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
唱完之後我回過神來。
在那瞬間,我下定決心:打死都不承認自己幹過的事情。
並不是怕吉祥三寶的打擊報復。
他們是小蝦米,估計報出喬幫主的名字便嚇得尿崩了。
我怕的是雲易風。
如果我承認敲過吉祥三寶的後腦勺,那就等於直接告訴雲易風,說那個從後偷襲他,並且還一屁股坐在他臉上,最後還好死不死地放了個屁的女人,就是不才在下我。
那麼,我如果被碎屍萬段,還是雲易風信了佛的下場。
我堅決不能承認。
所以,我氣定神閒或者是故作氣定神閒地轉過頭來,看著雲易風,若無其事地問道:「雲先生,聽說你找我,請問有什麼事嗎?」
雲易風的眼中,翻捲著一團濃重的墨色,那嘴角,抿得緊緊的:「寒小姐,根據你剛才的反應,我認為你已經很清楚我為什麼要找你來了。」
「剛才的反應?」我拍拍腦袋,解釋道:「你也知道,我一個平民老百姓,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呢?當然是下意識就跑了。但是我一想,咦,不對啊,我收留了易歌,悉心地照顧了他,又沒有加害他,先生沒有理由傷害我的。」
我說這話,其實是在間接提醒雲易風:我救了你家小弟,恩怨也抵消了,大哥就別再追究了,放小妹一條生路吧。
但是,沒等雲易風發言,那邊的吉祥二寶光頭和刀疤就叫嚷開了:「就是這個女人!是她用鐵棒打了我們!」
「你們不要含血噴人!」我趕緊拿龍三來擋:「人家龍哥已經把那個女人的畫像清清楚楚地畫出來了,和我長得完全不一樣。你們現在的意思,就是在指責龍哥是故意亂畫,來欺騙雲先生嗎?我知道顧,你們是想害龍哥被家法處置。你們好殘忍,真的好殘忍……龍哥,你自己說,你有沒有騙雲先生?」
我這番話,也就是為龍三敲響了警鐘:小龍啊,我們可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我要死了,你也活不成,自己好好斟酌一下吧。
果然,只見龍三身子骨抖了抖。
威脅奏效了,我心甚安。
這怪誰啊?自己當初因為好面子,故意把我畫成了母猩猩的樣子,現在自食惡果了吧。
「龍三,你說老實話,那天的女人,究竟長得什麼樣子?雖然光線黝黯,但至少你應該看清了那女人的身材吧。」雲易風問。
龍三左右為難。
估計他現在也想起了,那天扁他的人,確實是我。
可是指認我吧,就等於承認自己當時是欺騙了雲易風,並且這些天拿著那張母猩猩圖到處奔波查找的兄弟絕對會把他給菊爆了。
但不說吧,讓我這個仇敵逍遙法外,實在又嚥不下心中那口氣。
良久,他終於憋出一句話:「雲哥,我當時,當時確實沒看清,但是,那個女人……真的很強壯。」
「噹噹噹」吉祥三寶除去了一寶。
而且這一寶,還是邪惡集團的軸心人物。
畢竟,其餘兩寶是東區大刀的人,十句話也抵不上龍三大寶的一句。
「我明白了。」雲易風點點頭,站起身來,慢悠悠地向著我踱近:「看來,是一場誤會。」
地上鋪著地毯,雲易風的鞋踏在上面,毫無聲息。
「沒關係。」我大度地擺擺手。
說這話時,雲易風已經來到了我面前。
他的陰影,投射在我身上,帶來了很強的壓迫感。
我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沫,接著道:「易歌還在等我,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雲易風稜角分明的下顎稍稍移動了下,算是應了。
於是,我連忙轉身。
但就在這時,一雙大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的心臟,頓時停止了跳動。
我的血液,頓時停止了流動。
我的腦子,頓時停止了思考。
這個場景,非常地熟悉。
當時,在那個黑暗的包房中,當我把雲易風一棒給打倒之後,躺在地上的他,就是用手抓住了我的這個部位。
從那個動作開始,悲劇就發生了。
雖然我沒有回頭,但是我感覺得到,那雙手和那天晚上抓我腳踝的手的觸覺是一樣的。
換言之,現在而今眼目下,抓我腳踝的人,就是雲易風。
既然我能夠回憶起來,那麼,雲易風也回憶得起來——我的腳踝和那晚坐他臉的那個女人的腳踝是一樣的。
他這麼做,就是要親自查找真相。
不愧是大哥。
而我現在,沒有心情去佩服他。
雲易風慢慢站起身子,他的那雙鷹眸,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冷到我的骨髓深處,冷到我的四腳百骸,冷得我頭髮絲絲都結冰了。
「原來,」雲易風的聲音像是一大塊冰,墜入湖中,一種窒悶低沉的冷:「你就是那個女人。」
