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萌動

　　即使宋琰對凌宸的個性再不滿，也沒料到有一天他會被撕扯得如此狼狽，那個一直和自己搭不上調的人，如今赤裸著被人壓在地上，眼睛漲得通紅，無助得讓人心疼。這意料之外的一幕讓他瞬間失去了原本應有的理智，身體的血似乎全部涌上大腦，刺灼的空白讓宋琰全身發冷。

　　理智先於行動，顧不得身上的疼痛，宋琰一步衝上去，拽起下身挺起的姜皓，一拳招呼上對方的臉，隨後又不解恨地一腳踢中差點侵犯到凌宸的地方。

　　被毫不留情地踢中要害，姜皓慘叫了一聲，護住自己的下身在地上翻滾。而被蕭晟揚的突然到來嚇愣了的於東也被姜皓凄慘的聲音驚得回過神來，平時一向看上去溫文爾雅的宋琰如今恨不能殺人泄憤的表情也讓他不敢造次。下一秒便像燙手的山芋似的放開禁錮著凌宸的手。

　　蕭晟揚的槍依然抵在小混混的頭上，眼神冷冷地看向兩個主使者，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只離開不到三個小時，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宋琰脫下外套，單膝跪在凌宸面前，將眼神有些失焦的凌宸蓋上，並小心地托起他的頭，讓凌宸靠在自己身上。依宋琰現在身上的傷，根本抱不起凌宸，只能這樣摟著他，卻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心裡被剜去的空洞冷冷地透著風，抱著全身冰冷的凌宸，宋琰不住地在想——自己沒趕來的之前，被人這樣欺負，凌宸是心裡是不是也在透風。

　　看了一眼沒什麼表情的凌宸，蕭晟揚的火氣也隨之越燃越烈，他蕭晟揚的弟弟，居然有人不知死活地敢碰，他也自然不需要再顧及什麼情面。

　　“在學校你們怎麼樣，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那麼算了。”蕭晟揚的聲音很低，雖然還不到二十歲，但應有的狠勁兒去一點兒都不少，“現在居然欺負到我頭上，嫌命長了吧。”

　　“只是一個男孩兒，蕭少爺值不值得這麼動氣?”現在這種情況，於東自然是能裝不知道就當不知道。

　　“少跟我裝。敢動我的人就應該知道後果。”蕭晟揚不想聽這些廢話，槍口向下，在小混混的雙腿上各開一槍。沒有裝消音器的槍聲在這個空曠的倉庫內顯得由為突兀，“你們打了他多少下，就得連本帶利地還回來。”

　　被打了兩個血窟窿的人尖叫著倒在地上，伸手去捂受了傷的腿，血從傷口處涌出，帶著一股腥甜。

　　“你……”於東心裡打了個突兒，刺耳的槍聲讓他身體也隨之一僵。

　　“蕭……晟揚，你也別……得意……”稍稍緩過神來的姜皓趴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不能拿我們怎麼樣，Z市的情況你應該清楚。咱們三家也是有合作的，針對我們對蕭家沒好處。”

　　“你說的對。”蕭晟揚不屑地看著兩個，語氣裡帶上幾分諷刺，“所以我一直不明白，蕭家怎麼會和你們兩家這種廢物合作。”

　“蕭晟揚，你別欺人太甚!”於東的少爺心態自然不會允許別人把自己家說成是廢物。

　　“我沒空聽你們廢話。”在蕭晟揚眼裡，那兩個人還沒有資格與他談欺不欺人的問題。

　　姜皓臉色泛青，顯然對蕭晟揚的話也非常不滿，“如果不是你和宋琰平時太囂張，處處壓人一等，也不至於讓人看你那麼不順眼。”說著，眼角掃了一下臉色慘白的凌宸，“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因為你，這小子說不定現在還乖乖躺在你身下呢。”

