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阿麥這才細細打量屋中陳設,見果然是個個露著精巧,處處透著雅致,自與別處大不相同。
那管家見阿麥視線轉到臨牆的一面書架上,又笑道:「小侯爺交代了,屋裡的書隨小哥翻看,不必拘束。」
呵!這可是好大的面子,不知這商易之又有什麼要命的差事給自己做,阿麥想到這裡便也不再客氣,只略點了點頭。那管家又引她到內室門口,說道:「小哥也勞累一天了,洗洗早些歇著吧,夜裡有侍女在屋外當值,有事喚她們即可。」
那管家含笑退下,阿麥往內室一扒望,見一側的屏風後隱約冒著騰騰的熱氣,繞過去一看果然是早就預備好了大浴桶。阿麥忍不住用手試了下水,水溫恰到好處,她已記不得多久沒有泡過這樣的熱水澡了,這樣一大通熱水擺在面前,著實是個不小的誘惑。
洗就洗吧,阿麥暗道,既然猜不透商易之的心思,那乾脆也就不猜,先享受了再說。她極利落地脫衣入水,直到把整個身體都浸入水中時,才長長地歎了口氣,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歎息聲。
書房外,那管家匆匆離去,走幽徑繞亭廊,直到侯府後院的最深處的一所房子外停下來,在門外低聲稟道:「回小侯爺,都已安排妥當了。」
房內,仍是一身戎裝的商易之直直地跪在一塊牌位前,淡淡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管家猶豫了下,終還是忍不住說道:「小侯爺,長公主也是為了您,您——」
「貴順,」商易之打斷了管家的話,說道:「我知道的,你下去歇著吧。」
「可是——」貴順剛欲再說,卻突然又住了口,忙低頭垂手讓在一邊,恭謹地叫道:「長公主。」
商易之聞言不由抿唇,身體下意識跪得更直。
房門被緩緩推開,盛華長公主出現在門口,她是一個看起來很柔弱的女人,眉眼都細細的,長相不算極美,卻無一處不透露著溫婉。
商易之並未回身,只是叫了句「母親」。
盛華長公主緩步進入屋內,站在商易之面前靜靜地看了他片刻,這才輕聲問道:「可是想明白了?」
商易之抬眼,眼神中透露出平日裡極少見的倔強之色,答道:「易之沒錯。」
「啪!」的一聲,商易之的臉被打得轉向一側,再回過來的時候,面頰之上已是多了幾道淺淺的指印。想不到這看似柔弱無比的長公主出手竟是如此狠厲。
「可是想明白了?」盛華長公主的聲音依舊輕柔溫和,彷彿剛才那一掌並不是她摑出的一般。
商易之眼中的倔強之色更濃,仍是答道:「易之沒錯。」
又是「啪」的一聲,盛華長公主說道:「還說沒錯!我送你去青州是讓你韜光養晦的,不是讓你鋒芒畢露逞英雄的!」
商易之的嘴角已滲出血絲來,卻依舊是直挺著脊背答道:「我沒錯!我是齊家的子孫,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南夏的土地被韃子所佔,看著我南夏的子民被韃子所殺,我不能——」
「你必須能!」長公主冷聲說道,「如果你連這都不能忍,你乾脆也就不要去爭這個江山,就老實地留在這定南侯府裡做一個風流的小侯爺,安安生生富貴到死!」
商易之抿唇不語,只直挺挺地跪著。見他如此模樣,長公主臉上的溫柔神色終於不在,怒道:「你可知攘外需先安內?現在的江山不是你的,是你叔父的,是坐在皇城裡的那個弒父殺兄的齊景的,就算你把被韃子都趕走了,就算你打過了靖陽關,那又如何?只不過命喪得更快一些罷了!」
商易之卻凜然說道;「如若爭的是這半壁江山,不要也罷!」
長公主氣極,伸手欲再扇商易之,可手到他面前卻又停下了,她靜默了半晌,突然問道:「你可知道?半壁江山丟了還可以再奪回來,可人的性命一旦丟了,卻再也回不來了。你可知道?最危險的往往不是你面前的敵人,而是你身後的親人。」她停下,轉頭看向香案上的牌位,輕輕歎息一聲:「這裡不光你是齊家的子孫,我也是,沒有一個齊家人願意看到我南夏的大好江山被韃子所佔,可前提是你得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把江山重新從韃子手裡奪回來,才能把你父親的牌位光明正大地擺進宗廟,而不是……偷偷地藏在這裡。」
