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沒有人會在一睡起來後就能清楚算出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的時間，我在這方面也沒有特殊的天分。

　　因此當我醒來，看見里昂就坐在床邊對我微笑時，我開心的伸手抱住他，在他耳邊說了一聲早安。結果他聽了之後，輕聲的笑了起來，好像我說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笑什麼？」

　　我故意瞪他，可是馬上讓我發現到一個奇怪的地方，趕緊伸手摸摸他的肩膀，摸摸他的腰，摸摸他的胸膛。

　　「啊！說！你是不是又長高了？沒錯！你一定是長高了！怎麼可以趁我睡了一覺的時間又偷偷長高！太過分了，不分我一點身高就算了竟然還趁我睡覺沒注意的時候偷偷長高！」

　　我說完，里昂的輕笑變成大笑，開心的抱著我，很緊不過一點都不會不舒服的，把我整個人要揉進他的體內一樣。

　　「小傢伙，你一醒來第一件事竟然是注意到這個。」

　　「當然！這個很重要好不好！」

　　「你沒發現其它不對的地方嗎？」

　　「除了你長高了之外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想到他不斷的長高，我卻依舊矮小，心理開始不平衡。

　　「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一般來說沒有人會在你睡了一覺之後就長高這麼多，除非你睡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你的腦袋究竟是什麼做的，平常不是靈活得很，怎麼可能沒注意到這一點。」

　　里昂這樣一說，我才想起這一點，剛剛被他又長高了的事實給刺激到，的確是忘記這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就算吃了什麼健體素之類的東西，一個人的確很難在一夜之間又長高這麼多，體型還這樣好看漂亮，一定不只偷長高而已，還偷練過。

　　「我這一次睡了很久嗎？」

　　記得有一次魔力反噬，我整整不舒服了快一個月的時間，不過中間有稍微醒來幾次，並不是一直昏睡，不過這一次似乎比較嚴重，我硬撐著不可以休息，拖延整個身體的調節，很可能睡了很長的時間。

　　「很久、很久。」

　　「多久？一個月？兩個月？不可能兩個月吧？那太久了，豬都沒有我睡得長。」才不相信我會睡了那麼長的時間。

　　里昂搖搖頭。

　　「都不是，其實我也很難估算正確的時間，你要不要先穿好衣服，這樣不會冷嗎？」

　　我眨眨眼，還在想為什麼自己身體的觸感似乎在突然間變得奇好無比，里昂一提醒，我低頭一看，果然看見自己全身赤裸裸的，像一隻無尾熊一樣抱著里昂不放。

　　「誰脫了我的衣服？為什麼不幫我穿睡衣？」

　　雖然這樣子睡覺的確是很舒服，但是我會不好意思好不好，眼角瞥見床頭放著的能量球，伸手一抓起來就準備往身上幻化衣物，卻被里昂伸手阻止。

　　「先看看自己的模樣再決定，發生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如果不想辦法解決的話，以後你想出門四處亂逛，會變成不可能的事情。」

　　有這麼嚴重？

　　「很嚴重，不要學水藍歪著腦袋傻乎乎的看我，旁邊就有鏡子，自己看一下。」

　　里昂又笑了起來，我好喜歡他這樣笑著的模樣，頓時會讓我身為亞列族的審美觀不曉得飛到哪裡去，覺得他肯定是我見過的人裡最帥的一個。

　　「我才沒學它，是它學我，而且我也沒有傻乎乎的。」

　　哼了一聲，轉過身果然瞧見不遠的地方有面鏡子，拉著里昂的手連他一起拖到鏡子前，其實我本來是想比比看兩個人的身高差到哪個天邊去，結果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時，下巴跟眼睛差點沒掉到地上去。

　　我看見了一雙翅膀？

　　我竟然看見自己背上長了一對翅膀？一對很漂亮跟一般畫裡天使羽毛不太相像，有點像是用光線譜出來的羽翼，散發著十分柔和的光，那種不是光芒萬丈的亮度，感覺比較像是把四周的光線給收集到我的背後，聚成這樣的一對光翼。

　　「這是什麼？」

　　我很努力壓抑才沒有讓自己歇斯底里的叫起來，不過叫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樣的翅膀其實很好看，忍不住探手到背後去摸，發現並沒有實質的感覺，只有隱約間好像碰觸到什麼，卻又可以將手指透過翅膀。