　　聽到姜皓的後半句話，宋琰抱著凌宸的又手握緊了些，臉上也透出抑制不住的怒氣。如果不是抱著凌宸，他早就想拿過槍打穿對方的喉嚨。

　　蕭晟揚冷哼一聲，不緊不慢地走過動去，“既然對我不滿，就衝著我來，無論你們想怎麼玩兒，我都奉陪。你們去堵宋琰，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但對付一個不能反抗的人，你們覺得很能自我滿足是不是?也就你們兩家廢物能養出你們這樣的寄生蟲。”尾音未落，蕭晟揚一腳踢上姜皓的臉，皮鞋踏下去的力度讓對方的臉瞬間被血模糊。

　　姜皓髮出痛苦的呼聲，卻因張不開嘴顯得很低悶。鼻腔的酸痛伴著竄出來的血匯到下巴，落在地上，口中的牙齒也因為外力的衝擊脫落一顆。於東瞪著眼睛看著姜皓嘴裡掉出的牙齒，完全說不出話來。

　　“把嘴巴放乾淨一點兒，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我不人介意讓你們親自體會一下什麼叫‘躺在身下’。”

　　“你……”於東本能地向後退了一下。現在的狀況與他們預期的結果完全不同，原本以為蕭晟揚會自己闖進來救人，到時候以多對少，還能好好地教訓他一頓。只是萬萬沒想到，蕭晟揚居然帶了家裡的保鏢，還有那把黑洞洞的槍。

　　“我還是那句話，想打架就衝著我來。”將槍放回大衣口袋裡，蕭晟揚走到宋琰旁邊，幫凌宸裹了一下衣服，隨後將人抱起來。瞥了一眼地上的兩個人，沉聲道：“當然，前提是你們得有命我和玩。”

　　凌宸輕微掙扎了一下，蕭晟揚將他抱緊了些才讓他不再掙動。宋琰起身跟在後面走出倉庫，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坐上停在門口的車子，蕭晟揚看了開門的保鏢一眼，“那些混混直接處理掉，至於那兩個人，誰家的丟誰門口去。”

　　“是，太子爺。”保鏢點了下頭，表示知道應該怎麼做，隨即關上車門。其中一部手下坐上另一輛車，跟在蕭晟揚後面開去醫院，剩下的留在那裡處理餘下的事情。

　　接到消息的蕭柏城和陳韻立刻趕到醫院，並提前安排了主治醫生等蕭晟揚帶人過來。

　　那孩子被帶到蕭家，卻讓人打成這樣，蕭柏城沉著臉顯然非常生氣。蕭晟揚陪兩人聽醫生說著凌宸現在的傷情，並不時地安慰著陳韻。

　　在確定凌宸沒有什麼內傷後，陳韻進病房去看自己的乾兒子了，蕭柏城把蕭晟揚叫到門外，詢問到底怎麼回事。

　　對於今天的事，蕭晟揚也的確沒有料到。導師打電話來說他交的論文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憑空消失，找不到了。讓他馬上再打一份送過來，要定成績。蕭晟揚只得先回學校重新打印存在電腦裡的論文。

　　等他把這件事處理完，就撞見不伐不穩，且臉上帶傷跑進學校的宋琰。看到蕭晟揚，宋琰一把拽住他的外衣，長話短說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那時蕭晟揚的預感就不太好，他一邊讓手下的人根據凌宸手機上的追蹤器查位置，一邊調配家裡的保鏢前往。等倉庫的大門被踹開的那瞬間，別說宋琰，就連他都覺得心裡一沉，如果再晚一步，後果可能更難收拾。

　　對於凌宸遭遇的事，蕭晟揚並沒有隱瞞，這對他來說是沒必要的。而這席話也成功激起了蕭柏城心底的怒火。畢竟是在Z市呼風喚雨這麼多年的人，再怎麼也不能容許任何威脅到蕭家人的事。

　　醫院的高級病房內——

　　凌宸躺在床上，身上套著病號服，打著石膏的左手放在床邊，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憔悴。醫院最權的威外科醫生為他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除了左手骨折外，其他都是外傷。怕他頭部受到震盪，所以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

　　宋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沉默地看著已經睡著的凌宸。醫生怕凌宸因為傷勢睡不安穩，特地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但即便如此，凌宸微微皺起的眉心還是顯得很難受，只是不知道這種難受是來自身體，還是心理。又或者兩者皆有。

