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牙神（下）

“牙！~牙！~”

　不知道睡了多久，辰牙依稀的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並且這叫喊聲還伴隨著一聲聲的敲門聲。

　幾近消彌的意識重歸體內，辰牙吃力的睜開疲憊的雙眼。而入目的刺眼陽光頓時讓他下意識的抬手遮住眼睛，好一會，眼睛才適應現下的光線強度。

　“原來已經是早上了，我居然昏迷了一個晚上……”這一發現讓辰牙不由苦笑起來，自打記事起，這是他記憶中第一次失去意識這麼久。哪怕是他十歲那年，同一只兇猛的海妖拼死搏鬥而受重傷，也沒有像這次一樣昏迷這麼久。

　想起昨晚上的經歷，心中不由後怕不已，他沒想到這一次嘗試居然會失去控制。要知道，衝擊驚門的過程中，稍有不慎就會落下半shen不遂，而失去控制在正在衝擊過程中的辰牙看來，無疑是一場災難。

　嘗試支撐著讓自己坐起，辰牙小心翼翼的站起來。起身的第一時間，他不由覺得雙腿有點發軟，但很快這樣的感覺就消失了，他只是單純的虛弱而已，那最壞的狀況並沒有發生，這讓他長松了一口氣。

　用力揉揉依然有些脹痛的下腹，辰牙步履蹣跚的跑去開門。

　打開門，映入眼中的是亞撒那張已經有些不耐煩的臉。

　“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囈！~”等了很久的亞撒張口就是一通抱怨，但當他看到門後辰牙蒼白的臉色，頓時一驚，急忙推門扶住辰牙：“該死，你這是怎麼了？”

　“沒什麼，修行的過程中出了點意外。”辰牙苦笑了一下，輕描淡寫的回答。

　“出了點意外！~”亞撒提高了嗓門，雖然他是奧術師，與戰士的修行過程完全不同，但是身為死海文書的執掌者，他如何不明白在修行的過程中出現意外，那是何其危險的狀況。

　“讓我看看有沒有留下後遺症！”亞撒雙手閃耀出一團光華，不等辰牙答應，便在他渾身摸索了起來。

　“行了，我沒事。”辰牙被亞撒摸的渾身發癢，不好意思的一把推開了他，問：“你一大早的找我幹嘛？”

　“早？現在都快中午了！”亞撒雖然對辰牙拒絕檢查很不滿，但是通過剛才的一通摸索，他也大致知道辰牙沒什麼大問題，便也不再堅持了，從懷裏掏出一個蘋果，在衣服上擦了擦後張嘴咬了一口，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那個聖女瑪西婭在神工貪狼等你很久了，見你一直沒去，就托我來找你。”

　自從那天辰牙接下了‘邪神之手’的修復工作後，他便與瑪西婭約定，每隔一天，她便會來神工貪狼向辰牙講述他母親瑪蒂娜的故事。而今天辰牙突然缺席，讓瑪西婭非常意外，等了一個上午後這才找到正好午休回來的亞撒，並讓他來辰牙的房間找他。

　“她還沒走嗎？”聽亞撒說完原因，辰牙問道。

　“沒，還等著呢。不過你不用擔心她會餓著，我讓酒館給她送了飯去。”亞撒一會就啃完了蘋果，隨手把果核丟出窗外。

　“那我去找她。”辰牙披上衣服就要出門。

　“喂，你不再休息一會？就這麼急著去聽她說故事？”亞撒朝他的背影喊了一聲。

　“我又不是去打仗，聽故事而已，沒事的。”辰牙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快步下樓。

　裹緊了袍子來到神工貪狼，辰牙一進門就看到瑪西婭安靜的坐在店中，而她的旁邊則整齊的放著空空的食盒，如果不是辰牙從亞撒口中聽說酒館已經為瑪西婭送過飯了，他甚至會覺得酒館送來的本來就是空食盒。

　其實在物資貧瘠的七海，除了幾大豪族中的王族之外，七海人普遍都沒有浪費的習慣。辰牙也是因為看多了亞撒這個怪胎，才會覺得驚奇，但亞撒的浪費是他在死海時依靠禁錮之門的碎片要什麼就拿什麼而養成的，所以他本身就是一個另類。

