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念之恩（上）

靜靜的站在冰山上，辰牙將牙神刀遙遙指向海龍，渾身的殺氣如針刺一般釋放開來，這種渾然一體的殺氣，甚至讓高傲的海龍都不得不緊繃神經，注視起這個敢於冒犯它的卑微存在。

　可是，當它看到辰牙那一頭在海風中瘋狂飛舞的灰白色頭髮，當它辨認出那種令它刻骨銘心的熟悉氣息，十多年前那不堪回首的記憶頓時浮現在它腦海中。

　那是它一生的恥辱，甚至使它成為了同類的笑柄。十多年來，它無時無刻的都想回到那個地方，將那個帶給它恥辱的男人撕得粉碎。它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狩獵居然會碰上‘他’。

　‘嗷！~’

　刻骨的仇恨讓海龍一瞬間就陷入了瘋狂的狀態，它張開佈滿鋒利牙齒的大嘴，朝辰牙如雷鳴般咆哮，那龐大的氣勢甚至將彌漫的濃霧瞬間吹散，連巍峨的冰山也在它的力量下裂開了數道裂縫。

　而在這如狂風一般的咆哮聲中，辰牙呆呆的看著巨龍那張開的巨口，他清晰的看到，這條強壯的海龍居然只有一顆獠牙。

　一般來說，海龍都會長有兩顆長長的獠牙和無數的利齒。除了獠牙之外，海龍的利齒脫落之後可再次生長，而獠牙卻不行，獠牙是海龍展示自己力量的象徵，就如雄鹿的犄角一般，越是粗大鋒利的獠牙，便越能讓它們獲得同類的認可。

　另外，獠牙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緩慢的生長，它幾乎是伴隨海龍一生的存在。由於它的堅硬和海龍本身的強大，在獠牙的生長過程中，幾乎沒有什麼能傷到它，它就如遠古神話中巨龍的逆鱗一般，是海龍最不可觸碰的驕傲。

　可這條強壯的海龍卻缺了一顆獠牙，辰牙本來並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可是，世界上難道還存在著另一條斷牙龍？辰牙無法相信會有這樣的奇跡發生。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而原本高昂的氣勢也隨著他心境的變化，轉而煙消雲散。

　“沒想到能夠在這裏見到你。”辰牙拄著刀，面對著眼前這如山一般龐大的巨獸淡淡說道。

　辰牙知道海龍能聽懂他的話，身為海洋中的王者，海龍是比納迦一族更高貴的海妖。它們不但擁有強大的力量，更擁有不遜色於納迦一族的智慧，甚至，辰牙還親耳聽到過海龍用蹩腳的古希伯來語向他的父親求饒過，而現在辰牙所用的正是古希伯來語。

　此刻，辰牙所表現出來的鎮定和他的聲音讓海龍產生了疑惑，在最初的驚怒過後，海龍發現了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是他記憶中那位強大的存在，他們只是非常的相似而已。比起它記憶中的那個人，眼前這人顯得太過年輕了，雖然兩者都擁有同一種顏色的頭髮，但是在仔細的分辨之後，海龍還是清晰的察覺出了兩者的不同。

　“你是誰？”

　渾厚而古怪的聲音如雷鳴般響起，海龍所使用的正是古希伯來語，雖然發音有些古怪，不過這種拗口的語言卻是海龍唯一能夠學會的人類語言。

　“你難道忘了那個十二年前讓你能夠活著重回大海的人嗎？”

　“你是那個孩子！~”

　海龍巨大的金色眼睛中流露出震驚，它仔細的分辨著辰牙的相貌和聲音，它終於認出了辰牙。

　“沒錯，我從未想到，海龍也會這麼健忘。”辰牙嘴角帶著一絲淡淡的諷刺。

　“您的恩澤我絕不會忘！”海龍恭敬的低下頭，它記得當時正是這個孩子的一句話，讓那個強大的男人僅是取了它一顆獠牙後，便把奄奄一息的它放回了大海。

　海龍是驕傲而殘忍的生物，但它們卻有著屬於它們族群的道德標準。對於拯救自己生命的人，海龍絕對不會吝嗇自己的尊敬。

　“牙……你……”

　這時，瑪西婭的聲音突然從辰牙的背後響起。

　在剛才，熟睡中的她被海龍雷鳴般的咆哮聲驚醒，可當她跑出冰窟，所看到的居然是如此令人震驚的一幕。她絕對無法相信，一頭強大的海龍居然會對一個人類恭敬的低下頭顱，這簡直就是神話史詩中才有的畫面。

　“嗷！~火種！~”

　見到生人，海龍兇殘的一面再次展露無疑。撲面而來的龐大氣息幾乎讓瑪西婭窒息，那發自內心的恐懼，使她渾身都在顫抖。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有力的手臂卻從旁抱住了她，將她摟入那寬闊的胸膛中。

　“她是我的人！”

　辰牙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這讓瑪西婭心中的恐懼瞬間消散，她呆呆的抬頭看著辰牙，腦子裏不斷回蕩著這有力的聲音。