終於,吉祥三寶又成功加入了一員猛將。
在這一刻,房間裡所有人的臉上都有著濃濃的殺氣。
當然,全是針對我的。
娘親咧,這次要死得硬梆梆的了。
我需要時間,來考慮自己該如何逃出生天。
於是,我只能諂媚地對著滿屋子的人笑:「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
那笑聲就這麼在書房中徘徊,在空中撞擊,成功地將每個人的怒火又加上了一把油。
「老大,該把她怎麼辦?」龍三問。
雲易風盯著我,一雙眼睛,寒氣逼人。
能不氣惱嗎——面對一個從背後用棒子砸了你,接著一屁股坐在你臉上,最後再順便買一贈一放了個悶聲屁的人。
我明智地停止了「日日日日日日日日」的諂媚的笑,趕在雲易風發話前,用平時最大的聲音大喊道:「雲易歌!快來救命啊!」
那聲音是真大,房頂都差點給它掀翻了。
這麼一來,雲易風下了第一個對付我的命令:「把她的嘴給堵住。」
話音剛落,他的幾個手下就向著我奔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紋身混混,龍三。
他目露紅光,呲牙咧嘴,那才叫一個凶神惡煞,面目猙獰。
活像是我放火燒了他家屋子,強暴了他爺爺似的。
其實我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明明是這個龍三先要打我,我不過是自衛。
這麼一想,小宇宙瞬間爆發。
還好我明智,在從醫院出來時,拿了五把手術刀防身。
於是,我立即從懷中將刀套出來,直接對著他們的褲襠「擦擦擦擦」地胡亂比劃著。
表小看我們醫生,咱們也是拿刀吃飯的。
邊比劃,我邊大喊道:「你們這群禽獸,土匪,你們怎麼可以如此對待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呢?」
確實是手無寸鐵——手術刀是不銹鋼做的,不是鐵。
我質問的聲音,頗有些雨帶梨花的韻味。
但是,當我說完後,我發覺他們沒有再進攻了。
難道是我的示弱政策奏效了?
定睛一看,我這才發現,他們的褲襠都已經被刀劃成一條條的布料了。
那一條條小碎布,就這麼隨風飄揚。
那一條條大腿,就這麼暴露在眾人眼前。
不愧是黑社會,總是黑暗中待著,沒曬太陽,那大腿,全是白花花的,晃得我暈陶陶的。
欣賞完後,發現他們的怒火更熾了。
也是,叫柔弱的是我,受傷的卻是他們,能不氣嗎?
我趁著他們暫時不敢上前,忙三步兩步衝到門前,打開,想要往外衝。
但是,雲易風也同樣三步兩步地追上來了。
他腿長,沒法子,我就這麼憋屈地被他給揪住了。
雲易風使力想把我抓回來,但是,我的手,卻死死地抓住了門框。
那是我最後的救命繩索,絕對不能放棄。
於是,我們開始了拉鋸戰。
雲易風用力把我往書房中拉,但是,我卻更用力地不往裡面走。
人的潛力是很大的,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我的力氣,大得驚人。
可是雲易風不是一般人,他眉宇一皺,手上忽然加力,猛地將我往後一拉。
我受不住,手一滑,就這麼被拉回去了。
因為慣性等等複雜的物理因素,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速度。
因此,我的身子,像一顆巨形子彈般向著雲易風的懷中衝去。
接下來,可以發生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雲易風可以只手禁錮著我,只手挑起我那並不瓜子的下巴,邪肆地說道:「你以為,你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嗎?那是不可能的,你這磨人的小東西。」
比如說,因為這樣的動作,我不小心,他沒留意,當我旋轉回去時,我們的雙唇,就這麼碰觸在了一起,自此,天雷勾動地火,慾火像阿拉斯加卡特邁火山一樣,爆發了。
可是,有兩個條件阻止了這一桃色事件的發生。
第一個,是我和雲易風的身高問題。
我不矮,但是雲易風挺高,所以,我的頭頂,剛挨著他的下巴。
因此,當我這顆巨型子彈飛回時,剛好就將腦袋瓜子砸在了他的下巴上。
第二個,就是我腦袋瓜子的硬度問題。
毫不謙虛地說,我寒食色的腦袋瓜子的硬度,鐵定是天下第一。
想當初,柴柴的那塊板磚,砸了上百號人,還是完好無損。
可有天,我沒事幹,拿著輕輕在我腦袋上比劃了下,還沒做什麼呢,那板磚就迫不及待地裂成了兩半。
所以,我的腦袋,是又大又硬。
又大又硬,多不純潔。
所以,雖然雲易風的下顎是稜角分明的,是有型的,但是,卻敵不過我的宇宙無敵鐵頭功。
