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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有疾》第48章
四九

  國師故去,如今的匾額已換,只剩鐵畫銀鉤一個「蘇」字。

  自有陳起,蘇家便扎根在這裡,至今將近百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總有一人姓蘇,輔政護國,未曾例外。

  夜色下,蘇府後門輕輕響了三聲,後院裡響起犬吠聲。

  門內響起兩聲清咳,老人沙啞的聲音問:「誰啊?」

  「是我,路公公。」門外之人聲音微細。

  腳步聲靠近,停在了門後,一聲沉重的歎息傳來。「路公公,你回去吧,大人說了,你的好意他心領了,他不會接受,那些東西就放在門外樹下的花壇裡,你自己取吧。」

  「管家,我找蘇大人有要事商談,你快開門!」

  「這……」老人猶豫了一下,「可是大人說了不見……」

  「不是為藥材的事,是陛下的事,你跟大人這麼說,大人會見我的!」小路子的聲音透著焦慮,「管家你是看著大人長大的,大人最看重的是什麼你也清楚,他不會不見我的。」

  老人無奈歎了口氣,終於開了門,抬頭一看卻怔住了,「路公公,你身後這位是……」

  小路子說:「是宮裡的人,披著斗篷是怕被人認出來,放心吧,信得過的,大人在哪裡?」

  「在書房,你們隨我來吧。」看上去兩人交情甚篤,管家對小路子的話沒有起疑,緩緩轉過身,向書房方向走去。

  國師剛去,府中一片死寂,偶爾聽到有人說話,也是壓低了聲音。

  蘇昀書房的燈亮著,離間傳來爭吵的聲音,管家站住了腳步,神情頓時有些尷尬。

  屋內一男子冷笑道:「蘇昀,我們蘇家雖如今尊你當家,但你這家如果當得不公,就算你官居一品,也得下台。西郊那五十畝地素來就是我們三房收的租,如今你派給六房,偏袒得這麼明顯,當幾房人都是瞎子嗎?」

  另一個聲音卻是中年女子的,聽上去像是哭啞了,扯著嗓子說:「蘇冉是四房的獨子,如今就這麼不明不白讓宗正寺的人打折了腿,大夫說他這輩子是走不了路了,你好歹位列三公,如今人家欺負到頭上來了,你怎麼連替蘇家人出頭都不願意?」

  「兩位……」蘇昀的聲音淡淡的,似乎有些疲倦,「西郊那片地,當初就是三房從六房手中搶來的,如今六房只剩老幼無進項,同為宗親,難道你們三房坐擁千頃良田,眼睜睜看六房餓死?當年三房是怎麼做的,我仍記得一清二楚,雖然這些年租金是由三房收,但地契上的署名,可仍然是六房。三房如果有不滿,大可以上告,本官為避嫌顯示公正,絕不插手。至於四房……蘇冉自己酒後失態,調戲了宗正寺少卿的未婚妻子,讓人打折了腿,你們希望我怎麼上門討公道?」

  那女人支吾了兩聲,又悲悲慼戚道:「當年國師在的時候,可沒讓我們受這等委屈!」

  「唉……」蘇昀的歎息聲中帶著一絲苦笑,「你們還不明白嗎?為什麼當年他們避著讓著你們,如今都欺上來了?蘇家式微,更應低調為人,若有一日蘇家分崩離析,縱然陛下顧念舊情照顧你們,但總有不到之處,也斷不可能偏幫,他日你們又向誰訴苦?以後日子艱難,大家還是各自珍重吧……」

  男人慌張了。「你這麼說什麼意思?我們蘇家怎麼可能分崩離析?」

  蘇昀卻不答,只是道:「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屋裡沉默了半晌,終於門打開了,一男一女走了出來,臉上神情夾雜著驚疑和恐懼。

  管家歎著氣:「都是長輩,為何這般不懂事,整日拿這些事來煩大人。」又轉頭對小路子說,「讓你見笑了。」

  小路子搖了搖頭,沒說什麼。

  書房的門緊閉著,管家在門口說:「大人,小路子要見您,說是有關陛下的事。」

  屋內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響,然後才是蘇昀微微喘息的聲音。「讓他進來吧,就在門口說話,你在旁邊守著。」