　　里昂看我並沒有很恐慌的樣子，而且還挺理智的之後，將能量服遞到我的手中，我看著鏡子裡的翅膀，忍不住就將衣服變成像是小天使會穿的白袍，要是現在頭頂再多一個光圈，肯定會更像畫裡的天使。

　　「我們從頭開始說。」

　　「好，從頭開始說。」

　　看他的架勢，我想事情八成絕對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只不過是睡了一覺而已，為什麼會在這期間發生這麼多的事？

　　「你昏過去前的事情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被雪山獸追可不是一個什麼愉快的回憶，耍忘記很難……還有，為了我，里昂冒著生命危險留下來，這件事我同樣忘不了，想著想著，又忍不住爬到他身上，把自己縮在他懷裡，感覺到他的溫暖，聽見熟悉的心跳聲之後，才覺得安心下來。

　　瞭解我現在的行為是怎麼一回事，里昂笑了一下，用手臂和胸膛把我完全包圍住，拉起床上的被單，往兩人身上一蓋，一張床上突然隆起一個包，我笑了起來。

　　「如果你記得昏睡之前的事情，那我就從我們被雪山獸追逐，逼不得已躲到山洞後來講……」

　　里昂慢慢的說，像是在說床邊故事，先說起他如何發現通道，怎麼樣走進這一個神秘的山谷裡。到這裡我插了嘴，因為我這才發現自己的週遭有點不太對，儘管床一樣很舒服，卻不是我在奇斯城堡的臥室，原來我還沒回到奇斯的家。

　　插完話認清事實後又聽里昂繼續說，他發現這裡空無一人，原本只是要等待我撐過魔力反噬，將身子調適好之後就馬上趕回奇斯，沒想到第一個意外就是我的項鏈不曉得為什麼跟天花板的一個水晶體發生共鳴，接著又是里昂自己跟從戒指裡取出的晶體進入了一種像是冥想一樣的修煉形態，結果時間在兩人不知不覺中度過。

　　直到今天的早上，里昂看見漂浮在半空中的我發出呻吟，原本安詳的睡臉整個難過的皺了起來，里昂不曉得該怎麼幫助我，只能撫摸著我的身體想要給予我力量，抱著我在我耳邊呢喃，如果我可以聽見或許可以輕鬆安心一些。

　　其實我在睡夢中根本不記得這些，不過據里昂所說那似乎真的有用。我的呻吟聲小了許多，但是臉上痛楚依舊，我將自己緊緊的抱住，里昂看見我抱住自己時，背後突起的肩胛骨慢慢的冒出兩個尖尖的物質，半透明的有點像是光芒聚集而成，他伸手觸摸，可以感覺到一點點它的存在，卻還是會透過去。

　　翅膀慢慢從我的背後長了出來，當完全生長成一對大而美麗的羽翼時，我不再呻吟，臉上的表情也不再痛苦，里昂想幫我擦乾身上的汗水，我卻在他眼前慢慢張開眼睛，接著第一句話就是微微笑跟他問早。

　　這遲來的一聲早安，讓里昂笑了起來，其實那時他真的很高興，非常的高興，不過我好像誤會了什麼，還大聲問他笑什麼，接著又是先發現他暴長的身高。

　　大概很少有睡美人醒來的方式像我這樣勁爆，所以我的故事注定無法成為睡前童話，不然哪一個孩子讀到這一段「睡美人被王子給吻醒，睡美人睜開雙眼，看見王子先說了一聲早安，接著怒目問他為什麼長這麼高！」小孩子肯定會笑到喘不過氣，誰還會記得什麼浪漫故事，誰還會想要睡覺，睡意都被笑光了。

