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蛻變

　　很多時候，人的性格還是需要打磨的，經歷一些事情，做一些獨立的決定，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可以造就一個人。當然，前提是一定要有一個良好的心態。

　　凌宸被送出國是臨時決定的，比原定的時間早了一些，但陳韻考慮到他現在的精神狀態，還是提前將他送了出去，自己也暫時放下蕭晟揚這邊，前往陪同。

　　關於之前的那件事，凌宸不太願意去想，但又不能不想。原因並不是那兩個主使者，而是事後的宋琰。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就像宋琰後來對他的態度，還有……那個淺吻。其實當時被吻的時候，他也很迷糊，原本以為是做夢。可醒來後越發清楚的記憶，讓他略有些無措。

　　因為被母親拋棄的關係，他童年的陰影裡就覺得女人很危險，後來變成無法喜歡女人。而對於是否喜歡男人，他也不太敢確定。在被那兩個人差點強暴時，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噁心，似乎也不能接受同性。可宋琰的吻又讓他覺得很溫暖，沒有任何排斥感。這些都讓他覺得很茫然，像他這樣的年紀，沒經歷過所謂的愛情，很多東西也不敢多想。

　　來到英國後，郊外新鮮的空氣和安靜的環境都讓他壓抑情緒舒緩許多。只是一直放在心底的疑問還是疑問罷了，就像他到現在都不能完全理解蕭家為什麼要收留他，即使陳韻將其歸結緣分。他也沒有開口叫“爸媽”，似乎總覺得有些不安，卻有說不清楚。但不能否認的是，他喜歡現在在的生活，衣食無憂，也有人關心。

　　陳韻每天還是會給他安排少量的課程，讓他暫時在家自學，以便適應這邊的學習生活。

　　除了每天必上的英文課，凌宸大部分時間會坐在窗邊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這麼一坐就是一個下午。這附近都是富人的別墅，平時沒什麼人走動，凌宸在這邊也沒朋友，生活過得有些單調，但他卻並不覺得有什麼關係。

　　陳韻每每看到坐在窗邊神色有憂鬱的凌宸，都會緩緩地嘆一口氣。她知道有些東西對一個孤兒院出來的孩子來說有些難接受，也不能理解，但她還是盡量想讓凌宸過得輕鬆一些。

　　“小宸，廚房剛做的蘋果派，嘗嘗看。”端著一個小巧的碟子，陳韻走到窗邊，坐到沙發上。

　　“嗯。”凌宸接過碟子，他並不是很想吃，但還是稍稍嘗了一口。

　　陳韻也沒勉強，拿過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紅茶，“如果在這裡待悶了就出去走走，市中心有很多有趣的地方可能逛。”

　　“沒關係。”凌宸微微搖頭，“這裡很好。”

　　陳韻頗有些無奈。其實做為一個母親，她並沒有為蕭晟揚操過什麼心。倒是眼前這個乾兒子，她想給予更多關心卻有些無力，“小宸，很多時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凌宸看著陳韻盯著他的眼睛，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並不好，也知道這個時候需要溝通，但總覺得無從開口。

　　陳韻溫柔地順著凌宸的頭髮，既然這個孩子不說，只好她來說，“小宸，關於之前的那件事，先不說宋琰，晟揚也需要向你道歉，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的，而做為哥哥，他也沒有護好你。至於那兩家的人，你爸爸會處理，你也不必想太多。把你帶進蕭家，讓你經歷了無法接受的事，是我們的疏忽。也許這些都和你之前的生活不一樣，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一個擔不起的孩子。”

　　凌宸抿住嘴角，沒有說話。

　　陳韻將他摟過來，讓凌宸放鬆地躺在她腿上，用一個母親應有的溫和繼續道：“你的戶口已經落到蕭家，就是蕭家的人。現在你還無法開口叫我們，但這些都無所謂，你可以慢慢來。我能想像當時你在面對那些行為時的不安，畢竟是晟揚去晚了，但媽希望你能相信既然我們讓你進到蕭家，就拿你當自己的孩子，那些利益和你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那件事只是意外，我們把他忘了吧。”

