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三十四回
方振東這次沒轉移話題,也沒拒絕,只是微微點了下頭,老馮不禁戲謔的挑挑眉,從上到下打量他一圈,不懷好意的道:
「我說振東,你可悠著點兒,就你這五大三粗的莽漢子,幾年不知肉味,這猛一開葷,小心你那小媳婦兒受不住,不過,你的結婚報告該打了吧!」
方振東沉默半響,幹了杯裡的酒,有點鬱悶的開口:
「再等等。」
「等什麼?」
老馮也放下酒杯:
「你倆都發展到這一步了,再等,娃子都出來了。」
方振東拿起酒瓶斟滿兩人的杯子,臉色怎麼看怎麼有點無奈:
「女人的心思,我也不懂,雖說有過一次婚姻,可也跟沒有差不多,我估計是因為她剛離婚沒多久。」
「離婚?」
老馮眉頭一皺:
「二婚的?」
看到方振東突然陰沉下來的黑臉,忙擺擺手:
「得,算我沒說。」
嘴裡這麼說,心裡卻知道壞了,雖說他對二婚的沒啥偏見,可方家……
想到此,老馮便也沒遮著藏著,直截了當的開口:
「不是我在這兒說喪氣話,你們家老爺子哪兒......」
方振東眼睛都沒眨一下:
「老馮,是我方振東娶媳婦兒。」
老馮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
「我可給你打個預防針,是你娶媳婦兒不假,可歸根結底,也是你方家的大事,你又是獨子,老爺子哪兒要是不答應,你這媳婦兒娶了也的委屈人家,知不知道,你啊!就是太一根筋兒,娶媳婦兒談戀愛和咱們訓練可不一樣,不能直截了當軍事化,怎麼和你說呢......」
面對方振東這個榆木疙瘩,老馮還真有點為難,絞盡腦汁琢磨半天,眼前一亮:
「對了,就像咱們的軍事演習,你得講究個戰略戰策,明修棧道不成,咱就暗度陳倉,這話我也不該說,可到了這份上我還得問,你確定就是她了嗎,不瞞你說,我一直挺好奇的,能讓你這麼上心的姑娘,我就想不出是個啥樣,長的漂亮不算啥稀罕事,你身邊長的漂亮的姑娘還少了,而且你和這姑娘認識的日子不長吧!」
方振東目光一閃,彷彿仔細想了想,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輕微的弧度:
「認真說,我也搞不清楚,反正第一次見她就和別人不一樣,也沒怎麼樣,可就是放不下,那丫頭當時的樣兒就死命往我心裡扎,她就是一朵嬌花,我也想把她護在懷裡頭養著。」
老馮不禁動容,這大概是兩人認識這麼多年,方振東第一次和他談這麼內心的東西,還是為了一個姑娘,老馮忽然就明白了,不管那姑娘是誰,這輩子都是方振東板上釘釘的媳婦兒。
不得不說,老馮真被方振東這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感動了,這個硬氣漢子,心裡原來可以這麼軟。
直到方振東走了,老馮還有點失神,他媳婦兒淑貞喊他兩聲兒都沒答應,過來拽拽他:
「怎麼了?失魂落魄的,喝多了?」
老馮回神,長長嘆口氣:
「我是真想現在就瞧瞧振東的小媳婦兒。」
淑貞撲哧一聲樂了:
「怎麼著?說啥了?看你倆聊的熱絡,我都沒敢打攪。」
老馮搖搖頭:
「也沒說啥,就是覺得,原來我看錯了,你別瞧振東平常跟個老虎霸王似的,其實啊!是個痴情的漢子。」
方振東今兒是喝的不少,回到自己家坐在沙發上,點了根菸,就開始打量自己的窩,平日異常熟悉的地方,今天忽然感覺空曠起來。
以他的級別,分給他的這個宿舍,條件相當不錯,三室一廳的格局,家具和裝修風格簡單明朗,有些硬邦邦的清冷,不過,這些他以前從沒感覺,現在忽然就覺得,不如小女人那裡溫暖。
或許這裡添上小女人會有所改變......方振東開始認真琢磨規劃以後的日子,這對他來說是新奇的,當初和周亞青結婚,他從沒有過這樣的念頭,不見面就不見面了,也沒什麼,軍人嗎?就該如此。
可是現在,他忽然覺得,在能力範圍內,儘量和媳婦兒在一起才好,因為分開的日子總是那麼難熬,想念這種陌生的情緒,自打小女人闖入他眼裡那一刻,就彷彿連帶刻進了他的心裡,尤其嘗過那麼美妙的滋味以後,讓他放下,這無異於逼著狼吃素一樣不可能。
雖然和寒引素認識的日子不長,可方振東覺得自己是瞭解她的,如果有條件,寒引素希望能認真畫畫,而且她的確很有才華,即便方振東不懂,也能感覺到從她畫裡傳遞出的強烈情感,她的畫有靈魂,這是一個成功畫家必備的東西。
方振東覺得,自己有能力給她創造更好更舒適的生活條件,而這些也是為自己謀福利,他不希望兩人因為忙碌的工作沒有時間在一起,在她同意的前提下,是不是可以做適當的變動。