　　聽完了整個故事，我瞭解我們在這裡已經花了太多的時間，也不差這一、兩天的特地趕回奇斯，只是不曉得修他們是不是安全回到奇斯這一點，有些擔憂。

　　「想要看看寶藏嗎？這幾天火舞它們帶著我到每一戶人家去找了不少好東西出來，全部都跟倉儲裡的那些物品放在一起。」

　　「當然要，寶藏耶！我想要發現一個寶藏已經想了很久的時間，既然就在身邊怎麼可以不看一看再離開！」

　　里昂凝視著我興奮的臉龐，突然之間一句話都不說，我疑惑的看著他，發現他的臉慢慢的越來越大，等我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在我的雙唇上親了一下，我呆呆的張開嘴巴，他露出一個有著淺淺酒窩的笑容，又再一次低下頭吻了我一次，我整張臉熱了起來。

　　以前自己偷親別人不覺得什麼，里昂一天到晚被我親來親去也不會覺得害羞，但是主動的對象換了人，還用這樣的神情看著我，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為什麼……為什麼突然親我？」有問題放在心裡不是我的個性，看著那一雙依然凝視自己的眼睛，我紅著臉問。

　　「沒什麼，只是看著你笑，感覺到你可以醒來真好，還是這樣的你最讓我放不下。」

　　我又傻傻的張開了雙唇，他繼續偷親我，不管是他的吻還是他的話，讓我整個人熱得找不到東南西北，愣愣地讓他一手牽著我的手，一手抱著我，讓我將臉埋進他的胸膛裡，和他一樣，發現可以感覺他抱著我的溫暖真好。

　　神秘的山谷其實很大，幾乎跟奇斯有得比，只是因為這裡是渡假的地方，所以房子很少，現在更是除了我跟里昂，還有兩隻召喚獸之外，看不到任何有智能的生物。

　　里昂對待我的方式，好像有了一點點的改變，但本質上還是一樣的溫柔和寵溺，要說稍微不同的地方，恐怕就是偶爾會出現的專制。以前他不喜歡我做什麼，都是用眼神或是用言語來暗示，現在他看見我做出任何可能會傷害自己，或是對自己沒有半點益處的傻事時，他會直接伸過手來阻止我繼續下去，有時候我想撒嬌都沒用。

　　那種小小的的專制我並不討厭，更奇怪的是自認為喜歡無拘無束生活的自己，反而對這樣的專制感到更多的快樂，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完全說不上來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的我們就看完幾個比較值得一看的地方，也讀過那些日記本跟老人留下來的遺書，看著那些點點滴滴的話，我有一種很難過的感覺。可以想像當時的畫面：一個晚年的老人家，原本就沒有多少的願望，最多也不過是家人團聚和樂融融而已。為了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他不斷的等待，等待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年、兩年、三年看不到希望的等下去。

　　等待的本身原本就是一種煎熬，偏偏整個地方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被寂寞給籠罩。那樣的感覺一定很可怕，就像老人家說的一樣，逐漸的會患上一種叫做絕望的病症，茫茫然的無力阻止自己慢慢的枯萎而死。

　　我很敬佩這個老人家可以等待如此漫長的時間，依照他信裡的內容，恐怕他自己一個人就等了十年以上，換成是我，恐怕連一天都會絕望的哭泣。

　　所以我在我跟里昂住了一陣子的屋子花園裡，摘下好幾朵花束在一起，然後又從園丁的工具櫃裡找到種子，跟里昂兩個不用什麼鬥氣，也不用任何魔法，將幾個老人家墓地附近的泥土全部翻了一遍，將這些種子一顆一顆播種下去，等到來年，我們就可以看見這一個小小的墓園裡開滿了花朵，跟如今孤孤單單的幾塊殘破墓碑比起來，我想會熱鬧許多。寂寞了那麼久的老人家，肯定會喜歡熱鬧一點的安眠之地。

　　谷地裡的倉儲區很大，我打開門跟里昂一起進去之後，果然就像里昂所想的那樣興奮的衝上去，然後開始在大量的金銀財寶上打滾，這時候我就覺得龍的習性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喜歡在金銀財寶上滾或許不只是龍的天性而已，人類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我還是不能認同龍族喜歡睡在金銀財寶上的習慣，我才在上面滾幾圈而已，就覺得全身痛得要命，肯定有不少地方都出現瘀血。