商易之默默注視著那牌位良久,臉上的狠倔之色終於軟化了下來,深深地叩下頭去,緩聲說道:「易之知道錯了。」
長公主見他如此,淡淡說道:「既然知道錯了就起來吧。」
商易之緩緩站起身來,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又說道:「則柔正在翠山,既然回來了,就去見見她吧。」
商易之沒有說話,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長公主又問道:「你把那個姑娘也帶回來了?」
「是。」商易之答道。
「懷疑她和靖國公韓懷誠有關?」
「看年齡像是韓懷誠的後人。」
「韓懷誠……」長公主面上浮起淺淺的微笑,似又想起了些很多年前的事情,她輕聲說道;「我也只見過他們夫婦幾面,能不能認得出還難說,不過他們夫婦都是很有趣的人。」
阿麥原本以為她這一覺會睡得很長,可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外面天色依舊黑著,心裡頭湧上來的第一個念頭便是挺對不起商易之這書房的,如此柔軟的床和錦被,竟然都睡不到天亮,真是太燒包了。
她又躺了片刻這才從床上起身,剛穿戴好了就聽見屋外有侍女輕聲問道:「公子起了?可是要梳洗?」
阿麥微驚,料不到屋外竟然會有侍女一直守候,見此情形顯然是早已受過了交代,像是一直在注意著屋裡的動靜,等她穿戴完了這才出聲詢問。又聽自己的稱呼竟然成了公子,阿麥心中更覺好笑,清清了嗓子才答道:「進來吧。」
屋外有侍女端著臉盆毛巾等洗漱用具進來,不用阿麥吩咐便上前伺候阿麥梳洗。阿麥哪裡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一時有些受寵若驚,直到侍女們都收拾利索裡退了出去,她這裡才回過神來,當下心中更是猜疑,不知商易之這到底是做的什麼打算,本想去尋商易之,可轉念一想卻又忍住了,只想乾脆就先這樣等著,以不變應萬變最好。
誰知這一待就是好幾日!
此後幾日,商易之均沒露面,不是說宮中設宴就是好友相邀,總之是不在府中。阿麥見是如此,便對那管家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回侍衛隊好了,我本是元帥親衛,哪裡有總佔著元帥書房的道理,再說又讓其他兄弟們如何看我?」
那管家卻不溫不火地答道;「小侯爺交代過的,麥小哥自然與他人不同,只安心在這住著便可,若是下人們有伺候不好的,儘管和我說,我替小哥處置他們。」
阿麥心道這哪是因伺候的不好,而是因為下人們伺候的太好了,所以她心裡才更沒底,左思右想商易之也不是那做賠本買賣的人。
那管家見阿麥面露不快之色,又說道:「小哥若是待著無聊,我找人陪小哥出去轉轉,咱們盛都是有名的花花世界,好玩的東西可是不少。」
阿麥聽了此話卻是心中一動,竟然允許自己出府,看來倒還不是軟禁,難不成還真是商易之良心發現,覺得罰得那二百鞭子確實過了,現在來向她示好?可這甜棗給的也太大了些啊。她忙點頭,笑道:「那就有勞老伯了。」
那管家怎知阿麥心思轉了這許多,只又囑咐道:「小哥出門還需換了這身軍衣,我讓人給小哥備些尋常的衣衫來吧。」
阿麥笑著稱謝,那管家去了,不一會的功夫就叫人送了一個包袱來,裡面衣衫靴襪一應俱全,還封了一包小銀錠。阿麥不由得讚了一聲,想這管家辦事真是周到。再往下翻翻,竟然連公子哥們不離手的扇子都備了一把,阿麥頓時哭笑不得,這都已是晚秋時節,手裡再抓把折扇豈不是故作風流了?