  管家應了聲是,走到院子門口守住了。

  燭火將影子映在了窗紙上,腳步聲向著門邊而來,門上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是有人靠在門板上。「陛下怎麼了?」聲音貼著門板傳來,微微變了腔調,像是在忍著什麼,呼吸聲粗重而凌亂。

  「大人,陛下發現藥材丟失了。」

  門的那邊呼吸聲一滯。「還有呢?你告訴她了?」

  「沒、沒有……」小路子微微結巴,「但是,陛下遲早會發現藥材是我偷的,燕神醫一查就知道那些藥是用來做什麼的,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呵……」蘇昀無奈地笑歎一聲,「既然如此,你就多偷幾樣藥材,冬蟲夏草、靈芝、鹿茸,如此,燕神醫就查不出了……你伴隨陛下多年,她不會因為你偷藥就降罪於你,最多罰你抄抄《靈樞》《素問》《本草》……」

  「大人為什麼不肯告訴陛下呢?」小路子的聲音顫抖著,情緒激動起來,「或許陛下會有辦法救你的?」

  「不需要了。」蘇昀輕咳兩聲,「如治不好,她心軟,定會覺得欠了我,以後縱然和裴錚在一起,也會有遺憾。如治好了,就是我欠了她,離不開,一世為臣,看著她和裴錚在一起,我也做不到……不想再欠她什麼了,兩清了,正好……」

  「大人……」小路子哽咽著說,「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陛下,什麼都自己承擔?那麼多年了……明知道陛下心裡也有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如果你一早就說出來,就不會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說不出,是因為做不到,給不起……如果一早說了,如今的局面,怕是更糟了。不是沒想過邁出那一步,但是……終究邁不出……小路子,陛下國事繁忙,雖承諾照顧蘇家,但定有疏忽之處,他日我離開之後,過去對蘇家卑躬屈膝的人,怕是要反撲了,到時蘇家……還勞你多看護了。」

  「小路子明白……」他淚流滿面,緊緊抓著門板,「可是大人怎麼辦?」

  「我啊……」蘇昀淺淺笑了,「我自然是離開帝都……說起來,我這一生只有幾次踏出過帝都。都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萬里錦繡河山,未曾用雙足丈量過,終究是一種遺憾。能走多遠是多遠,什麼時候累了,走不動了,就在哪裡停下。」他輕輕地念著,「埋骨何須桑梓地,人間無處不青山……」

  「這一切是我自找的,與她無關,不要讓她知道。她那人啊……心腸總是不夠硬,祖父說過,陛下有蒼鷹俯瞰的寥廓視野,卻少了虎狼嗜血的狠辣無情,可若非如此,她就不是她了……」

  小路子問:「大人心裡,真心喜歡陛下嗎?」

  那畔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輕歎了一聲,說:「不如相忘於江湖。」

  到這時,我才摘下了斗篷,靜靜看著緊閉的門扉,無意識地上前一步,跪坐在門口,伸出手貼在門上,彷彿感覺到了他微涼的體溫。

  他絮絮說著:「陛□邊貼心的人不多,她已不信我了,你不要讓她發現你為我送藥的事,否則她怕會連你也疏遠。你伴她多年,知她冷暖喜惡,換了旁人,我終究不放心。」

  小路子輕輕嗯了一聲,咬緊了下唇。

  我閉上眼,在腦海中描繪他的眉眼,曾經清晰的,模糊了,熟悉的,陌生了,甜蜜的,化為淡淡的苦澀……

  「我想為她做點什麼,可到最後,什麼都做不到。」他苦笑一聲,「你該回去了,否則她見不到你,會起疑心的。」

  「不會……」小路子顫著聲音說。

  「嗯,對了。現在陪在她身邊的是裴錚,她定不會注意到你的行蹤。」蘇昀笑了笑,「你回去吧,那些藥材就當我買下了,你找管家支銀子,日後她若問起,你就說變賣了,銀子拿給她看,她也不會多追究的。」