　　和凌宸相比，宋琰傷得並不重，基本都是外傷，腿有扭到但並不影響走動，除了身上的於青有些猙獰外，其他都沒什麼問題，護士也簡單地為他做了處理。

　　蕭氏夫婦剛離開沒多久，原本蕭晟揚要留下來照顧凌宸，但宋琰並不想回去，便主動要求留下來看護凌宸。蕭晟揚也沒說什麼，留了兩個保鏢，說明天早上再過來。

　　看凌宸睡得實在難受，宋琰起身走進洗手間，出來時手裡多了一塊乾淨的熱毛巾。坐到床邊將凌宸打著吊針的手放平，仔細地替他擦著臉。

　　宋琰還記得自己當時由心底泛上來的痛楚，就好像有人在用刀子凌遲自己的心臟，難受得無法呼吸，只想將凌宸抱住，給他一點安全感。

　　宋琰不知道凌宸當時為什麼要幫他，從他們認識那天起，就從來沒有平心靜氣地說過一句話。現在為了護他，那個整天和自己鬥氣的人傷成這樣。好像之前的那些不滿在這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了，剩下的除了心疼，還有一些宋琰不得不面對的感情波動。

　　因為熱毛巾的舒緩，凌宸簇起的眉心緩展開來，睡得安穩了不少。而發現了自己心理那份感情的宋琰有些發愣地坐在床邊，手裡的毛巾已經冷了，他卻沒有要去換的意思。

　　他自己也弄不清是什麼時候開始對凌宸有這份心思的，也許已經蘊藏很久，只是在某一個瞬間被完全激化出來。這個每次都不喜歡主動說話，即使說話也不會看著他眼睛的男孩，如今卻成了他二十年的生活裡，第一個想要抓住的人。

　　這一切對宋琰來說都發展得不可思議，也有些失控，而這種失控並不讓人煩躁，相反的，感覺特別的美好。就好像含了一顆很小且不太甜的糖，絲絲的甜味慢慢蔓延開，就好像從心底泛出的甜，有些不模糊卻值得期待。

　　手指摩挲著凌宸依舊蒼白的臉，宋琰慢慢靠過去，吻印在凌宸乾燥的脣上，溫柔的、柔軟的……不深，卻很真實……

　　退開些距離，宋琰揚起嘴角。此時，原本已經睡著的凌宸忽然睜開眼，眼神有些茫然。在眨了兩下後，又重新閉上，陷入沉睡，也不知道剛才到底是不是清醒的。

　　嚇了一跳的宋琰看著凌宸又安靜地睡過去，微笑著幫他掖好被角，坐回椅子上，繼續看著眼前的人。

　　關於這個夜裡的吻，宋琰沒有再提，凌宸也似乎根本不知道有這件事。在醫院躺了一周，凌宸被接回蕭家休養。雖然外傷已經基本痊愈，但凌宸的精神狀態卻並不好，之前話就不多，現在更加沉默了。

出院後，宋琰也沒有再去看凌宸，他需要一些時間去整理自己的感情。宋琰向來不喜歡不受控制的東西，所以他需要一些時間，讓自己清醒一下，並為以後做打算。

　　於東和姜皓自那天后就沒有再出在學校裡，一個月後，於、姜兩家被排出蕭家的合作範圍。三個月後，兩家先後破產。之後沒人在Z市再見過任何這兩家的人。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就再宋琰想要理清自己的感情時，凌宸卻突然一聲不響地被送到國外，陳韻也陪同前往。至此，關於蕭家有位‘二少’的事被全面壓製下來。宋琰找不到凌宸，凌宸似乎也不想和任何人聯繫，只偶然打個電話給蕭晟揚，或者在他們經濟拮據的時候打些錢過來。

　　這樣一過就是四年，等凌宸再次出現在宋琰面前，已經不再是他印象中的那個凌宸了，那種眼底所散髮出的神采無論多少年，宋琰都還能夠清晰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