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24 心結
一覺醒來已是天亮。
很難得,遺忘之海那恆古不變的冰冷晨光帶上了溫度,薇薇安眨眨還有些酸澀的眼皮,想抬起手揉揉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包裹住,源源不斷傳遞著溫暖,每次經期一到,手腳必然冰涼的情況也沒出現,蜷在被子裡,薇薇安只覺得渾身暖融融的,雖然昨天被親吻出的淤青還有一點紅腫隱
痛,也顯得不太難過了。
還沉迷在困意中的腦袋突然想起了昨天入睡前那場不成功的親昵,頓時睡意全消,輕輕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將視線上移, 正好對上了一張英挺陽剛的臉,他看似還沒醒來。
這還是薇薇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注視鈷藍,與他以前也有過同床共枕,只是這次不同,薇薇安非常清楚,昨夜雖然並沒有真的與他發生關係,但她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在這個異世界以後的人生,與他從此就密不可分了。
要把騎士長大人當作戀人來對待了嗎?薇薇安臉上一熱,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涌了上來,以往在他面前,她總覺得自己是渺小卑微的,隨時被審查著的存在,也許是兩人初見之時,騎士長帶給她的恐懼太過強烈,以致於她一直把他當做了一個領導者的角色,而不是自己可以去愛的男人。
其實,他真的對她夠好了,目光滑過那堅毅的眉線,穿過灰藍色細碎頭髮胡亂遮掩著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緊緊抿著的薄脣,薇薇安輕輕嘆了口氣,他給了芙羅拉高尚的地位,提供給她的親人萬全的保護,就是她逃離卡米爾湖之時,芙羅拉的生活也沒有受到影響,如果這樣一個人物做她的女婿,芙羅拉一定不會不喜歡,薇薇安相信,在她的生存圈子裡,是肯定找不到比騎士長更好的了。
一個人真的太累,累到她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就算他只是看上她的容貌也好,只是迷戀她的身體也好,薇薇安已經不願再去多想。
“在想什麼?”鈷藍的聲音在薇薇安頭頂響起,接著她之前抽出的那隻大手,便摟住了她的腰,把她往枕頭上一帶,薇薇安的眼睛正好與他銀灰色的雙眸對視。
“大人。”薇薇安扭了扭頭,將臉頰貼在了鈷藍胸前,“如果有一天我不漂亮了,變得難看了,你還會喜歡我嗎?”
“怎麼想到這麼問?”原本因薇薇安柔順的態度又開始心猿意馬的鈷藍,聞言微微驚訝道。
“我說了,您不要生氣。”薇薇安咬了咬脣,又道:“我一點優點都沒有,除了這張臉,根本沒有值得您喜歡的地方,魔法也學了個半調子,個性又懦弱,還常常做出一些愚蠢的事,如果沒有這張臉,您根本不會喜歡我,還有那次校慶…”小丫頭說著說著,突然蜷起了身子,貼著鈷藍的臉蛋也離開了一點兒,她喃喃道:“大人您說我是魔族奸細那次,如果不是因為見到了我的真面目,您會那麼輕易就放過我嗎?”
其實,這實在是薇薇安最大的心結,她的性格本就非常內向,能將這些話說出口十分不易。
鈷藍半響無語,懷裡的女孩,在遺忘之海清晨特有的冰藍深色光線下,更顯得白皙透明,她露在被褥外的皮膚比窗外的雪花像是快要融化一般的柔弱,薇薇安與那輕柔白雪唯一的不同,就是她是活的,她會動,她的身體是溫暖的,身體的某一處更是滑膩緊致得讓男人如登極樂。不行,不能再想下去,鈷藍將又開始不純潔的思維拉回,認真的思索了幾分鐘,他抱著薇薇安,將下巴壓在她的頭頂,慢慢說道:“不想編些好聽的來騙你,其實我也不知道。”
明顯感覺到懷中的人開始僵硬,鈷藍的手在她的背上安撫滑動著,“遇到你之前,我從沒有想過,以後會有想要的女人,還能有個家庭。”
“薇薇安,我答不上來你那些問題,但你給了我幸福。”鈷藍說,“我將我的姓氏給你的那一天,你就已經是我的妻子與唯一的家人,你覺得,我會嫌棄自己最親近的家人嗎。”
同樣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安撫心慌的小女孩,鈷藍也非常的不容易,待他努力組織語言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後,便聽到了懷中人的抽泣聲,接著,薇薇安哽咽著的可愛嗓音響起:“算親人的話,還有我媽媽。”
“對,還有你媽媽。”鈷藍笑了,薇薇安緊緊抓住了鈷藍,淚水在他的胸口肆意流淌,心中那一直的堅守,好像也被自己的淚水緩緩融化。
