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訂婚的真相
耳釘弟弟似乎被我的激動給嚇了一跳,話也說的坑坑窪窪的:「那個,那個,我,我剛才說的是,那個童哥,童哥他有一個秘密老婆。」
「什麼叫秘密老婆?」我極度好奇外加熱血沸騰另加獸性大發。
「那個,就是,偶爾童哥會無意間說出什麼『我老婆』,後來我們問他,他口中的老婆究竟是誰,為什麼要藏著不給我們看。」耳釘弟弟回憶道:「童哥說,他老婆出國去了,可能要很久很久才回來,也可能永遠都不回來。」
「出國?」我眉毛皺成了一個「川」字:「她去哪裡了?」
「不曉得,關於她,童哥就說了這麼一句,我們也不好多問。」耳釘弟弟攤攤手。
不知為什麼,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這麼大的事情,童遙居然瞞著我。
原來,他一直在等一個女人。
話說,我的所有戀情他差不多都知曉了。
而他的這樁秘密姦情,我卻連一點氣味都沒聞到,想起來就有種挫敗感。
我抬頭遙望明月,幾縷淡雲縈繞,仿若皺起層層淺薄的波紋。
而且,我忽然意識到,我或許並不像自己認為的那樣瞭解童遙。
正在對月抒懷,前方卻傳來一道沉悶的撞擊聲,層層疊疊的直入雲霄。
我回過神來,看著周圍人陡然緊張的神色,忙問道:「怎麼了?」
耳釘弟弟的臉僵硬著,好半天才回道:「好像,是童哥他們的車出事了!」
聞言,我的心,像是被一隻冰手重重一捏,凍得我遍體生寒。
我腦子都來不及運轉,像是被某種力量拉扯似的,趕緊就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寂靜的濱江路上,只有瑩白的路燈無聲息地照射著路面。
我的右邊,是清澄的江水,在深紫色的蒼穹下,靜謐地流動著。
它的表面,映照著萬家燈火,攜帶著那些幻影,緩緩向東。
我的高跟鞋,與水泥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停地在我的耳邊敲擊,敲出回憶的梵音。
我跑步時,是前腳掌著地的。
這是童遙交給我的方法,他說這樣省力,跑得快。
高二的期末體育考試,殘酷的八百米,必須在3分50秒內跑完。
說實話,我看著跑道,腳就開始軟。
於是,每天上晚自習,我就會瞞著溫撫寞悄悄來到操場練習--跑得滿身是汗,被他看見太影響形象。
但每每跑了沒幾分鐘,童遙總會忽然冒出來,抱著一個籃球站在旁邊,打擊我幾句,說什麼我慢得像烏龜之類的。
但打擊後,還是會陪著我跑。
接著夕陽下,空曠的操場上,就會想起我們的腳步聲。
儘管如此,到最後,我的800米還是沒有及格。
在補考時,體育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童遙就進入跑道,拉著我的手,像托死豬一樣把我給拖到了終點。
我蹲下身子,邊喘著粗氣,邊抬頭,一眼就看見他痞子笑。
頭髮像是染上了金邊,柔融融。
眼睛裡眨處了慵懶純淨的笑意。
當時,我心裡頓時生出一句話:這男的,還真他奶奶的帥。
而現在,我的跑步聲,就和當時的腳步聲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胸腔,成了一個黑洞,完全沒了底。
一顆心,止不住地往下墜。
如果童遙……如果童遙……如果……
我不敢再往下想,一雙腳,飛快地向著前方跑去。
我想,我大概是跑了兩個八百米,終於,我看見了童遙他們的車。
我停了下來。
因為我看見,被撞的,是趙公子那輛拉風的大紅色跑車。
撞上了路邊的花壇。
而童遙的車,完好無損。
我看著童遙從車上下來,一顆心,這才回到了原位。
我腳一軟,像橡皮泥一樣粘在來路燈桿子上。
此刻,涼風一吹,我一個哆嗦。
這才發覺,背脊都被冷汗給濕透了。
接著,響起了一直怎跑步聲,那些人緊接著來了,圍上了事故現場。
而遠遠的,童遙看見我,快步向著我走來。
