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回首不見卿
肩上驟暖,翹楚也是一怔,卻見來人是夏王。
那件氅子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皮毛做的,通身雪白,並無一根雜色,似極為華貴。
翹楚沒多想,將大氅拿了下來,遞回給夏王,淡淡道:「謝謝。」
夏王沒想到她會將袍子還給他,他身旁跟著多名接送的奴僕,遠處又有些朝官走過,俊臉不由得微微漲紅,沉聲道:「你不是冷嗎?」
筋「我是。」
「你還為上次的事記恨?」他聽她語氣平緩,一雙杏眼靜靜看著前面的花樹,倒似那死物比他這活人更耐看許多。
他從金鑾殿出來,看她冷得唇泛輕紫,想起睿王府裡踢傷她的事本想將氅子交僕人拿給她,拿捏幾番,還是決定自己拿過來給她,此舉多少不免存了示好之意,沒想到她卻毫不領情。他出身尊貴,哪受過這等對待?這時不由得羞惱成怒,冷笑道:「我上次要踢的本是你的奴才,是你自己多事,現在給爺裝什麼清高!」
猾卻見她瞥了他一眼,突然道:「氅子給我。」
夏王又是一怔,譏道:「不是不要了嗎?」
雖這麼說,仍將大氅遞了給她。
翹楚接過大氅,拿在手裡端詳了一下,隨之用力擲到地上。
夏王一震,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旁邊幾個奴才已紛紛怒視向翹楚,卻又礙於睿王的面子,不敢說什麼。
遠遠有朝官看見,也極驚訝的停住腳步,看了過來。翹涵夫婦看情況有異,快步走了過來。
翹楚迎上男人暴怒的目光,俯身將氅衣檢起來,掏出手絹仔細抹拭了,將衣服遞到夏王面前,「九爺,如果當時你踢的是我的丫頭,這衣服我便不是用接的,便如剛才一樣。」
她說著輕輕欠身一福,溫聲道:「九爺府上奴僕很多吧,甚至數不清數字,叫不出名字。在你看來,那只是個奴才,但對翹楚來說,她們是我的同伴,她們的名字是我給的,正如這衣服是九爺親手給翹楚的一樣,彌足珍貴。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會做,但雪中贈衣卻難了,謝謝九爺,也請海涵翹楚適才的冒犯。」
翹涵本嚇了一跳,這時看夏王眸裡的殘戾和沉騖一點一點散去,才鬆了口氣。
「你拿著吧。」夏王手一揮,側過頭,微微沉聲道。
他身旁幾個奴僕看了翹楚幾眼,也沒了剛才的怒氣。
翹楚微一遲疑,頷道:「謝謝。」
她將大氅披上,冤家宜解不宜結,就這樣吧,這位夏王的本性似乎並不壞。
她正想著,又微覺有異,一抬頭,只見他緊緊盯著她看。
夏王被她一看,眼裡閃過一抹窘迫,猛地轉身,一下將旁邊的小廝撞了個踉蹌。
翹楚一怔,想了想,叫住了他,「那個,請問一下——」
夏王停下腳步,粗聲道:「什麼事?」
「請問你有看到睿王嗎?他的情況還好嗎?」
夏王的聲音微微一僵,「沒有!你不是說,錦上添花的事人人都會做嗎?有很多人去看他,不差本王一個!」
翹楚輕應了聲,想起那個人,突然生了個念頭,一撩裙擺,走上前去,道:「九爺,求你一件事,可好?」
「你且說說看。」
話一出口,夏王才猛地意識自己做了什麼,他明明沒有答應,剛才卻點了頭。
王莽跟著太子出來的時候,見他突然停住步履,一雙銳目似在四周搜索著什麼。
他正奇怪,卻見太子快步走到翹涵身旁,問道:「公主和郡馬這便隨孤回府吧,三公主呢?」
翹涵謙恭的欠身一福,指了指前側的宮門,道:「三妹囑托夏王送她到睿王府去一趟,說是等睿王回去,看一看他,再回太子府。」
過了一會,尚不見太子應答,她微覺奇怪,一旁的王莽卻清楚看到太子眸光一沉。
朝歌大街,奔馳著的大馬車奢豪華貴,一看便知車中人非富則貴。正是早上集市的時間,人很多,見狀卻紛紛躲避,只怕衝撞了權貴。
翹楚撩著簾子正在雲遊天外,聽到街上的聲音,才意識過來,側身朝對座的男人道:「九爺,我不趕時間,你讓駕車的慢點也沒關係。」
卻見夏王一臉鐵青,盯著她看了一會,才冷冷道:「本王還以為你看不見這馬車裡還有個活人在呢。」
翹楚一愣,敢情她不說話也礙著他了。
她心裡歎了口氣,決定換個說法,道:「我有些不適,你能不能讓馬車慢點?」
夏王臉色稍霽,伸手從前面的小案上摸了一包東西,擲了過去,「你們姑娘家不是愛吃些蜜餞嗎,給。」
翹楚哭笑不得,心裡一計較,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要嘗嘗我的蜜餞吧。」
「謝了。」夏王冷哼一聲,「你那些甜膩死人的破棗你自己留著吧。」
翹楚一笑,從懷裡拿出一隻小荷包,掂了一顆棗子放進嘴裡,慢慢嚼了吞嚥下去,又將荷包遞給夏王。
夏王並不接,翹楚微微張開嘴,道:「這次的是無核棗,不酸不甜正好,便權當我的謝意,給。」
夏王看她朝他筆直伸出手,她身披他的大氅,內裡一襲紫袍,雖半舊不新,但抬手間,一截皓腕膚光若雪,這才驚覺她容貌雖中屬,膚色卻極為膩白,毫無從大漠走出之感,一雙杏眼晶亮瀲灩,他頓覺一陣口乾舌燥,沒再多想便接過荷包,拿了顆棗吃了,隨即皺緊眉頭,咬牙道:「又是這破棗,你!」
對座,翹楚輕輕笑了笑,打開剛才送棗進嘴後便微微摀住放在膝上的手掌,一顆小棗赫然扣在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