　　“你爸爸同意讓你提前到這邊，一方面是希望你能調整好心態，不管怎麼說，你現在這個年紀，心態很容易起伏和變化，但我們希望這些變化都能是向好的方向發展的。另一方面，他和晟揚要處理那兩家的問題，也是不太想你知道那些。”做為一個女人，陳韻有她應有的敏感，所以能體會凌宸的不安，也願意為他化解這種不安，這似乎就是女人的一種本能，很美好的本能。

　　凌宸閉了閉眼。當時那種絕望感的確讓他有些後怕，畢竟生活了十九年的環境裡從未接觸過這種讓他覺得不堪的事。也生怕蕭柏城放棄了他，但好在蕭晟揚還是及時趕到了。而陳韻這些天來的關心以及蕭柏城兩天一次的電話，都讓他開始重新收回絕望時散裂的心。但可能是孤兒的天生敏感，恢復的時間總是要慢一些。

　　“你說把我帶到蕭家是緣分……”過了良久，凌宸開醞釀著開了口，“可我總覺得這種‘緣分’很不真實。蕭家對我來說可能太龐大了……”如果蕭家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也許他會比較容易接受。

　　陳韻輕笑著，覺得凌宸能自己開口總是一個好的開始，“嗯。其實蕭家怎麼個情況，這麼長時間你也應該知道一些。晟揚以後肯定是要接手的，我和你爸爸都希望能有個信得過的人來幫他。比起從手下中選一個得力的，我們更希望能自己培養一個信得過的孩子。這一代蕭家就晟揚一個孩子，你爸爸一直希望能有一個背景乾淨，而且很努力的孩子幫晟揚。這幾年也一直在找，但都沒有特別合適的。直到晟揚把你帶回來，他一眼就覺得你很合適。”

　　“當然，如果你不想也沒關係，這些事都要憑你自願，我們不會勉強。還是那句話，你幫了晟揚就是緣分，在我和你爸爸看來，你先是我們的孩子，後才是晟揚的幫手。”陳韻單手摟著凌宸，“蕭家能在道上立足這麼多年，自然很講究情義。你幫晟揚的這份情，比什麼都大。我希望你能慢慢放下那些不安，真正走進我們家裡。”

　　無論站在什麼立場，她都不會為難凌宸這個孩子，而對於凌宸，她也是打心底的喜歡。甚至其他的事，全部可以往後排。

　凌宸枕在陳韻腿上，汲取著來自母親身上的溫暖，這一刻，他恍然覺得也許這些東西，自己真的應該放下，來享受現在的生活。這才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蕭家的父母。

　　“有空給晟揚打個電話吧，他雖然不會直接說，但還是很擔心你的。”

　　“嗯……”凌宸應了一聲。這一年相處下來，蕭晟揚對他也是好得沒話說，他一句話不說的走了，怎麼都應該打個電話過去說一聲。

　　第二天下午，凌宸給蕭晟揚打了個越洋電話，告訴他自己現在很好，讓他不用擔心。蕭晟揚讓凌宸注意身體，如果學習太累就轉學回來也一樣。兩人就這樣聊也三個多小時，但誰都沒有提到宋琰。蕭晟揚是無意的，而凌宸則是有意的。

　　一個月後，蕭柏城來英國看凌宸，順便準備幫他辦好入學手續，帶妻子回國。

　　書房裡，蕭柏城坐在椅子上，指指墻邊兩米多高的書櫃，“這些書都是我讀過的，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慢慢看。”

　　“嗯。”凌宸看著那個需要踩梯子才能拿到上層書籍的書櫃，即使不看具體的藏書內容，也足以勾起他的興趣。

　　“凌宸，有些事我需要和你談談。當然，選擇權在你手上。”蕭柏城依舊一臉嚴肅，但看著這個比在國內時精神好上許多的孩子，也算放了心。

　　“您說。”凌宸認真地坐等著他繼續。

　　“做為我的兒子，我對你和晟揚的要求和期望是一樣的，希望你們都能夠有出息。獨立並有主見。”蕭柏城看著凌宸，注意著他的神色，“關於你在國內發生的那件事，做為蕭家人，危險也是難免的。你現在要做的選擇是——是不是還要像之前那麼被動地讓人欺負。”

