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念之恩（下）

坐上小船，辰牙用纜繩將船頭和海龍亞摩斯長長的脖子固定，當他扶著瑪西婭坐上船後，早已等待的不耐煩的海龍亞摩斯猛的噴出一口鼻息，強勁的雙腿用力在地面上一踏，巨大的身體箭一般刺入冰海。

　小船在海龍亞摩斯的拖拽下飛一般的在海面上急弛，船上，辰牙緊緊抱著虛弱的瑪西婭，目光凝重的遠眺著大海的盡頭。

　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同樣，他也知道自己是在玩火。他欺騙了海龍亞摩斯，他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滅世巨蟒，而是手持著‘魔劍—尤蒙岡德’的克勞德。假如海龍亞摩斯發現這一點，那麼這頭狡猾的海龍不但不會成為他的助力，更有可能成為可怕的敵人。可是，冥冥中卻有一個直覺在支持著他的決定，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他一直認為這是他父輩的靈魂在以這種方式指引他，所以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直覺。

　不過此刻看著依偎著他懷中的瑪西婭，他突然又有些後悔。他發現瑪西婭的身體越來越虛弱，這是使用永凍冰焰給她的身體所帶來的副作用，她並不是真正的冰雪戰姬，所以她不能完全承受天神之血對她的身體改造，這使她每一次使用永凍冰焰都會給身體造成巨大的負荷，換句話說，以她目前的狀態，假如再經歷戰鬥的話或許便會送命。

　可是辰牙卻依然將瑪西婭捲入了一場危險的戰鬥之中，這讓他感覺無法面對瑪西婭，他虧欠瑪西婭太多了，假如不是他的緣故，瑪西婭現在依然是冰島尊貴的聖女，哪怕無法成為冰雪戰姬，她的未來也會取代泰麗莎，成為僅次於冰雪戰姬的首席女神官，這樣的話，或許她會擁有更美妙的一生。

　然而，因為辰牙的到來，瑪西婭放棄了一切，她已變的一無所有。她默默的付出，從來都沒有向辰牙索求過回報，這讓辰牙仿佛看到了自己那無私的母親。

　此刻，摟著懷中熟睡的瑪西婭，辰牙第一次如此強烈的想要背負起一些東西。用手指輕拂瑪西婭蒼白的臉頰，辰牙深吸一口氣，那旺盛的鬥志在心中燃燒，這一次，他已不僅只是在為自己而戰。

　漸漸，小船在海面上慢了下來，船上，察覺到這一點的辰牙立即屏棄腦子裏紛亂的思緒，將目光投向四周。

　四周依然是一望無垠的廣闊冰海，除了幾塊浮冰漂浮之外，根本就看不見任何的東西，換句話說，這裏不可能是海龍亞摩斯的巢穴。

　“怎麼了？”辰牙將身體探到船頭，用古希伯來語向水下喊道。

　“是海爾達姆號角。”水下，響起海龍亞摩斯低沉的聲音。

　“海爾達姆號角？~”辰牙一愣，他靜下心來仔細聆聽。

　漸漸，他的耳朵在隔離了海上的狂風與海浪聲後，果然聽到了那好似遠古傳達而來的悠揚號角聲。這種號角聲極為隱蔽，在混合了風聲與海浪聲的大海上，幾乎沒有人能夠聽到這麼隱蔽的聲音，但是聽力遠勝常人的海妖卻可以聽到，而各項天賦都遠勝常人的辰牙在靜下心來後，也能隱約聽到這樣的一種聲音。

　在他的耳中，這樣的聲音與其說是聲音，不如說是一種神息震盪。它通過聲音的方式，讓空氣中的神息達成同一頻率，辰牙敏銳的感覺到，這種頻率必定有它特殊的效果。

　“這號角有什麼用？”辰牙並不熟悉這一種他從未聽說過的神器，但他隱約猜到，這件神器應該和海妖大軍圍攻冰島有關。

　“擁有海爾達姆號角者將統治七海，這是海妖代代相傳的傳說，在海妖的眼中，它遠遠比你們人類所謂的天神兵要重要的多。”海龍亞摩斯將它如鱷魚般的鼻孔和眼睛探出海面，警惕的望著北方：“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吧，海爾達姆號角的聲音帶著一種特殊的頻率，這種頻率雖然對人類無效，但是卻能與海妖體內的神息產生共鳴，使它在某種程度上能夠控制海妖，讓海妖為其作戰。”

　“什麼！這麼說，北海所聚集起來的海妖，其實是被它召喚而來的？”辰牙瞳孔緊縮，一直以來的疑惑終於解開了，大批海妖聚集的背後果然有人為的痕跡。基爾人的故鄉極北之島只不過是海爾達姆號角擁有者所進行的一個試驗而已，而冰島才是他真正的目標，或者說，整個七海才是他的目標。