　而聽到辰牙的話，海龍展現出一絲遲疑，可瑪西婭不斷散發出的那種誘人氣息卻讓海龍無法克制吞噬她的念頭，它用鮮紅的舌頭舔著嘴唇，有些猙獰的問：“我可以接受交換。”

　海龍是個擁有漫長生命的種族，而且因為可以下潛到深海的緣故，許多海龍的巢穴中都會收藏著一些神兵。它們喜歡與神兵待在一起，按照它們的說法，神兵中所蘊涵的氣息能夠讓它們真正的血脈蘇醒，並變得更像它們的始祖巨龍，所以此刻海龍所說的交換，無疑就是以瑪西婭來交換它的收藏品。

　“她是我需要用生命為之守護的人，我不覺得你的藏品能夠打動我。”辰牙的眼神逐漸冰冷，他不可動搖的決心讓瑪西婭有種落淚的衝動，直到這一刻，瑪西婭才真正相信自己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我的藏品很豐富，而且其中有不少威力巨大的神的遺物。”海龍不死心的大吼，對於它來說，沒什麼能夠比喚醒巨龍的血脈更重要，它不會理解人類所擁有的那種情感，而它天性中的貪婪也使它絕對不會放過一次這樣的機會。

　“……”

　海龍的堅持讓辰牙摟著瑪西婭的手又握緊了一些，辰牙瞭解海龍貪婪的秉性，而且他知道海龍所奉行的那種道德底線其實並不牢固，假如辰牙無法拿出更讓它動心的東西，或許這救命之恩眨眼便會被這條貪婪的冷血動物所忽略。

　“我想我有更讓你動心的東西。”辰牙拉著瑪西婭回到冰窟中，並拿出了那件沾染著他毒血的衣服。

　“這只是一條破布！~”看到辰牙手中僅是拿著一件衣服，海龍頓時感覺自己被愚弄了，那狂野的氣息再一次的釋放，粗重的鼻息從它口鼻中呼出，吹起冰山上漫天的冰雪。

　面對著海龍的憤怒，辰牙絲毫不為所動，他將衣服拋到了海龍的面前，大聲道：“你可以聞聞看上面的味道。”

　海龍略帶著遲疑，小心的嗅了嗅那件在它眼裏極為渺小的衣服，但瞬間，它那金色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渾身的鱗片甚至因為興奮的緣故而全部豎起。

　“世界之蛇尤蒙岡德，九頭龍蛇許德拉？”

　這兩個名字在海龍的歷史中堪稱是始祖一般的存在，七海的海龍一族便是許德拉血脈的延續，而世界之蛇與許德拉在海龍的眼中，無疑是最接近巨龍的偉大先祖。

　“沒錯，有一條大蛇繼承了它們的血脈，我想吞噬掉它比吞噬我的同伴更能讓你接近巨龍。”

　辰牙成功轉移了海龍的貪婪，對海龍的瞭解使他依靠滅世巨蟒遺留在自己衣服上的氣息讓海龍看到了更大的利益，而沒有了利益衝突，那麼他就依然是海龍所敬重的救命恩人。

　不過這條海龍顯然比它的同伴更聰明，它遲疑的粗喘了幾聲後說道：“這樣的存在不是我能匹敵的。”

　“不，它非常年輕，而且並不強大，我想你應該能夠從它的氣息上分辨出來，它只不過是一條有些麻煩的小蛇而已。”

　“……”海龍不確定的再次嗅了嗅，並仔細的分辨著氣味，慢慢的，它的眼神再次亮了起來，它已經相信了辰牙所說的話。

　“它在哪里？”

　“它正追逐著我而來，假如你帶著我的血衣回到巢穴，那麼它一定會追到你的巢穴。而且，我願意與你並肩作戰，殺掉它同樣是我的心願。”辰牙用真誠的語氣說道。

　海龍用它那金色的眼睛看著辰牙，再看看辰牙身邊的瑪西婭，終於，它下定了決心，它決定接受辰牙的提議。在它看來，辰牙能與瑪西婭一同去它的巢穴，那麼就算那條繼承了海龍兩大血脈來源的小蟒蛇沒有來，它也能吞噬瑪西婭作為補償，僅憑這一點就足夠打動它了。

　收攏嚇人的獠牙，海龍展露出了一個猙獰的微笑：“歡迎你前往亞摩斯的巢穴做客。”

　“亞摩斯？”辰牙有些驚訝於海龍的名字，它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小看了這條海龍。

　身邊，瑪西婭悄悄拉了拉辰牙的衣袖，小聲問：“我們真的要去嗎？”

　“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辰牙無奈的苦笑，假如現在他有力量戰勝這條海龍的話，那麼他一定會撲上去像他的父親那樣拔下海龍的另一顆獠牙。只可惜現在的他和瑪西婭都處在最虛弱的狀態，以這樣的狀態和一條強大的海龍戰鬥無疑等於自殺。

　他用眼角撇了一眼眼前這頭巨獸，突然又壓低了嗓音說：“不過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機會，一個能夠為我解決後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