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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太子府。
上官驚灝將兩封信分別折好,一封交王莽,一封交給曹昭南,眸光闇然,唇邊卻慢慢浮起絲笑意,又隨即微微沉聲道:「一定要交到這兩人的手上。」
王曹二人將信收好,知茲事重大,都謹聲應了。
上官驚灝一掀披風,點了自己的護兵一千,到東曉街等候。
未幾,皇帝車駕到,由左兵領親暗衛一千,夏海冰領禁軍五千護送——皇帝已與夏海冰秘密相談過,夏海冰道誓死護主,莊妃之事,放在後頭。
一行人向江南——多年前芳菲隱居之地而進發來。
卻原來,上官驚鴻錦囊裡的紙箋寫著:若想芳菲活命,到其江南舊居……
他在錦囊中呈上的兩角白物,卻是狐丹製成的藥丸,從翹楚身體裡取出的丹。
這丹沒化,一直控住翹楚心脈之毒,但翹楚身死,已是沒用。
他說,他將之切割成幾份。
這兩角遠不足以保存芳菲性命,最多只能讓她延命數月,除非她能得到整顆丹丸。
太醫院無法可施之下,皇帝按紙上提示,將較小一角丹藥讓芳菲服下,果暫止了痛楚茛。
上官驚鴻果是有藥,並非虛假。
多年前,老鐵亦服過此藥,但皇帝親到睿王府時,老鐵已然不在。上官驚鴻雖捨睿王府,他的老僕卻仍忠於他。
誰都知道,上官驚鴻必不會輕易交藥,他要借此羞辱對付眾人。
這個人確實已經瘋了,不惜一切,他手上雖無兵馬,此行卻極是凶險,但皇帝不管,勢必要替芳菲奪下丹藥!
車行數天,這天入夜,將到舊居,芳菲絞痛又犯,皇帝心疼之極,不斷吻著她的臉頰,芳菲氣喘吁吁,抓著他的衣襟,皇帝恨聲道,朕拿到藥之後,必定誅殺這畜牲,你莫要勸阻朕。
「這……」芳菲緊蹙雙眉,心中咬牙卻道,我自是要他死!
他將剩下的丹藥給芳菲服下,低道:「我已寫下傳位詔書,按祖宗家法,放於金鑾殿內,也已告灝兒。」
芳菲服藥,疼痛止住,聽得他的話,心中歡喜,兩人耳鬢廝磨了一陣,芳菲想,此行若成,這十多年治療的苦難也值了,以後她便可以和這個男人永遠在一起。
不謝,你死了,你輸了,他愛的是我!
……
兩人說了會話,都是以後的快活生活,芳菲感覺有些疲乏,偎進皇帝懷裡,小憩起來。
及至到得山下,皇帝將她抱出馬車。
舊居建在山頂,一片紅桓綠瓦,幽雅美麗。但見四下山巒起伏,群山逡險,山腰各處有少數獵戶人家,燈火渺渺,很是寂靜。
上官驚灝點兵一百,左兵和夏海冰從暗衛和禁軍中點百名武功好手,皇帝見準備就緒,便令上山,突有一人到來,卻是一名青年,似是上官驚鴻的人。
果然,那青年緩緩看了眾人一眼,道:「我家爺交待過,翹主子是上官驚灝所害,他不想見到上官驚灝!若這人過去,他便即刻將藥擲下這萬丈深谷!」
眾人一驚,皇帝狠狠盯了上官驚灝一眼,冷笑道:「好啊,原來翹楚是你所殺,果夠狠心果夠手段!」
上官驚灝也不辯駁,眸光一動,只微微低下頭。
皇帝冷冷拂袖,領眾人離去。
走到半山,芳菲突感頭昏目眩,皇帝很是擔憂,親自抱了芳菲施展輕功上山,左夏等人連忙緊隨在後。
到得屋子,卻不見任何人蹤,皇帝大怒,突聽得一陣笛聲從屋後傳來。
左兵、夏海冰在前掩護,簇擁著皇帝往後院走去。
眾人掩在一片樹叢中,只見後院有一個亭捨,一大片開闊山地,芳草萋萋,目光到處卻也極為凶險,那山地盡處,山下儘是懸崖峭壁。
此時,玄月當空,上官驚鴻卻亦並不在這裡,反有兩名女子並肩坐在崖邊。
皇帝大疑,正想喝問,左兵卻突然重重一按他的肩膀,他心中一動,略側看去,卻見左兵示意他莫動,似在說:皇上,有可疑。
左兵又迅速看了夏海冰一眼,示意他莫出聲,背後眾衛見狀,也自屏了聲息,等候吩咐。
有蟲鳴從草坳裡傳來。
這百多人的崖頂,竟靜得摻人。
說來也怪,那兩名女子似乎並沒覺察到背後有人,猶自低聲說笑。
二人一穿珍珠紅,一著湖水綠,衣袂飄飄。
芳菲瞋眸看著,渾身一顫,突地掙脫皇帝的懷抱。
這時,兩名女子似乎也說到興處,那珍珠紅女子不知為何突然猛一轉身,她這一轉身,眾人都大吃一驚,她卻仍是沒有覺察到有人,只道:「姐姐,你快看——」
湖綠女子笑問看什麼呀,她說著也很快轉過身來,那珍珠紅女子卻快速回轉,面向懸崖,她回頭一瞬,眼中抹過一絲幽詭……湖綠女子正惑然,說,哪有什麼東西呀,她話口未完,旁邊女子已直挺挺栽下懸崖——
湖綠女子大驚,怔怔站起來,顫抖著身子,厲聲喊道:「不謝……」
「怎麼會這樣?不是這樣的,故意摔下去的明明是我,怎麼會是你?不是這樣的!」
「你摔下去,他記住的就會是你……」
「不可以,他那次到山莊來,我們睡在一起,夜半的時候,他喊的是你的名字,你在宮中,他愛上你了嗎?不會的,當初他江南遇刺,他一直以為,救他的是我,你答應過我,你永遠不會告訴他的,我和他先有了夫妻之實,你小時候生重病,爹娘不在,是我背著你去求醫的,若沒有我,你早死了,常不謝,你不能恩將仇報,他是我的……」
隨著綠衣女子的厲哭飄滿山谷,芳菲猛地奔出去,亦對著山下咬牙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