而隨軍,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是最恰當的選擇,不過還要和小女人仔細商量商量,別瞧著小女人一副柔弱好欺負的樣兒,真倔起來,小性子一耍,方振東也真扛不住,別看他總黑著一張臉,其實小女人一皺眉,一難過,都跟挖他心似的。
方振東緩緩吐出嘴裡的煙,側頭看了看窗外,深沉的夜色中能看到不遠處營區的燈火,也不知道她現在做什麼,是不是和他一樣,也在規劃著他們的未來,才分開沒多久,他又開始想她了。
方振東當然不知道,現在的寒引素根本沒工夫想他,正面對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寒引素吃了晚飯,並不困,想起昨夜夢中的情景,不禁來了靈感,支起畫架,開始作畫,夢中的青石板路,小街口,烏篷船,還有河兩岸的楊柳春花,以及橋上的媽媽,她想全部畫下來。
可惜沒畫多久,就被門鈴聲打斷,寒引素看了看牆上的表,已經九點半了,這個時候能是誰?按開可視對講,爸爸和繼母的臉出現在顯示屏上:
「小素,是爸爸。」
寒引素咬咬嘴唇,還是開了門,那個人不管怎麼說是她爸爸,以前非常疼愛她的爸爸,拒之門內外的事情,她真做不出來。
趙紅和寒青山是來參加寒穎和鄭偉婚禮的,昨天就來了,寒穎安排他們住在離家不遠的快捷酒店裡,兩天後是寒穎和鄭偉的婚禮。
從心裡說,寒青山不想來打擾小素,可趙紅非攛掇他來,他其實也想知道女兒的情況,就來了。
趙紅是個勢力心胸狹窄的女人,嫁給寒青山的時候,寒引素對她就沒給過好臉色,雖然這丫頭不念不語的,可那雙眼睛就透著那麼排斥和冷漠。
趙紅認識寒引素的親媽,美麗嫻靜的女人,雖然趙紅一直知道自己有幾分姿色,可和寒引素她媽,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上的,就如寒引素和寒穎,那種差別是骨子裡的,很難改變,也之所以,她們母女才越發在意和嫉妒。
她是打定主意來看笑話的,看看寒引素有多慘,順便把寒穎的喜帖送來,她就是想看看,寒引素這丫頭是個不是還清高驕傲的起來。
可自打進了這個小區,趙紅臉上那點得意就有點僵在臉上,這個小區顯然比鄭偉和寒穎哪裡更體面,不看別的,就看小區內那一排排鋥亮的小汽車,就比鄭偉哪裡高級不少,待進到寒引素的屋裡,趙紅那點看笑話的心思,全都變成了嫉妒和懷疑。
也不管寒青山使勁兒拉她和眼色,跟進自己家似的,開始四處打量,寒引素臉色始終沉著,對於這個繼母,她本能的排斥厭煩,也不想搭理她。
其實寒引素一點兒都不明白,在經過媽媽那麼有深度的女人之後,爸爸怎麼會娶趙紅這麼淺薄庸俗的女人,忽而想到鄭偉,不禁苦笑,大約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寒青山有點尷尬:
「那個,小素,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也沒別的意思。」
趙紅終於打量夠了,坐在沙發上,用尖利高八度的聲音刺探:
「你這房子可夠體面的,肯定貴吧?」
寒引素端了兩杯茶過來放在茶几上,卻不坐,就站在一邊看著兩人:
「我租的。」
「喲!你一個人租這麼大房子,不是浪費嗎,多可惜啊!」
寒青山使勁兒拉了趙紅一把,臉色有些暗紅,低聲喝道:
「你少說幾句沒用的。」
趙紅悻悻然住了嘴,閃爍的目光開始打量寒引素,她穿著一件淺紫色的家居服,身材窈窕,皮膚白皙,長長的頭發黑亮順滑的垂下來,雖然有些瘦卻依然漂亮,完全沒有趙紅想像中的淒慘,而且,她泛著淺淡紅暈的臉頰,看起來頗有光彩,一點也不落魄。
這是個一個被丈夫拋棄的黃臉婆該有的樣子嗎?趙紅非常失望,同時寒青山的目光,也落在女兒身上,不禁有些怔愣,多久不見女兒了,這一晃竟有幾年了吧!
她不回去,即使回去了,也再也不回家,不知不覺中,她越來越像前妻,那秀雅的五官,那眸中的光彩,那滿身的才華......
望著這樣的寒引素,寒青山恍惚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前妻......寒青山眼裡掠過懷念迷茫,彷彿還有別的,總之複雜的寒引素看不清,也沒心思去猜。
對爸爸的轉變,寒引素心裡的怨堆積了幾年,可是父女面對面坐在這裡,卻發現非常陌生,這些年的怨和隔閡,已經把過去的父女之情一刀割開,即便還連著筋骨,卻已是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