家人這兩個字,對於騎士長來說,曾經是一個禁忌,他能親口說出這種話,確實比一百句山盟海誓更可信,可是他並不打算將自己那些沉重的,血腥的過去告訴薇薇安,他早已不是兒時那個眼睜睜看著親人被殺光而無能為力的,只會哭泣的小男孩,如今他位高權重,實力已是全大陸頂峰,他一定會將薇薇安好好的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讓她漂亮的黑眼睛,再也不見苦難…如今,他已經重新得回“擁有家人”的資格。
就算有再多的淚水,也有流乾的時候,更何況如果薇薇安再不起來,只怕底下的床褥都會被經血浸透。
於是在騎士長眼裡,這可愛的小丫頭突然擦掉了淚水,雙腿用扭曲的姿態夾在了一起,滿臉糾結的抓起自己的戒指,送到了他的面前。
鈷藍接過空間戒指,從裡面取出了幾條高級昂貴的貴族專用女性 用品,不過型號都太小巧,托在他的手心跟玩具似的。薇薇安一把將他手中的東西奪了過去,抓了一條就往洗手間跑。
待清潔乾淨身體,換好了衛生用品,薇薇安把換下的髒物都收進了她專門找來的粗布袋子裡,難以避免的想起,這些東西,都是那個男人給她準備的,裡昂竟然細心到連女性 用品都給她塞到了戒指裡,這個人心思細密起來的確十分可怕。雖然很不想用他給的東西,但是也別無選擇。
可惜,無論他做了多少細心又貼心的事,她永遠都是無法接受他的,薇薇安把布袋子扎好放在地上,她已經有了準備努力去接受,去愛的男人。
“替小龍封印好之後,我們就離開吧。”羅傑對臉色陰郁非常的賽特說道:“就算想要她,現在的情勢也不容我們明著搶了,這裡可是龍族的地盤,再說,你也看到了,她跟那個人類明顯關係不一般,說不定早就跟他上過床了,這麼漂亮的妞,哪個男人忍得住。”
見賽特不言不語,羅傑又故意道:“你信不信,小妞昨晚肯定被上了,我看她心甘情願的很,這種小妞用來玩玩最好不過,咱倆會有機會的。”
“我看她肯定不止一個男人,說不定裡昂那傢夥都玩過她,對了,還有血族那個混蛋。”
“早知道,在荒原結界的時候,咱倆就恢復原形,把她好好乾個夠,說不定她還會哭著喊著讓咱們帶她走,你和我的手段,哪個女人能抵擋得了?”粗俗不堪的話語接連不斷從羅傑口中冒出,賽特的拳頭握得越來越緊,終於他忍無可忍的揪住了羅傑的領子,恨恨道:“你能別說了嗎?!”
“我也不想說,你好好想想吧,我們到人界大陸是為了什麼,我們與各族開戰又是為了什麼。”羅傑大力的掰開賽特的手,冷冷道:“是一個不知被多少男人玩過的女人重要,還是讓全族重新站在陽光下重要。”
“讓所有族人重新站在陽光之下!”那天,在永夜的魔域王宮中,羅傑第一次聽賽特這麼說,那時候賽特還沒有染上這麼多人類的鮮血與生命,他甚至還沒有親自指揮領導過一場戰役,實戰經驗還不如羅傑,但就這麼天真單純的一句話不知道觸動了羅傑的那根神經,竟讓他簡簡單單就認定了賽特,從此便不離不棄。
一年,十年,百年,千年…魔族被封印在黑暗的魔域,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煎熬已經演變成了對人界的刻骨仇恨,一旦找到機會穿越封印,那麼沒有二話,魔族們絕對是尋找最近最大的人類城市,殺掉所有的男人,奸 殺所有的女人,小孩子的肉很嫩,當作戰利品吃掉再好不過,有姿色的少女麼?那麼就多玩幾天再殺,臨走時還要放一把火,燒盡一切城池,毀掉森林與河流,魔族無法擁有的,全都盡數毀去。
人類談魔色變,又怎麼能知道,在陰暗的地底,絕望生活著的魔族是何等的憤怒與瘋狂。
魔族的未來是重生,而不是毀滅,為什麼沒有人明白呢?帶著渾身血腥回到魔域的羅傑這麼問自己的父親,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賽特會不會就是魔神賜給自己的禮物?羅傑經常這麼想,賽特懂得他,他們擁有同樣的理想,一步步扶持著賽特成為魔王,他必定能帶領全族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羅傑一直這麼堅信著,雖然是近乎無望的艱難,但他們兩人一定會堅持著走下去。
因為薇薇安的出現,賽特卻變了,他變得猶豫不決,磨磨唧唧,明知道薇薇安有著封印之人的線索,竟然畏手畏腳遲遲不肯對她出手,明知道打開魔族封印的關鍵就在那女孩身上,他竟不願對她有一絲的傷害,兩人的理想就在眼前,賽特怎麼能這樣!?魔族那屈辱厚重的血紅歷史,在賽特的天平上,竟然比薇薇安還輕麼?
“若你執意這樣下去,我只好不再擔任你的護衛隊長。”羅傑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室內迴盪,“以直系親王的身份與長老院參議員之名,我有權與你分開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