在這場下顎骨和頭骨的PK賽中,我勝利了。
我的腦袋瓜子,只感覺到一陣微微的痛。
可是雲易風的情形卻不怎麼妙了。
他摀住了下巴,還有鼻子。
接著,一滴滴殷紅的血,落在了地毯上。
我心甚愧疚。
多好的毯子啊,居然滴上了血,可惜了。
可惜完後,我心念電轉。
在雲易風臉上放屁的舊仇還未消,現在又添上新的。
其實,這件事,細細想來,完全和我沒有一毛關係。
是雲易風自己要拉著我這顆碩大的子彈回來的。
如果剛才他大度些,放我離開,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所以,追根究底,這確實不是我的錯。
可是,我用腳趾丫丫也想得出來,雲易風,包括雲易風的手下,都會把我給碎屍萬段。
我偷眼往四下一觀望,現在,他們還處於目瞪口呆,驚詫極了的階段。
所以,我要,趁著,此刻,逃走。
想到便做,我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或者是自認為悄悄地不動聲色地想把手從雲易風手中給解救出來。
可惜,就在我動了那麼一下時,雲易風忽然睜開眼,盯著我。
見過野獸的眼睛嗎?
反不在那一刻,我是見到了。
那雙眼,血紅中泛著幽藍,那是種凌厲的寒意。
獸的眼睛。
一隻被徹底激怒的獸的眼睛。
當時,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跑,不顧一切地逃走!
所以,我沒有多想,直接抬起膝蓋,狠狠地踹了他的小弟弟。
在踹中的同時,我不禁感慨。
不愧是道上大哥的小弟弟,彈性柔韌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頗有前途。
這麼一踹,雲易風吃痛,放開了我。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忙趁機蹦躂了出去。
奔出去沒多久,我就聽見書房中亂成了一團。
「雲哥,你沒事吧!」
「別胡說八道,雲哥的命根堅硬如鐵,是不會有事的。」
「快去追那個女人,宰了她為咱們雲哥的命根報仇!」
接著,我便聽見雲易風的手下像獵狗一樣追著我。
我發足狂奔,腿都成為了一圈圈線條,屁股後還有煙冒出。
不過,估計後面的那群人也是一樣。
可惜的是,我的腿,不僅沒有雲易風長,比起雲易風的手下也差得遠。
所以,他們很快便追了上來,好幾次都差點把我給逮住。
我嚇得臨近癲狂。
忽然,我的頭髮,我那該死的頭髮,就這麼被抓住了。
沒膽子撕下頭皮,我只得剎住了腳步。
回頭,我再次著那些人諂媚地笑:「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日。」
抓住我頭髮的那個人,好死不死的,就是龍三。
我指指他那被我的手術刀劃成條條的褲初,好心提醒道:「哥們,你走光了。」
這句話徹底地捅了老虎的菊花,龍三眼中,燃燒起了滔天的怒火。
接著,他掄起袖子,一雙蒲扇般的大手,眼見著就要招呼到我臉上。
我磨著牙齒,下定決心,只要他敢扇我,我就把他的爪子當豬蹄子一樣給啃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聲音制止了他:「龍三,住手!」
還能有誰?
當然是我們家玉樹臨風的嫩桃花小乞丐了。
只見那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小乞丐抓住龍三的手,擋在我面前,道:「不准動她!」
那瞬間,在我的眼中,柔弱的小乞丐像天神般高大威武。
我的口水「嘩啦啦」地直滴,非常後悔那天沒把他這小天神給吞下腹中。
失策了。
龍三低頭,望了望自己下檔那破碎成一片片隨風飄揚的褲子,委屈且氣憤地控訴道:「二少,這個女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膽子太大了,居然傷了雲哥,我們是為雲哥報仇的!」
「小乞丐,現在是你表現的時候了。」我抓住小乞丐的T恤,小聲道:「我不小心得罪了你的哥哥,現在他要砍我,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當我的人質。等會我會用手術刀抵在你的咽喉處,逼著你哥人放我走。但是,我在激動之下,手一滑,不小心割破你的血管,也是有的……到時候,可千萬別見怪。」
還沒等我拔出手術刀,痛楚稍稍減輕的雲易風緊接著便來了。
我連忙躲在小乞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