盛都已是八朝古都,城外清湖如鏡、翠峰如簇,城內商業發達、市肆繁華。與江北重鎮泰興不同,盛都並無「坊市」的格局限制,允許市民在沿街開店設鋪,所以繁華之景自然不比別處。阿麥接連在城內轉了幾日,不過才走馬觀花般地逛了個大概,果然是徐靜所說的花花世界。又聽人說城外名勝佳景更多,尤其是翠山福緣寺不但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的廟會更是熱鬧非常,阿麥便興了心前去遊玩一番。
這日一早,阿麥獨自一人從角門出了侯府,在車馬市雇了輛馬車由西城門出了盛都。福緣寺坐落於翠山半腰,已有三四百年的歷史,是善男信女求佛拜佛許願還願之地。不過阿麥並非善男信女,對菩薩又無所求,來這裡也就是看個風景圖個熱鬧。
廟門外一個雜耍班子開了場子正在表演雜耍,阿麥見耍得好看,不由得駐足觀賞,待看到精彩處也不禁拍手稱好。正看得開心時,卻覺察身側似有目光總在自己身上停駐,竟讓人感到陣陣寒意。阿麥心中警覺,裝作無意地轉頭,沒能找見這目光的來處,轉回頭來時卻和對面人群中一公子哥熱辣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那人本正毫無顧忌地盯著阿麥的面龐,見阿麥發現非但不躲,竟然還故作風流地沖阿麥挑眉一笑。
阿麥心中厭惡至極,卻不願多生是非,便趁著人多擁擠時悄悄地退了出來,快步向另一熱鬧處擠去。就這樣連擠幾處熱鬧所在,阿麥才把身後那公子哥甩開。阿麥心道那公子哥倒不足為懼,只是剛才那道讓人生寒的目光不知是何來路。她心中更是謹慎,不敢直接回城,便撿了條僻靜小徑往後山走去,只想先躲躲再說。
誰知剛走了沒多遠,便聽得身後有人喚道:「前面的小兄弟,請留步!」
跑吧
阿麥不作理會,腳下的步子反而邁得更大了些,那人在她身後緊追不止,又高聲叫道;「小兄弟,請留步。」
旁邊已有人留意這邊,阿麥只得停了下來,轉回身往四周看了看,這才看向那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問道:「閣下可是喚我?」
那公子哥忙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阿麥面前站定,氣喘吁吁地說道:「正是。」
阿麥問道:「閣下喚我何事?」
那公子哥勻了勻呼吸,把手中折扇「啪」地一聲打開,作勢扇了扇才答非所問地笑道:「小兄弟走得好快,讓在下好一陣追趕。」
他那扇子剛一打開,阿麥便聞到了香氣,再這麼一扇,頓時覺得一陣香風撲面而來,熏得她差點閉過氣去,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公子哥哪裡知道阿麥是被他熏得開不得口,還當是阿麥被自己的風姿所迷,又故作瀟灑地笑道:「剛才便覺小兄弟十分面善,像是哪裡見過一般。」
「我不認識閣下。」阿麥乾脆地說道,轉了頭便就要走。那人見阿麥甩袖就走,心中大急再也顧不上什麼文雅不文雅,連忙去扯阿麥的衣袖。阿麥豈容他扯住自己袖子,輕輕一側身便閃開了,沉下臉來看著那人:「閣下想做什麼?」
那人卻攔在阿麥身前,頗為無賴地說道;「小兄弟一人遊山豈不無趣,不如咱們結伴而行,可好?」
阿麥見此人如此糾纏,不禁眉頭微皺,她眼珠一轉,卻忽又展眉笑道:「好,不過我不喜這裡人多喧鬧,想要去後山玩耍,你可隨我同去?」
那人見阿麥笑容明媚照人,身子就先自酥軟了半邊,想美人果然都是宜嗔宜喜的,忘形之下哪裡還考慮這許多,只知道點頭說道:「同去,同去。」
