心情好不好，她的父親是她心中最完美的男性。

　　但是太過完美的人，似乎，總是活得比誰都還要累。

　　原本，她也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嫁給亞倫提特的那位公主，可是當她在餐桌上，透過父親遮掩的袖子，瞧見底下青筋畢露，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手臂時，她忽然明白，她必須留下來。

　　碧蓮娜雖然細心，可是卻不喜歡政事，不會特別去關心父親最近下了什麼命令，做了什麼事情，而丹鳳薇卻一心想要上戰場，大多數的時間她都不在宮裡，常常連吃飯的時候都見不到人影，這樣的性子，不會注意到父親如今的身體狀況如何。

　　她知道父親現在的身體狀況很糟，如果嫁出去的人是她，那麼就少了一個人每天提醒父親該記得用餐，告訴父親多加件衣服，常常說一些笑話讓他的心情可以好一點，還有關照牧師多多注意父親的身體狀況。

　　因此當翔龍國主問她為什麼時，她並沒有隱藏自己的心思，因為她的父皇總是可以猜到她心裡的想法，隱瞞並沒有用。

　　「水芙兒，妳不需要這麼做，我可以照顧我自己。」

　　「才怪，如果父皇您懂得怎麼照顧自己的話，就不會把自己弄得這一副德性。父親，嫁過去不見得會幸福，您不妨為我這麼想，在這裡，因為有父皇在身邊，所以我過得很快樂，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這樣快樂而已。」

　　水芙兒不希望自己給父親負擔，而且她說的是實話，雖然她同樣心儀那一個男子，可是傳說畢竟是傳說，沒有真正的認識，又如何去預想自己一定會得到幸福呢?

　　「而且，我知道現在國家的狀況，碧蓮娜不喜歡處理政事，但是我可以，弟弟還不能夠妥善的處理這些事情，我卻可以幫上忙，父皇，讓我來為您分擔工作好嗎?

　　翔龍自古以來，並不允許女子插手政事，所以連最關心國家的丹鳳薇也只能朝軍事這一方向努力，可很多事情都是可以打破的，現在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打破這個慣例，並沒有什麼不好。

　　看著女兒的雙眼，翔龍國王心裡無比欣慰，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拉起女兒的手，一起慢慢的往他平常處理政事的書房走。

　　水芙兒瞭解父親的意思，美麗的雙唇微微笑了起來，在這一刻，她不但感覺到父親對她的愛，還有一種自己慢慢的和父親站在同一台階的滿足，好像她從出生到現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裡，終於真正的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樣。

　　命運是非常奇妙的。

　　翔龍國主這一次的打破慣例，意外的在將來日子裡讓水芙兒這一個名字有機會傳頌整個大陸，她是歷史中一個很奇特的存在，有人說水芙兒不僅打破了過往的隕例，甚王連後世有人想要成為跟她一樣的存在都不容易。

　　歷史的變化，常常就在這樣小小的不經意之間，形成一個又一個美麗的故事，英勇的傳說。

　　因為我是在簽完合約後才到達會議室，所以事後才能確定合約的內容究竟寫了什麼。二話不說地從修的手中拿過合約，仔細看了一下內容，我發現除了奇斯變成國家這一部分讓我感到訝異之外，裡面還有一個小小的陷阱，翔龍出嫁公主這件事情，修雖然已經贊同，可是合約裡完全沒有寫到公主會跟誰結婚，結婚日期在什麼時候，地點在哪裡等等。

　　「你不打算娶公主?」

　　大概實在是太過訝異，所以我忘記會議室裡還有其它的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對修開口問。

　　「我沒這麼說。」

　　修看了旁邊的人一眼，大家都非常識相，很快的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迅速離開，而且最後一個還記得把門給關上。

　　「但是合約裡完全沒寫到這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我可是聽從你的意見。」

　　「我什麼意見?我可不記得有跟你說這個。」

　　我啥時候說的?我相信自己的腦子還沒有退化，自己有說過的事情絕對會記得，但是我很肯定沒有跟修說過這一個意見。

　　「你眼我說，就算這是政治上的考慮，但是也要讓自己幸福快樂不是嗎?」

　　訝異的事情接二連三，他最後那一句話讓我腦中先是空白一片，然後又回神時只記得他竟然有把我的話給聽進去這件事情。

　　「你聽進去了?」

　　「我是那種會為了挑釁而讓正確的主意放在二芳的人嗎?」

　　「不是。」他這個人冷靜得可怕，絕對會在震怒之下依然把正確的建議找出來記著。

　　「所以你覺得我說的話是正確的?」我微笑，控制不了自己表情的微笑。

　　「很得意?」這句話應該算是間接的承認?

　　「當然，感覺上就像是打破一個永恆的傳說。」

　　唉呀呀！這個說法是誇張了一點，但是真的有這種感覺啊！誰讓他老是讓人覺得永遠都不會做錯事，難得有點出錯，感覺真不差。

　　「基本上你沒有打破，最後我還是選擇了正確的方式。」

　　話是這樣說沒錯。「你讓我得意一下會怎樣嗎?」

　　「可能會覺得心裡面有點不舒服吧。」

　　修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輕鬆，我微微呆了一下，感覺上已經有好久的時間沒看見他如此輕鬆過了。

　　「怎麼了?」看我呆住，他詢問。

　　「沒什麼。」我搖頭。」只是覺得如果你可以一直這樣的話多好……其實公主很漂亮。」

　　他沒有對我前面的那句話下評語，而是微微挑高眉毛，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你真的認為公主很漂亮?這不太像我認識的蘭。」

　　我翻白眼。「對一般人來說很漂亮，我不是永遠都那麼挑剔的好嗎?跟你們這群人在一起久了，非常懂得怎麼降低水平。」

　　「她是很漂亮，你喜歡?」

　　再度翻白眼，我這次很肯定他是故意說這些沒營養的話。」我對比我醜的沒興趣。」

　　事實上，我只要想到她將來有可能是修的老婆，就覺得全身不太舒服，那種感覺我不大會形容，要說是父親娶了一個繼母會有的情緒?好像也不太對，總而言之，能不見面最好就不要見面。

　　「是嗎？」

　　我瞪他，覺得他這句話很有挑釁的味道。

　　「你來不會就只是要看合約這麼簡單吧?」他很識相的轉移話題。

　　當然不是，我是來看公主的……合約內約定我們必須在一個月內出戰，什麼時候出發?」

　　這是我來這個世界後，真正的第一場戰爭，一場由我們發起，必須看著自己的好友，重要的人出戰的戰爭。

　　「明天。」

　　有點措手不及的感覺，我知道以修的個性絕對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行動，卻萬萬沒想到幾乎就在眨眼之間，讓我的心臟狠狠的跳了一下，打在胸板上，可以感覺到那一種失去呼吸的痛。

　　「要出發的人都決定了?」

　　修點點頭。

　　「有誰?」

　　紫色的眼睛看著我，我頭一次在他的眼裡瞧見猶豫這種情緒，在這個時刻從他的眼裡感覺到這種情緒格外讓我不安，剎時間有了體悟，他要說的人名，肯定不會是我想聽見的。

　　「里昂會是這一次領軍的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