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色死海(上)
三個小時後,暴風雨如約而至。
原本昏黃的天色瞬間便被黑暗籠罩,濃厚的鉛雲籠罩天空,使人覺得天空仿佛是被蓋上了一個巨大的鍋蓋。
狂風咆哮,十級的飚風吹的大海猶如沸騰了一般浪潮迭起,數十米高的浪潮猶如是咆哮的妖獸,一浪接著一浪,不斷的將小小的維京戰船拋向高空,再狠狠的墜下。幾乎無時不刻,船上的人們都在承受這種上下飛躍、急速心跳的刺激感。
在大海的磅礡力量面前,人類是渺小的,除了辰牙以外,所有人都把自己用繩子捆在了座位上,默默祈禱風浪能夠馬上平息。
無助的等待命運的降臨,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水手在暴風雨面前所能夠做的事,以生命為代價征服海洋,開拓七海的勇士們用勇氣來迎戰海洋的憤怒。
這很熱血,但是卻也很悲壯。因為,在這樣的力量面前,人類所能夠剩下的,也僅僅是勇氣而已,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隨波逐流,等待暴風的過去,並祈禱自己還能夠看得到明天的太陽。
可是,辰牙似乎並不這麼想。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用繩子把自己捆起來,雖然齊格弗雷德曾極力的要求他這么做,但他還是拒絕了。他像往常一樣坐在甲板上,一個人奮力的滑動著雙漿,試圖讓這艘船在怒濤中保持平衡。
這在尋常水手的眼中,簡直就是瘋子才會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風浪下還能操控戰船,那如雲霄飛車一般的起落與重拳般的浪潮隨時都會把沒有固定住自己的人拋下船,而在暴風雨中被卷入海,無疑就等同于死亡。只有擁有著真正無懼海洋之心的貪狼族的男人,才敢于向憤怒的大海挑戰,強健的身體力量使得辰牙的雙腿猶如釘子一般釘在甲板上,任憑怒濤沖撞,都無法讓他的身體離開自己的座位,而飛速的起落對于他來說,遠遠比不上牙山之上的跳躍,時刻改變自己的重心,與身船的幅度保持一致,只要做到這一點,他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拋下船,而且哪怕不小心落海,從小下海練就的超強水性也足以讓他不用擔心會葬身海底。
這一切,都帶給了辰牙強烈的自信,他在齊格弗雷德等人驚訝的目光中,一次又一次的從怒濤中出現,並盡力將戰船保持正確的航道,而漸漸的,這樣的自信也傳染給了身邊的其他人,齊格弗雷德第一個松開了自己緊緊抱著座位的雙手,僅用繩索固定著腰部,而空出的雙手則像辰牙一樣努力劃槳。
接著,曼科也開始這么做,就連兩個體力相對較差的美索不達米亞人,也開始放棄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他們早已湮滅的眾神,重新用自己的雙手掌握命運。
五個人、一條船,這在憤怒的海洋中只是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但是,這份渺小的自信卻使他們未曾向大海低下他們的頭顱,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浪頭沖的幾乎昏厥過去,哪怕口中灌滿了苦澀的海水,他們都要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或許,是他們的自信與堅持不懈觸怒了海神。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居然連續持續了三天,而且像長了眼睛一樣死盯著他們不放。
哪怕是意志再堅強的人,都會在這樣的連續摧殘下精神憔悴。三天來的不眠不休,船上的人早已是筋疲力盡,而且由于捆綁太久的緣故,他們的半身都已經變的麻木,手腳更是酸的發脹,幾乎無法動彈,若不是有不懼風浪,可以在如此顛簸的甲板上上竄下跳的辰牙給他們喂東西吃、喂水喝,恐怕他們根本支持不到現在。
“這就是違背族典所要遭遇的不幸嗎?”
在其他人因為疲憊而打著盹的時候,辰牙一個人坐在甲板上,看著漆黑的天空不時的發呆。
這樣連續不斷的暴風雨是很少見的,而且辰牙注意到,這股暴風始終保持著風向,將他們往一個方向吹,這就顯得更加離譜了。天空中濃厚的雲層,還時不時會冒出一個旋渦狀的風眼,就如同一只魔眼一般看著他們。
辰牙聞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味道,他感覺似乎是有一個家伙盯上了自己。
是否是因為他沒有遵循族典上的時間離島,從而被某只惡魔盯上了?
辰牙不確定是否會有這樣的可能,在貪狼氏的傳說中有太多匪夷所思與無法理解的事,所以假如真是這樣,辰牙也絲毫不會覺得吃驚。只是,對于齊格弗雷德他們,他卻有種發自內心的愧疚。
如果一切都是緣于自己,而齊格弗雷德他們又在一場災難中喪生的話,辰牙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假如不是自己的任性,或許他們就不會遭遇這樣的災難,那樣的話齊格弗雷德或許就能夠像他希望的那樣,去開拓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你們會活下來的,我保証!”