兩人便結伴往後山遊玩而來,那人一路上喋喋不休,不是誇讚阿麥相貌就是炫耀自家權勢,阿麥含笑不語,腳下卻只引著這人往偏僻小徑上走。他見阿麥只是笑而不語,到後面越髮色膽包天地想動手動腳來,誰曾想阿麥卻也不惱,只用折扇擋開了他伸過來欲撫她肩膀的手,轉過身對他笑道:「你且先閉上眼。」
那人聞言連忙聽話地閉眼,嘴裡卻問道:「好兄弟,你讓我——哎呦!」那人猛地捂著襠部彎下腰去,阿麥再次提腳,一邊踹一邊罵道:「我讓你好兄弟,瞎了你的狗眼!」
……
好半天,阿麥才從小路上返回,手中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衫,嘴裡卻不由自主地哼起小曲來。
原來,施暴這種事情,不管是哪種,做起來都是很爽快的。
心裡暢快,腳下的步子也就更覺輕快些,不一時阿麥便又回到了福緣寺前,正欲去尋自己雇的馬車,卻見人群突然騷動起來,一隊身穿禁軍服色的士兵一邊揮鞭驅趕著人群,一邊大聲喝斥道:「都蹲下,所有人等都蹲下。」
小老百姓平日裡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大街上頓時哭聲喊聲響成一片。阿麥見勢連忙抱著頭隨著人群在路邊蹲下,偷偷抬眼觀察那些士兵,見他們不時地從人群中扯出些人來捆縛在一起,心中不禁詫異,不知這些人犯了什麼事情值得禁軍出動,再一細看時心中更驚,只見那些被扯出來的都是些身穿或深或淺青色衣衫的青年男子。
阿麥不由得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然後蹲著身子慢慢地往人群後面挪動,等挪到人群之後時,這才貓著腰往山後跑去。難道剛才那人還真是什麼貴妃的侄子不成?阿麥暗道,可自己這裡剛揍了他,估計他這會還在那片林子裡躺著呢,也不該有這麼快啊,怎會禁軍就到了?阿麥越想越覺不對勁,腳下也慢慢停了下來,看來這不是對著自己來的,她不由得失笑,想自己竟然也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了。
阿麥這裡正尋思著,卻突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幾個巡到這裡的禁軍已是發現了她,大聲喝道:「站住,別動。」其中一個士兵看一眼阿麥,再對比著手裡的畫像,叫道:「青衫,白臉,無須,面目俊俏,沒錯,就是這人!」
阿麥聽了心中大驚,這回可真是撩開了腳丫子就跑。多年的生活經歷讓阿麥已養成了有人追就得趕快跑的習慣,雖不明白這些人為何抓她,可還是先跑了再說吧。她卻忘了此時的身份早已是今非昔比,原本是不用跑的,這一跑,反而壞了。
越往山後跑,道路越來越崎嶇難行,可身後的追兵不但一直擺脫不掉,反而有越聚越多之勢,身邊不時有箭矢擦身而過,看來追兵也沒有要留活口的覺悟。阿麥心裡不禁也急躁起來,眼見前面轉過一處石壁,視野突然大開,阿麥卻暗道一聲不好,前面竟然是一面極陡的山坡,山路到此戛然而止。
阿麥將將停住腳步,看一下面前深不見底的陡坡,腦中迅速核算就此滾下去的生還幾率能有幾成。追兵眼看就要追了上來,阿麥咬了咬牙還是不敢冒此大險。她四處掃望一眼,乾脆就極利落地扒下自己的長衫,裹在一塊山石之外,順著山坡便推了下去,自己卻縱身往石壁處的草木叢中躍去。阿麥本想冒險在草叢中暫時藏身,誰知這一躍確是落身虛空,身子竟然穿過草叢直直地往更深處落去,她本能地伸手亂抓,可石壁本就光滑,又生有綠苔,哪裡有可抓握的地方,直到跌落到底,她也不過只抓了兩把綠苔。