「你沒事吧?」童遙濃黑的眉毛皺起:「臉怎麼忽然變得這麼白?」
我疲倦地擺擺手,想開口,但是喉嚨確實幹涸的,像是粘在了一起,努力分開,有些痛。
我用手揉著喉嚨,吞了幾口唾沫,這才開口:「這種事故經常發生嗎?」
「意外總是有的。」童遙道。
我抬頭,認真地看著他,道:「童遙,以後別玩這個了,你可別把自己的命當成你一個人的。」
童遙嘴角帶著一點玩世不恭:「那我的命還是誰的?」
「你出事的話,別說是你父母,就算是對我和柴柴,你也不好交代啊。」我瞪他。
童遙的臉上,晃過一絲輕輕渺渺的光。
他說:「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事故的原因很簡單。
眼看要到終點了,趙公子還是落在後頭。他不服輸,情急之下,使用了暗招,對著童遙的車尾撞去。
童遙猛地將方向盤適時一轉,躲過這一擊。
而趙公子,躲閃不及,撞到了花壇上。
不過還好,又安全氣囊擋著,沒什麼大礙。
但是,趙公子害怕有什麼後遺症,忙跑到醫院進行全面檢查了。
發生了這一事故,大家沒什麼玩的心情,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而我和童遙,暫時還不想回去,便來到江邊,靜靜地走著。
河岸上有些小石子,腳踩上去,凹凸不平。
走著走著,我用手肘碰碰童遙的胳膊。
童遙沒應我。
我繼續用手肘碰他,加大了力度。
童遙雙手插在褲帶中,壞壞地一笑,道:「你用你的胸來碰碰,指不定我就能察覺。」
月光下,他的眼睛,帶著一種迷離的亮。
我批判:「童遙,你不厚道。」
童遙不解:「怎麼了?」
我道:「你老婆是誰?」
童遙的腳步停了一瞬,而身形也落後了我一瞬。
但很快,他便恢復了,繼續跟在我的身邊:「是陳毅告訴你的。」
陳毅是耳釘弟弟爸媽給他取的名字。
我毫不客氣地出賣了耳釘弟弟,道:「沒錯,誒,那女的,究竟是誰?聽說出國了,難道是以前我們學校的校花,聽說她去的法國,沒想到,你瞞著我們跟她藕斷絲連著的。」
童遙淡笑不語。
「童遙,你真不厚道。」我覺得頗為不公:「我和柴柴的事情,你全知道,但你有事,總是瞞著我們。」
「那好,你先把你的事情交代清楚。」童遙轉過頭,看著我,臉上,落了一層清輝:「你和雲易風,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眼珠子轉向右上方,上下唇瓣微微咧開了下,思量許久,終於說道:「我和他,本來是冤家的,但是因為一系列的陰差陽錯,不小心就那個了。」
「哪個?」童遙嘴角微挑。
「收起你的那副表情,好像你沒做過似的。」我對童遙的裝純行徑表示鄙夷。
「接下來呢?」童遙問。
「接下來,你也看見了,他想讓我做他的女人。」我實話實說:「還給我一段時間考慮。」
童遙的臉上,有著江水折射的波紋,透明的光暈,蕩漾著:「那你的回答是什麼?」
「我不曉得。」我微微歎口氣:「我在想,是不是應該往前走一步了。」
「你能忘記溫撫寞?」童遙問。
我的眼珠子繼續望向遠方。
越過澄淨的江水,越過高樓大廈,越過萬家燈火,越過UFO……看錯了,是個廣告招商牌。
「還早吧。」見我沒說話,童遙輕悠悠地得出結論。
我將眼珠子收回來,低頭想了想,道:「其實,我很久沒有想過溫撫寞了。」
「是嗎?」童遙繼續輕悠悠地問。
這是種不信任的語氣。
我低低地說道:「是真的,經過盛悠然的事情,我想,有些情況,已經改變了……我知道,人總是要往前看的。當然,我不否認,溫撫寞在我心中有著重要的位置,但是,或許……現在是我放下他的時候了。」
「所以,你想用雲易風來測驗一下,看你究竟是不是已經忘記了他?」童遙的身後,是深紫色的天,他就鑲嵌在在這樣諤諤背景之中,有著一種深沉。
「感情,怎麼能試驗。」我搖頭。
隨著動作,一縷髮絲搭在了我的睫毛上。
夜深了,人也懶了,我不願意動手,便眨動眼睛,想讓它自然滑下。
到那髮絲脾性堅韌,就是不落下。
我脾性也不軟,就是不伸手,徒自和那髮絲做著鬥爭。