望著座位上被甩得東倒西歪的齊格弗雷德,辰牙在心中暗暗發誓,哪怕是要面對真正的惡魔,辰牙也無所畏懼,他是一個注定要打破命運的男人,對于他來說,這不過是他命運中第一個小小的考驗而已……
九天後……
算起來,這已經是辰牙離開狼牙島后的第十二天。海上的情景依然沒有好轉,雖然辰牙費盡力氣,但是他還是無法阻止戰船被吹到暴風雨所希望他們去往的那個方向。
此刻身在何處,辰牙早已分不清了,他甚至都不知道暴風雨把他們吹了有多遠。十二天沒有太陽與星辰作為坐標,手上的指南針也胡亂的轉動完全失去了功效,這使辰牙也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現在,真的只能憑借運氣了,只希望貪狼氏那籠罩頭頂三千年的掃把星,能夠稍稍的打個盹,讓幸運女神有機會眷顧一下這個貪狼氏的第九十九代傳人。
或許是辰牙的祈禱起了作用,一直肆虐不休的暴風雨如幻覺一般突然平息,這轉變之快,讓辰牙覺得過去的十二天一直都是只是一場噩夢而已。
天空,鉛雲漸漸消散,露出久違的夕陽。血紅的陽光普照著淒慘無比的戰船,寧靜的氣氛下,齊格弗雷德、曼科他們被捆綁著、歪著頭的畫面,在這血色的輝映下,顯得無比悲壯。
終于劫後余生,辰牙松下了一直緊繃的神經,他幾乎有種快要落淚的沖動。
不過,他還是強忍住松懈下來后渾身的酸痛,爬到齊格弗雷德他們的身邊為他們一一松綁。由于疲憊的緣故,齊格弗雷德等人現在還在昏迷之中,身體也因為捆綁太久的緣故遍布著青紫。
辰牙開始為昏迷中的他們活動手腳,並用力的揉搓著他們的皮膚,讓他們皮下血管中止澀不暢的淤血能夠全數化開,只有這樣,才不至于僥幸逃生后會落下什么不可治愈的后遺症。
等事情都忙完,辰牙早已是筋疲力盡,靠在船舷邊大口的喘息,十二天與大海的奮力抗爭,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經不起這樣的折騰,辰牙能支持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奇跡了。
不過,就算是現在渾身被抽空了力氣一動都不能動,他還是感到很高興。只要看著齊格弗雷德他們勻暢的呼吸,與酣睡到深處后所流露出的舒適表情,他便覺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漸漸,眼皮越來越沉,腦子里的腦漿似乎也變成了一團糨糊,讓他覺得昏昏沉沉的,他真希望能夠就這么靠在甲板上小睡一會,以彌補自己流失過多的體力,但突然,一個小浪頭打上船舷,冰冷的海水濺了辰牙一臉,這頓時讓他昏昏沉沉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一些。
抹了一把臉上鹹腥的海水,辰牙縮了縮脖子想要再睡,但突然,目光中不經意的一撇讓他神經一緊,猛的清醒過來。
手上居然是血紅的,滴濺到甲板上的海水,也如同鮮血一般流淌著眩目的赤紅色。
“是我受傷了?”
辰牙立即緊張起來,如果真是他受傷了,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流了這么多的血,那可絕對是一件要命的事。但是在檢查了一番之后,辰牙卻並沒有在自己身上發現有任何的傷口,換句話說,這些血是不他的。
可其他人,之前辰牙已經在幫他們活動手腳的時候檢查過了,雖然大多有一些擦傷和撞傷,但是卻並沒有會導致大出血的傷口,這真是太奇怪了。
他探頭向海面上看了一眼,一片血紅的赤海。
這樣的情景他不是沒見過,夕陽映照下的海洋有時會有被映照的一片血紅,以前登高望遠的時候也經常看到,但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在一開始忽略了這片海域的異常,以為眼前的紅色只不過是夕陽映照下的泛紅而已。
可現在,當辰牙伸手在海中舀了一瓢海水,這才發現,這里的紅色並不是夕陽的映照,因為這片海域本身就是紅色的,是它這種異常的紅色,才使得天空中的夕陽格外艷紅,連天上的流雲都如同被火點燃一般,化為岩漿在天際間翻滾。
“紅色的海洋……”辰牙的嘴唇有些發抖,回憶族典中關于這片紅色海洋的描述,他意識到,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