　　凌宸臉上一愣，心裡清楚蕭柏城說到重點了。

　　“他們不敢惹晟揚，是因為晟揚向來都是主動出擊的人。即使再狼狽，也不會讓人欺負。”蕭柏城身體微微向後倚著，“你也是個擔得起的孩子，看得出做人做事都很認真謹慎，也知道分寸。這是蕭家人應該有的基本原則，這些，我非常高興能在你身上看得到。”

　　“至於你以後的路要怎麼走，我不會給你壓力，也不會給你指定方向，你自己選。但你要清楚一個男孩子，應該成就屬於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懂得如何得到你想要的。這些你都可以慢慢想清楚，但不要猶豫太久。”

　　與和女人的談心不同，沒有了那種溫柔的擁抱和細膩的心理滲入。男人之間的談話總是帶著一種硬冷的金屬性，直接點重問題的重點，用一種衝撞力撞進彼此的思維裡，以此達成一種心理上的共識。

　　“你現在要回答我嗎?”看著他一臉深思的表情，蕭柏城開口問道。

　　凌宸頓了一下，鄭重道：“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理清自己想走的路，但我想努力成為人上人。”的確，他已經過夠了被人欺負的日子，孤兒院裡他可以反擊，而在現實這個大染缸裡，如果相差懸殊，他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身為一個男孩，他有屬於男人應有的那種鬥勁兒，也願意為自己拼一回。

　　“很好。”蕭柏城滿意地點點頭，“希望不久之後，你也能開口叫我‘爸爸’。”

　　凌宸淺淺地揚起嘴角，“好的，爸爸。”

　　聽到他叫人，蕭晟揚難得地露出一抹笑意，拍拍他的肩膀，“下去吃點心吧，你媽該等急了。”

　　“嗯，您不下來嗎?”凌宸站起身，轉頭問道。

　　“等一會兒，你先去吧。”

　　“好。”

　　小客廳裡，管家將下午茶的點心擺上小桌，見他下來，微笑著讓他快來吃。凌宸點點頭，看到在外面正在和園丁討論植物修剪的陳韻，走到門口喊了一聲，“媽，下午茶準備好了。”

　　陳韻一愣，回頭看到站在門邊笑意濃濃的凌宸，溫柔地笑應道：“好的，兒子。”說完也不管是否已經交待完了，轉身和凌宸一起進屋，享受屬於母子兩人的下午茶去了。

　　這一聲“爸媽”凌宸叫得很甘願。他曾經聽人說過，母親可以賦予孩子溫柔的一面，而父親則成就了孩子的自信。現在他有了父母，也就等於應該有了一個全新的生活態度。

　　兩個月後，蕭柏城將於、姜兩家的資料交給凌宸，讓他親自參與兩家的剔除計劃。不需要多專業的意見，只是讓凌宸知道他可以做到。

　　之後蕭柏城又幫他買下一間咖啡館，讓他學習自主經營，並將自己的助手借給凌宸當幫手。凌宸的生活驟然變得忙碌起來，每周五天去學校上課，周六和同學一起做老師布置的作業，周日去咖啡館看賬目。

　　而咖啡館賺的錢，一部分打給蕭晟揚做生活費，他知道為了讓蕭晟揚自立，蕭柏城早就斷了他的零用錢，蕭晟揚只能靠自己賺。所以只要咖啡館有錢賺，凌宸都會將八成的錢給蕭晟揚，自己留兩成可供資金周轉。而對於這間咖啡館的事，蕭晟揚並不清楚，它後來也成了凌宸在英國的第一份個人資產。

　　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四年。這四年間，咖啡館成功地擴大了一倍，凌宸也從中學到很多東西，身上的那種自信和神采越發吸引人，成熟後更加漂亮的樣貌讓人移不開眼。

　　在準備完大學的畢業論文之後，他被蕭晟揚一通電話叫回國內，親自建立了後來的玖月高級會館，並開始逐步接手蕭家的黑幫生意。

　　而再見到宋琰，凌宸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只能微笑地回應宋琰的笑意。四年的時間也讓兩人都成熟許多，之前的那種距離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匿的沉默。

　　這四年，凌宸一直一個人簡單的過，沒有交過任何男女朋友。宋琰卻恰恰相反，他換情人的頻率連蕭晟揚都懶得過問……

　　心底原本萌生的那股曖昧被默默地擱置，那些懵懂感情像是早已被放棄，又像是一個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