最後,一隻手伸過來,幫我將那髮絲給取下。
手掌順便滑過我的鼻樑,暖暖的,指腹見有種淡淡的煙草氣息。
童遙的聲音傳來:「我想,你還沒有放下溫撫寞。」
「什麼才叫放下呢?」我反問:「是將他全部忘記?一點也記不起?」
我的語氣,不知怎麼的,有些沖。
此刻,夜風吹過,把江面吹皺,那半是璀璨辦事淡薄的流光,蕩漾在童遙的眼中。
他溫聲道:「不,放下就是指,你願意和另一個人在一起生活。你明白,和那個人在一起,會比和溫撫寞在一起快樂。在溫撫寞和那個人之間,你選擇了後者,這就是放下。」
我低頭,看著腳底的鵝卵石,光滑的,有著幽澤:「不需要忘記嗎?」
「很多事情,都是我們忘記不了的,事實上,也沒有忘記的必要。」童遙這麼回答。
「我不曉得。」我歎口氣:「下輩子我要做草履蟲,我要做一個細胞,或者,只是做一粒微塵……這樣子,就不用思考了,思考和選擇,是最煩人的東西。」
「看來,下輩子我要做顯微鏡了。」童遙道。
「為了看我?」我用一顆硬腦袋去磨蹭他的肩膀:「那時候我又沒胸部了,有什麼好看的?」
童遙殘酷地一笑,殘酷地道:「說得好像你現在有胸部似的。」
聞言,我閉上眼,告誡著自己。
要淡定,我一定要淡定。
這廝是嫉妒,赤裸裸的妒忌。
調整完呼吸之後,我將話題引到他的身上:「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那位出國的老婆是誰了。」
「我有說過要告訴你嗎?」童遙瞇起眼,壞壞一笑。
我自己回憶了下他剛才的話。
童遙確實只是讓我交代和雲易風的事情,沒答應要告訴他老婆的事情。
又虧了。
我甚萎靡,但不放棄,繼續問道:「是不是你大學的同學。」
沒錯,高中時他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沒什麼可疑人選。
而大學時,我和他讀的不同學校,估計是在那時候,這孩子就有目標了。
「該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童遙又用這種話來敷衍我。
「那具體是什麼時候?」我拉著他的衣服。
「這,就看大家的命了。」童遙的話中,佛光萬照。
我沒奈何,只能作罷。
雲易風比較有信用,說給我時間考慮,就真的沒有再來煩我。
我正好落個清淨。
不過,雲易風似乎並沒有向小乞丐透露出些什麼。
因為,當我和小乞丐聯絡時,他表現的樣子就是什麼也不知道。
不過也是,什麼都沒定,何必要說呢?
我一直在想著童遙的話。
和那個人在一起,會比和溫撫寞在一起快樂。
在溫撫寞和那個人之間,選擇了後者,這就是放下。
那麼,雲易風會是那個人嗎?
我腦子實在是迷茫一片。
其實仔細想來,幾天之前,我和雲易風對彼此而言,還是個陌生人。
他連我最喜愛的顏色都不知道。
我連他的星座也不知曉。
實在是誤打誤撞,這緣分,亂得很。
我確實不是個適合思考的動物,這才想了幾天,頭就開始痛了。
而更頭痛的是,老爸老媽逼著我回家。
說實話,我怕回家。
倒不是害怕他們詢問我交男朋友的事情,而是害怕撞見他們的好事。
這兩人,越到老,精力越盛,整天在家裡沒事就滾床單。
而且還是青天白日,開著房間門滾。
上次我沒通知他們就回家,一打開門,就聽見嗯嗯啊啊的曖昧聲響,接著,就看見白花花的兩具老肉在不停蠕動。
我寒食色差點自插雙目,咬舌自盡。
居然看見自己老爸老媽做愛,讓我情何以堪。
所以從那之後,為了避免我心裡變態,我寧願約他們出來吃飯,也不想回家去回憶起那個畫面。
但這天,老媽告訴我,說是老爸的腰扭傷了。
我不想做不孝女,趕緊飛奔回去。
還好,老媽誇張了點,沒什麼大礙,老爸只需要休息幾天就好。
我好奇:「怎麼扭傷的,是抬重物嗎?」
老爸曖昧地笑笑,意味深長地說道:「還不是你媽,非要我做那個動作。」
老媽對著老爸拋個老秋波,甜綿綿地說道:「你個老不死的,還好意思說,那片子還不是你帶回來的?」
一道巨雷直接擊打在我身上,我被雷得外焦內嫩,香氣噴鼻。
這是什麼世道,這是什麼父母?