說來這也是大自然造化神奇,這緊貼石壁處竟然暗藏了一道窄窄的暗縫,平日裡被石壁前的草木所遮掩,除非是撥開雜草細找,否則還真不易發現。
阿麥輕輕活動了下手腳,慶幸這暗縫倒不算太深,總算沒有傷到手腳。她不敢大動,只貼著石壁緩緩站起身來抬臉細聽外面的動靜,外面追兵果然已到,就隱約聽得有人罵道:「他娘的,怎麼又滾下去一個?都當自己是神仙呢,落了懸崖都不死!」
阿麥暗自奇怪那人怎麼用了個「又」字,難不成除了她還有別人?又聽得上面有人喊道:「四處都細查查,別讓那小子使了詐。」阿麥嚇得連忙把呼吸都屏住了,只仰頭看著上面,就見不時有長槍頭在縫口處閃過,戳到石壁上一陣叮噹亂響。幸好這石縫開得極窄,又是藏在草叢之下,那些士兵也怕草叢中藏著有人,只拿著長槍一陣亂刺,並未發現緊貼石壁處別有玄機。
就這樣提心等了片刻,外面的聲音漸小漸遠,阿麥不由得長鬆了口氣,轉回頭正欲打量此處環境,突然察覺身側有風忽動,她心中大驚,下意識提腳迎去,那人側身一閃躲過她這一腳,身影一晃之間已是欺身貼了上來,一把扼住了阿麥的喉嚨。
脖子既在人手中,阿麥頓時不敢再動,只抬眼看面前這人,可因剛才她一直抬頭看著上面光亮處,這時視線仍未適應下面的昏暗,好半晌這人的面孔才在她眼前清晰起來,這一清晰不打緊,阿麥只覺得自己的心猛地一駭,如若不是嗓子被他掐住,怕是跳出來的勁頭都有了!
青衫,白臉,無須,面目俊俏……
原來說的不是她,而是他!
常鈺青也沒想到阿麥會從天而降,今日他在福緣寺前的廟會上已是看到了她,不過當時礙於種種原因沒能出手,後來行蹤敗露又遭追殺,誰曾想老天竟然如此開眼,把這人活生生地送到了自己面前。
老天真不開眼,阿麥暗道。耗子摔到貓窩裡,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沉默,只能是沉默,殺他親衛,傷他兄弟,她不知道說些什麼能讓眼前這位煞神放過自己,與其說些廢話,還不如閉上嘴的好。匕首還在靴筒裡,如若想拿要麼彎腰,要麼抬腳,就目前看來,兩者都辦不到。
常鈺青見阿麥久不出聲忍不住出言譏諷道:「以前不是伶牙俐齒的麼?」
阿麥還是不語。
常鈺青眼神漸冷,手上的力道漸大:「江北軍第七營主將麥穗,想不到你會死在這裡吧?」
「我若死了你也等著困死在這裡吧!」阿麥突然說道。
常鈺青手下一頓,卻突然笑了,問道:「你就算準了我出不去?」
阿麥冷靜答道:「此處離上面出口三丈有餘,常將軍又傷了一臂,如若靠將軍一人之力,怕是出不去的。」
常鈺青沒有搭話,只靜靜地盯了阿麥片刻,然後冷哼一聲,緩緩地鬆開了鉗制她脖子的手。
阿麥一直激烈的心跳這才平復了些,她見常鈺青的左臂一直垂著不動,便猜他左臂有傷,不曾想果然是猜對了。阿麥見常鈺青松開了手,這才虛脫一般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起氣來。
常鈺青退後一步,看著阿麥冷笑不語。
阿麥也不看他,只用手抱了自己的雙膝坐在地上,低聲歎道:「真是鬼門關裡轉了一圈……」話只一半卻突然從地上竄起,手中寒光一閃,猛地刺向常鈺青。
常鈺青冷笑一聲,卻是早有防備,側頭避過刺過來的匕首,右手已是握住了阿麥的手腕,順勢一帶把阿麥整個人都甩到了石壁之上,上前用肩頂住阿麥背部,喝道:「鬆手!」
阿麥只覺得手腕一陣劇痛,手裡的匕首已是把握不住,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常鈺青冷笑道:「早知你這女人話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