　　里昂在一邊看著我的動作搖頭。「這樣滾，壓到翅膀會不會痛？」

　　我搖搖頭。「不會痛，不過會有一點點感覺，好奇怪，到底為什麼會長出這兩片東西來，里昂，你覺得我是不是變成鳥人了？」

　　「鳥人？你是說獸人族的翼人嗎？」

　　「不是，我是說神族那些長白翅膀的傢伙……啊！對了，會不會跟那個神族的祭司有關係？當初我的項鏈可是將他大部分的力量都吸走了，現在項鏈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所以我的身體也開始跟神族有什麼關連嗎？」

　　我不說還好，一說里昂顯得有點緊張，把我從金銀財寶上拉下來，東摸摸我的翅膀，西看看我的眼睛。「你會感覺到他的存在嗎？」

　　怕他擔心，我很仔細的感覺了一下，自己也摸摸自己的身體，好像跟平常沒什麼不同……等等！我摸到自己的耳朵上時，發現上面沒有學習輔助儀。

　　「你看你看！里昂你看！我沒有戴、我沒有戴！」以上這幾句話，完全少了最重要的受詞。

　　幸好里昂夠聰明，馬上就瞭解我的意思。「那天我為了聽水藍的說明，所以戴到我的耳朵上了，你沒有任何影響嗎？會不會哪裡不舒服？」說著就要摘下他耳朵上的儀器。

　　「不會！一點都不會不舒服！你說我的身體是不是變得更好了？你不是說你吸收完那一顆紅色的晶體後，身體變得比以前強壯好幾倍嗎？我是不是也一樣？」

　　為了證明這個可能性，我放開里昂的手，開始到處跑跑跳跳，然後發現我的體育細胞雖然沒有進步多少，一樣跑得不快跳得不高，可是劇烈運動後卻沒有多少疲累感，也不會覺得呼吸困難，以前就算戴上學習輔助儀身體也沒有這麼好過。

　　「再試試魔法！」我滿心期待自己會變成超級厲害可以一瞬間毀滅整個城市的大魔導師，就像書裡面的主角一樣，雖然我對統一世界沒有什麼興趣。

　　結果……

　　事實證明書上很多事情的確都是作者的白日夢，我很興奮的對著湖面射出「銳光箭雨」這一個高階的光系魔法，一開始的確很漂亮的在我四周出現無數的光箭，但是當我手一揮，光箭飛快的朝湖面射去時，每飛出一點距離，光芒就減弱一些，最後到了湖面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像中萬丈湖面噴射水柱的畫面，反而就像是魔法本身的名稱一樣，像下了小小的箭雨，在湖面上點了無數點漣漪，乍看還真以為下雨了。

　　「試試其它的魔法看看，說不定會比較好一點。」里昂安慰我。

　　我一點力氣都沒有。「不要了，純粹打擊信心而已。」反正我就是天生對攻擊魔法沒有天賦，我認了。

　　里昂摸摸我的頭，我想起他說過他的身體也有所不同。「你呢！你呢！你試試看，我想要看你變得多厲害。」

　　也不見里昂有多大的動作，他不過拿起腰上掛的那一把普通大劍，隨意的運氣往湖面一揮，接著我就看見一道紅芒從劍尖射出，下一刻遠處的湖面就這樣硬生生的被剖成一半，感覺上就像地球遠古時期摩西分隔大海一樣的神奇。

　　我看得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一張嘴更是張得老大。當湖面又恢復原狀，上面出現一些紅色的血跡跟不斷浮上來的魚屍體之後，我牙癢癢的跳到里昂的身上，抱住他的頸子張嘴就在他的脖子肩膀上猛啃，更可惡的是以前里昂只要不用力，我都還可以咬下去的肌肉，現在就算里昂不反抗，我竟然也沒辦法下口，咬得我牙齒生疼。

　　「為什麼差那麼多！」

　　「你能像現在這樣健健康康就很好了不是嗎？而且說不定連你的體質都改變了，連翅膀都跑出來，說不定生命也可以跟神族一樣悠久。」

　　里昂還記得我最介意的一件事。我趴在他的肩上，一下子就被他這句話給說服，很認真的將這句話放在心裡，滿心期望自己真的可以活得很久很久，然後一直都跟里昂在一起。

　　「那我們回去吧！這裡全都看過了，我們回去找傑瑞特他們，你想有沒有可能他們都已經結婚生小孩了？」

　　里昂大笑。「我很期待那一個畫面，真的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