  小路子抬著淚眼看我,我垂眸看著門上自己的影子,依稀可以看見他的背影,在記憶裡,總是同杏花一道出現。春三月,杏花爛漫,他在樹下朝我淺笑,花瓣落在他的衣袖上,他輕輕拂去,被我抬手抓住了飛揚的花瓣。

  他無奈微笑,三分寵溺:「殿下,又分心了。」

  那時他教我念的詞,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我從地上站起,膝蓋微麻,踉蹌了兩步,小路子扶住我,我拉上斗篷,轉身離開。

  管家說:「你們要走了嗎?」

  我沒有回答,逕自離開,步出院子的時候,隱約聽到身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

  小路子追了上來,我沉默著,大步離開了國師府。

  「陛下,回宮嗎?」小路子哭過的聲音微微沙啞。

  「去天牢。」我說。

  五爹說,朱果、熊膽粉、銀杏子乃熱性藥毒,只能暫時壓製毒性,七蟲七草膏的毒只有製毒者本人才知道如何解,這毒是南懷王下的,自然也只有找到他了。

  難怪蘇昀覺得自己能取信於南懷王,他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南懷王手中,背叛他就意味著喪命。

  難怪劉綾會說「有些聰明人喜歡做蠢事,不可不防」,因為蘇昀寧願選擇喪命,也不願意選擇與南懷王同流合污。

  小路子說:「那毒是蘇大人在鵬來鎮的時候被劉綾下的。」

  找不到南懷王,至少能找到劉綾。

  煥卿……

  心口一陣刺痛,我努力想忽略那種疼痛,卻始終不能。

  兩不相欠嗎……

  其實他何嘗欠過我什麼?如他所說,付出也好,喜歡也罷,終究是自己的事,自己的選擇,與對方何干?我信他,喜歡他,也是我的事,又如何能強求他的回報。沒有過承諾,又何來相欠……

  我對小路子說:「取得解藥,找個契機交給他,不要讓他知道是我給的。」

  小路子震驚地看著我。

  我垂眸說:「他既不想欠我……我便成全他。」

  「陛下……」小路子眼眶泛紅,「可是蘇大人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笑著打斷他,「我已經負了他,不能再負另一人。」

  小路子咬著下唇,問道:「請陛下容許小路子問一個問題。」

  「問吧。」

  「如果……如果當初蘇大人接受了陛下的情意,陛下還會選擇和如今的鳳君在一起嗎?」

  這句話,本不該由他來問。

  可我也這樣問自己。

  「如果……沒有如果……」我苦笑著搖頭,「只能說,我喜歡蘇煥卿,曾經,很喜歡。」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如我這般,在年少的時候,瘋狂地喜歡過一個人,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熱情與勇氣,可是經年之後回憶,卻也說不清喜歡的究竟是那個人,還是那種喜歡的感覺,只知道到了最後,攜手一生的,往往不是最初那人。

  踏入天牢的時候,守兵看到我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小路子才反應過來,跪倒了一地。

  我說:「寡人要審問劉綾。」

  牢頭恭敬答道:「陛下,罪犯劉綾已經押送過去了。」

  「什麼?」我皺了下眉頭,「什麼時候的事,送到哪裡,誰說的?」

  牢頭聽到這話臉色一白,額上滲出了汗珠,「是……是鳳君親自來提的人。」

  我鬆了口氣,但隨即頭皮一麻,想起一件事。

  今夜,我剛好解了母蠱……

  如今的裴錚,已經不是過去的裴錚了!

  「鳳君是怎麼說的?」我沉聲問。

  「鳳君手持陛下的令牌,說是陛下要提審犯人,小人這才……」

  「多久以前的事。」我冷冷打斷他。

  「就在一炷香前。」

  「去了哪裡?有沒有人跟著?」

  「說是去宣室……」

  我沒有再多問一句,轉身離開了天牢,吹響了銀色哨子,很快便有潛伏在暗處的暗衛出現。

  「追查鳳君的下落,以最快的速度!」

  裴錚他……為什麼假傳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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