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結束

　　賀家書房內，賀煜在皮椅上看著窗外，聲音低冷道："讓他跑了？"

　　"是的。"保鏢站在桌前，"下面的人突然在市區遠遠地看到他，開了兩槍，似乎是傷著了。等我們的人追過去，人已經不見了，四周也都找過，沒有發現。因為是市區，他們也沒敢太囂張。"

　　"嗯，安栩的事讓他們接著辦，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安栩的事他只讓幾個人暗地裡行事，明面上用羅笑的事做了掩護。

　　"知道了。"保鏢鄭重地點了頭，最近讓他們辦的事都不太順，他們也能感覺到賀煜的脾氣越來越糟。

　　"出去吧。"賀煜已經懶得再開口，將人直接打發出去。

　　天氣漸漸暖起來，再過幾天就是路凝夕的忌日。一年的時間磨去了很多東西，對於那個曾經跟在自己身邊十二年的人，即使站在墓碑前，他也不再有多少感觸……

　　一個星期後，楚音遙接到安栩的電話，"紀叔應該就藏在那裡，我是從賀下幾個手下那裡打聽到的。"雖然現在賀煜已經派人殺他，但大部分賀家人並不曉得安栩被追殺的事，還以為他是賀煜的好兄弟，也未有所隱瞞。

　　"嗯……"楚音遙思考了一下去那裡的路線和時間，"你最好也給自己想條後路，待著Z市不安全。"

　　"我知道。"

　　"行，你自己藏好，有事我會打給你。"既然安栩有自己的打算，楚音遙也不想多問。

　　"你要小心，如果不行，我再自己想辦法。"他也清楚，以楚音遙現在的身份，做這件事多少有些麻煩，如果不是自己沒那兩下身手，也不會把楚音遙拉進來。

　　"嗯。"楚音遙應了一聲，掛斷電話。等這件事處理完，他也要開始為自己的離開做準備，畢竟留在這裡，他這樣的身份，怎麼都是危險。

　　暗中準備了三天，楚音遙決定在今晚動手。唱完七點場，楚音遙走出玖月，從這兒坐車去郊區，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鐘，來回就要近兩個小時。凌宸今天在玖月對賬，基本上要到十二點以後才會回家，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掉紀叔。

　　為了不被人注意，楚音遙選擇去坐公車，開向郊區的公車一向人多且雜，要比開車或打車安全些。

　　公車時快時慢地向郊區開，不時的顛簸讓車上人的哀聲載道，楚音遙坐在最後排的座位上，看著車上擠得滿滿的人，微微皺起眉。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太吵的環境會讓他覺得煩躁。

　　等他從公車上下來，時間已經指向八點。車站周圍沒有什麼人，一條昏暗的小路通往楚音遙要去的地方。

　　按照安栩所說的路線走，四周大多都是二三層的磚砌小樓，偶爾有幾家亮著燈，可見這裡住的人並不多。走了大約十分鐘，一幢白色的二層樓進入蕭晟揚的視線，那裡便是紀叔的藏身地。

　　楚音遙快步走到一處可以隱蔽的磚牆後，認真地打量著院子和周圍的環境。雖然已經很久沒做這種事，但還是本能地遵循著殺手的行事風格。

　　鏤空的大門從裡面緊鎖著，院子不大，似乎很久沒人打掃，頗為凌亂。兩個保鏢大門裡站著，沒有半分懈怠。位於二樓的一間屋子亮著橙色的燈光，楚音遙初步判斷紀叔應該就住在裡面。至於房子裡有幾個保鏢，他還不能肯定。

　　掏拔出別在後腰的槍，檢查了一下子彈，這把手掌大的槍是當年賀煜特地給他定做的，今天他卻要用它來殺賀家的人，想來也有夠諷刺的。拉開保險栓，楚音遙目側了一下到大門的距離，然後舉起槍瞄準左手邊的保鏢，眼睛微微眯起。

　　隨即一聲槍響，子彈穿過鏤空的大門，直接打在對方頭上。站在他對面的另一個保鏢見同伴突然倒下，立刻意示到危險，掏出口袋裡的槍準備反擊。此時楚音遙已經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門前，攀上大門鏤空設計的空隙，借力翻進院子，落地的同時，一槍打在另一位保鏢握槍的手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

　　對方的槍掉到地上，下意識地用沒受傷的手去拿衣服裡備用，可剛拿出還未消瞄準，就被楚音遙握住手腕，向內一折，壓著對方的手扣動扳機，子彈近距離地穿透保鏢的胸口，無聲地倒在地上。

　　聽到聲音，小樓內的幾個男人詢問著跑出來，由於剛剛換班吃飯的關係，幾個人出來時身上只穿了件襯衫，只有沖在最面前的男人手裡拿了把槍。

　　躲過一發子彈，楚音遙沒猶豫，轉身直接一槍打中拿槍男人的心臟。隨後抓住想往回跑的一個人，一腳踢在對方肋骨上，在他抱著肚子彎腰時，抓住男人的領子，漂亮的動作向小樓的大門一摔，門被撞得"呯"地聲關上，同時也阻斷了剩下四個人進屋拿槍的意圖。