我瞬間覺得,從這種家庭長出來的自己,是多麼得出淤泥而不染。
我這朵白蓮,亭亭然啊。
兩人見我被擊打得雙眼發直,便停止了少兒不宜的話題,招呼著吃飯。
也好,至少撈了一頓飯吃。
我吃得正歡,卻聽見老媽道:「對了,食色,前些日子,我碰見你溫阿姨了。」
我一塊紅燒茄子差點沒哽在喉嚨中:「你是說……溫撫寞的媽媽?」
「除了她還有誰?」老媽再給我夾了一塊紅燒茄子在碗裡,接著笑瞇瞇地道:「你溫阿姨一直都念叨著你呢。」
「嘿嘿。」我乾笑兩聲:「看來我魅力不錯。」
「對了,聽你溫阿姨說,撫寞也要回來了。」老媽開始一步步進入重點。
其實,我知道,我媽一直把溫撫寞看做是失散多年的兒子,喜歡得很。
而對於我們當初的分手,她和溫阿姨不是很瞭解其中內情,都以為我們是小孩子心性,一時任性,也就分了。
所以這些年,兩人一遇見,就像是親家一樣,手拉手,說個不停。
我喝了口水,將喉嚨中的茄子給吞下,開始給老媽普及八卦:「媽,溫撫寞已經訂婚了。」
「我知道。」老媽道:「你溫阿姨說,那都是誤會。」
「什麼誤會?」我眉毛皺皺。
「那個女的。」我媽道:「其實,撫寞是為了幫助她,才和她訂婚地。」
我覺得,那塊茄子,還是停在我的食管中,慢悠悠的,就是落不下去。
「那個女的……」我媽繼續道。
「安馨。」我提醒:「他的名字叫安馨。」
「就是安格安馨,去年的時候,她爸爸癌症晚期,說是想在去世前能看著女兒托付良人,撫寞就和她商量下,兩人假意訂婚,在安馨爸爸面前演戲,讓他放心去了。」老媽道:「你溫阿姨說了,是假的,那場訂婚不算數。」
我的筷子上,沾著一顆飯粒。
我拿起,在碗的邊緣磨蹭著,想將它弄下。
但不知怎麼的,那飯粒就是不肯下來。
我也氣了,直接將筷子給放在嘴中,將飯粒給舔了下來。
「誒,你在聽沒?」老媽問。
「嗯。」我點點頭,應了這麼一聲。
「那場訂婚時假的。」老媽重複道。
我沒什麼反映。
老媽的意思,再明白不過,她和溫媽媽兩個人想讓我和溫撫寞復合。
訂婚是假的,但是,過去的傷痕是真的。
我有點想笑,但同時,心又像漂浮在河中心,蕩悠悠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溫撫寞要回來了。
經過上次的那個假消息,我總覺得,這次也真不了。
其實,就算是真的又怎麼樣?
我的那塊茄子,慢悠悠地滑到了胃中,坐實了。
或許,我是應該見溫撫寞的。
我是說,總有一天我們是會見面的。
我的鴕鳥性格告訴我,能躲著就躲著吧。
但是……如果能更早解決不是很好嗎?
是的,如果能更早和他之間的關係給理清了,斬斷了,早點去尋找新的。
溫撫寞和安心沒有訂婚。
我也還是單身。
也就是說……我們是平手,誰也不比誰厲害。
那麼,見他也不算是太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