　但想到此處，辰牙又有一絲疑惑，看著海龍亞摩斯問：“既然它能控制海妖，那麼你怎麼……”

　“高貴的海龍可不是那些低等的海妖，海爾達姆號角無法控制海龍，除非……”

　說到一半，海龍亞摩斯突然不再解釋。辰牙明白，這是海龍亞摩斯在忌憚自己獲知這一秘密，所以本能的拒絕透露。但辰牙卻能清晰的感覺到海龍亞摩斯在害怕，這說明這件來自北歐神話中的強大神器對海龍這一強大種族同樣擁有效用，只不過比起其他海妖，要馴服海龍一族需要更多的條件來匹配而已。

　事實上，這也正是海龍亞摩斯所沒有透露的內容。強大的海龍一族雖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抗衡海爾達姆號角的魔力，但卻不是完全抵禦，假如擁有者能夠制服海龍，並用海爾達姆號角在海龍耳邊吹響的話，那麼便能在海龍的體內產生永固的神息頻率，而海龍也會因此成為對方的奴隸。

　制服強大的海龍，這聽起來有些不可思意，但海龍亞摩斯卻知道這並不是無法做到的事。不說它十幾年前的那一次恥辱經歷，就眼下而言，北海中便多出了幾條陌生的海龍氣息，而在這之前，整片北海就只有它一條海龍，由此可知，這些跟隨海爾達姆號角而來的海龍都已被制服。這正是海龍亞摩斯所擔心的，它害怕它會成為對方下一個征服目標。

　隱匿起氣息，在海中蟄伏了好久之後，海爾達姆號角的三次吹奏終於結束，而海龍亞摩斯也終於可以松一口氣了，它已經感覺到，這次對方依然沒有注意到它，這讓它有些慶倖，但內心渴望強大的念頭也因此而越發急迫起來，它迫不及待的要成為巨龍，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避免成為他人的奴隸。

　粗壯的長尾在海中用力一擺，海龍亞摩斯再次在海中暢遊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使得坐在船上的辰牙不得不緊緊握住船板才能穩住身形，撲面而來的勁風幾乎吹得他睜不開眼睛，模糊中，他似乎看到了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黑點。

　等船靠近之後，他才發現這個海面上的黑點其實是一塊露出海面的巨大礁石，不過這塊礁石從外表上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可供進入的地方，這不由讓辰牙感到疑惑，他不敢肯定這是否是海龍亞摩斯的巢穴。

　“我的巢穴入口在水下。”海龍亞摩斯將頭探出海面說道。

　“水下！”辰牙恍然大悟，心中對於海龍亞摩斯的狡猾不禁有了更高的評價。

　他叫醒了瑪西婭，和她一起跳下船潛入海中。

　北海的海水冰涼刺骨，而且在漆黑的海下他們的眼睛幾乎無法看到任何的東西，但正當他們還在海中四下摸索之時，海龍亞摩斯突然用它那巨大而鋒利的爪子抓住了他們，飛快的向一個方向遊去。

　在被海龍亞摩斯抓著的過程中，辰牙不止一次的想拔出牙神刀反抗，不過最終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這個念頭，任憑海龍亞摩斯抓著他們遊進了礁石底端的一個巨大洞穴之中。

　‘嘩’的一聲，海龍亞摩斯竄出水面，它粗暴的將辰牙和瑪西婭扔到了地面上，而它則抖動自己巨大的身軀，像狗一樣甩幹遺留在它鱗片中的海水。

　地面上，辰牙和瑪西婭震驚的看著這個巨大的巢穴，他們無法想像，這塊巨大礁石的內部居然是一個空曠的溶洞，而且，這面積實在大的驚人，甚至可以滿足海龍亞摩斯這龐大的身軀在其中自由活動。

　溶洞高高的穹頂佈滿了尖牙般石鐘乳，溶洞內部怪石嶙峋，中間有一個大水潭，剛才海龍亞摩斯便是從那裏進來的，想來這應該也是龍巢的唯一入口。而且更讓辰牙他們吃驚的是，雖然這個溶洞與世隔絕，但卻並不陰暗，在溶洞的各處都堆放著一些會發光的珍珠，這使得溶洞內猶如白晝，甚至還有些溫暖的感覺。

　“我去吃些東西，你們可以留在這裏休息。”海龍亞摩斯的語氣有種不容拒絕的味道。

　“請便。”

　辰牙知道這條狡猾的海龍要去毀掉他們所乘坐的小船，但是他並沒有阻止，這使海龍亞摩斯看到了他的誠意。

　海龍亞摩斯很放心的走了，它並不在乎辰牙會動它藏在巢穴中的寶貝，因為在它看來，只要毀掉了辰牙他們所乘坐的小船，那麼這兩個人便無處可去，所以辰牙能夠做的，只能是參觀一下它的藏品，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