　　眼看沒有退路，四個人只能硬著頭皮衝上來，楚音遙避過對方一拳，一記手肘砸在對方後頸的脊椎上。從開出第一槍起，楚音遙的興奮神經就不斷地被刺激著，血腥、暴力……他曾經最熟悉的東西，如今回放在眼前，沒有半分陌生，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也許就適合這樣的生活。

　　之前，他一直再為了賀煜而拼、殺，如今才算是第一次為了自己，曾經的被動變成現在的主動後，血的味道依然沒有變，卻有種物事人非的感覺。

　　解決掉三個，楚音遙開槍直接打中了已經拿起同伴掉下的槍支的第四個人。院子再次恢復平靜，只有淡淡的血與火藥混合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

　　踢開趴在門口已經沒了知覺的人，楚音遙拉開門走進樓內。客廳的燈點著，茶几上還放著沒有吃完的飯菜。紀叔慢慢從樓上走下來，略微有些佝僂的背已經看不出當初的慈祥，頭髮已經看不出多少黑色，整個人比上次楚音遙在步行街上看到時，還要蒼老幾分。

　　"你……"紀叔站在樓梯上看著楚音遙，然後笑了笑，"你是來殺我的？"

　　楚音遙沒說話，冷漠的臉甚至可能感覺到骨子裡的冰冷。

　　"也好，即使你不來，我也活不了多久。現在……也好。"紀叔幽幽地喃著，走下最後幾階樓梯。

　　"路凝夕怎麼死的？"他知道自己在安栩哪聽到的不是全部，而知道全部的人只有紀叔。

　　紀叔愣了一下，"你是為凝夕而來的？"

　　"回答。"楚音遙沒心情和他耗時間。

　　"我還以為是嚴家的舊部……"紀叔嘆了口氣，"凝夕是個好孩子，我這輩子對不起的就只有那個孩子了，你殺了我也好，我也能瞑目了。"

　　"說重點。"對說紀叔的懺悔，楚音遙沒有一點動容，他只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給自己一個說法。

　　"凝夕殺了嚴傑，這件事是賀煜讓人透露出去的。嚴世華千方百計地想給自己的兒子報仇，但道上誰也不敢去殺凝夕，搞不到反而自己送了命。嚴世華找過我，因為我兒子賭博，欠了嚴家不少錢，所以嚴世華想用紀磊逼我幫他。我當下沒同意，說要考慮。其實如果我幫嚴家，那事後兩邊可能都佔不到好處。"紀叔頓了頓，表情看上去有些疲憊，"這事不知道怎麼讓賀煜知道的，他找到我，讓我按嚴世華說得做。開出的條件是將紀磊安全送到美國去，並不計較紀磊為了討好嚴家，將賀煜的事告訴嚴世華的事。我當時的心思都放在紀磊身上，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從小慣著，結果弄成這個樣子。"

　　楚音遙沒說話，安靜地聽他說著，心裡卻是五味雜塵，說不出什麼感覺。

　　"那天，我給凝夕喝了帶迷藥的水。然後看著賀家的人將凝夕連人帶車一起撞下去。撞凝夕下去的根本不是嚴家人，而是賀煜的人，他是只利用了嚴世華找我的這個幌子而已。說白了，他嚴世華都不知道自己殺了路凝夕。"紀叔一陣急咳，臉上那種衰敗感更加明顯，"我開始以為賀煜只是將計就計，會派人下去救凝夕，畢竟那個孩子是他看著長大的。等真的見到凝夕的屍體，我才意識到賀煜有多冷血。"

　　"之後，賀煜對外稱是嚴世華買通我殺了凝夕，條件是嚴家送紀磊去國外，並保證我的安全，讓我脫離賀家。當時聽到這些，我這個老頭子才知道自己被利用得多徹底。"抹了把臉，紀叔繼續道："後來，紀磊也死在紐約了，說是吸毒過多。我自己的孩子我清楚，他玩是玩，但絕對不會碰毒品，所以我懷疑是有人故意給他打了過量毒品致死的。至於賀煜不殺我，其實也只是想證明那句根本不存在的'嚴家保我周權'的話。"

　　"我都是快死的人了，也沒必要和你說假話。凝夕出事後，我就被安排在這裡，偶爾還能出去走走。不過一個月前，賀煜就不准我出門了，還安排人監視我。"紀叔微笑地看著楚音遙，"我猜他現在已經開始想殺我了，可惜你比他快一步。"

　　前因後果從紀叔口出說出來，楚音遙對賀煜已經失望到了負值。他之前以為自己的死多少和嚴家有點直接關係。事實卻是賀煜自導自演的一齣戲，不僅是自己，連嚴家也一起也搭進去，才能滿足賀煜的胃口。

　　"要說的我都說了，你可以動手了。"紀叔坐到樓梯上，緩緩閉上眼，"還有一件事，凝夕那孩子的忌日快到了，如果你去看他，請代我說聲對不起吧。"

　　"嗯……"楚音遙淡淡地應了一聲，舉起槍，對準對方的額頭。

　　槍響過後，紀叔倒在樓梯上。楚音遙面無表情地收起槍，轉身離開這個滿是血腥的院子。

　　夜幕凝重，沒人注意到這裡發生過什麼，一切一如繼往的安靜。楚音遙慢慢消失在夜色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結束了，又好像正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