　而辰牙一走入店中，瑪西婭仿佛像是感應到了一般立即抬起頭，甚至，那因為辰牙失約而產生的擔憂神情依然保留在臉上。

　“對不起，我出了點意外，所以忘了今天是約定的時間。”辰牙有些愧疚的說道。

　“你和人戰鬥了？”瑪西婭也看出了辰牙的臉色很不好，臉上擔憂的神色更重了。

　“沒什麼。”辰牙搖了搖頭，並沒有多作解釋。

　而瑪西婭也看出辰牙並不願意多說，也就沒有再問。

　氣氛一時間顯得有些尷尬，辰牙蒼白的面色讓瑪西婭很是擔心，但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的這份關心是否是對的，而自己又有什麼立場去關心辰牙。

　單純的說，他們只是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兩人相處時的重點卻從來沒有放在被雇傭物‘邪神之手’上面，他們談論的更多的是辰牙的母親，聖女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以及瑪西婭那道聼塗説而來的關於上代聖女瑪蒂娜的故事。

　一般來說，這種深及家人父母的**問題只有在面對最親密的朋友時才會相互透露，而瑪西婭與辰牙之間卻並不是這樣的關係。他們只是因為一個約定，而開始進行這樣的話題。

　這段時間中，瑪西婭為了履行自己的約定，不斷的向她的導師泰麗莎以及冰島的其他人，詢問關於辰牙母親瑪蒂娜的故事。說實話，瑪西婭對這位冰島歷史上最賦爭議的聖女並不瞭解，以前對她的厭惡完全是來自那簡單的偏見，而現在這種對於瑪蒂娜人生經歷的探索，已經讓瑪西婭完全轉變了自己之前的偏見，並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對這位冰島最具天賦的聖女著迷。

　瑪西婭的轉變泰麗莎並沒有察覺，而貝諾也一如既往的幫她隱瞞著這個秘密。所以，當瑪西婭來詢問關於瑪蒂娜的故事時，泰麗莎並沒有隱瞞。其實在內心的深處，泰麗莎也同樣尊敬著這位與她同屆的姐妹，她將關於瑪蒂娜的一切都告訴給了瑪西婭，她並不知道，當瑪西婭從她口中真正瞭解這位聖女時，內心已經有了搐動。

　而在與辰牙的交談過程中，當辰牙問及聖女的生活以及其他細節的時候，瑪西婭用自己的親身經歷將她這十八年的過往復述了一遍。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一次最深刻的回憶讓她的內心突然蘇醒，她突然發現自己這十八年過的是如此枯燥無味，甚至哪怕是成為高貴的冰雪戰姬，她的人生依然不屬於自己。這讓她開始覺悟，仿佛她的人生只是在為別人而活，而她也開始理解，為什麼辰牙的母親瑪蒂娜寧願成為冰島的背叛者，也不願意成為冰雪戰姬。她，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成 為一個真正的女人而已。

　一次對瑪蒂娜人生經歷的探索，卻微妙的在瑪西婭被堅冰冰封的心中種下了一顆嚮往自由的種子。而在這個微妙的時刻，辰牙的相伴使她恍若覺得自己變成了故事中的瑪蒂娜，而辰牙則成了他的父親壬辰牙。

　這一切就如同一個新的輪回，上一代的人生，仿佛又再次重演。

　而追尋這一切的開始，仿佛事件的演變走上了一個錯誤的軌道。不過，不管這一切發生的理由是什麼，他們都因此而越來越瞭解對方，並在這一次次的接觸中，擁有了那種親密之人之間才擁有的完美默契。

　這或許就是瑪西婭會為辰牙擔心的理由，同樣，辰牙也會強撐著拒絕透露自己的傷情。或許他自己並不知道，他是在避免瑪西婭為他擔心。

　不知不覺中，雙方似乎都開始習慣為對方考慮，哪怕是在這個無聲的時刻，彼此之間都存在著那種難言的默契。

　就像現在，只要待在對方的身邊，便能感覺很安心。哪怕是一句話也不說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