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類似愛情
情人節,裴劭和一群狐朋狗友度過。
這些不學無術的小子,全都是他從小的玩伴。
他們有相似的童年,因而分外親近,雖然其中不乏種種無可奈何的情緒。小時候不懂事,一邊罵著老爸老媽不關心自己,一邊大肆揮霍他們的錢。長大了,明白賺錢不容易了,卻為時已晚,性格早已養成。
儘管生活光鮮,不乏熱鬧,但孤獨和憂鬱,才是唯一歸宿。這樣想著,再回顧一下自己這十幾年的人生,心情不無淒慘。
2月14,他包了個檯球廳,把這些人全CALL來。因為不想一個人。
熱鬧是熱鬧了,可本質,還是孤獨。因而更加心情寥落。
桌球講求靈巧性和反應能力,他是箇中高手,每桿都精準,球速快、落點和旋轉變化多,眾玩家被這未來的外科醫生給比下去了,有的奮起反擊,有的索性丟了球桿,跑去與女友溫存。
漸漸地,一個個都從檯球桌這邊開溜。倒是另一區的點歌機變得分外熱鬧。
喝酒的喝酒,玩骰子的玩骰子,低語**的低語**。所有人都各自忙碌著。
有人唱歌。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愛情原來的開始是陪伴
但我也漸漸地遺忘
當時是怎樣有人陪伴
我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
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
唱歌的是在座除裴劭之外唯一一個單身,女。
反覆吟唱,幾近低喃,沙啞中有優美,歌意是滿滿的莞爾。
「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他想,這詞真他媽酸。
不知不覺瞟一眼拿麥那女的。
心裡納悶,剛才怎麼不覺得她有這樣好看?
垂眉低首,眼神朦朧,若有似無的傷感。女孩的側臉落在他眼裡,是一個精緻的剪影。
可是,再美,也還是敵不過最後的曲終人散。
將近11點,聚會結束。大家都喝高了,出了檯球廳,便作鳥獸散。
他承認自己是有點意識不清,心念一動,就把唱歌那女孩兒帶去了motel.
拿了房卡進去,繼續喝。他緊張,一個勁兒灌酒。後來還是女孩看不下去,把酒瓶拿走。
她說,「別喝了。」然後俯過身來吻他。
親吻的時間不長,但嘴唇分開的時候,兩個人都劇烈喘息。
血液興奮到微微疼痛,他動作焦躁,脫去自己上衣,然後,是她的衣物。
身體和心靈都在蠢蠢欲動,叫囂著要告別孤單。直到女孩子白皙到刺目的**毫無遮掩地橫陳在他面前。
他的胸膛,感受著她的喘息。這種場面,第一次親歷,原來這樣刺激。兩個人,在彼此的身上摸索,動作生澀,隱約急切。
他聽見體內空白被填埋的聲音,像是有潮水灌注其中。
可就在這個所有感官都無從克制,喪失戒備的時候,他想起了另一張臉。
她走路的時候,看路不看人,纖細的脖頸微微低下,劃出落寞的弧度。
上課的時候容易走神,被叫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眼睛迷茫可愛。這樣不用功,成績卻又這樣好。
下了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側臉的線條柔和,短髮裡露出圓圓的軟軟的耳垂。
思考問題的時候,習慣一手支住下巴,一手轉筆,手指的速度很快,一支原子筆轉得人眼花繚亂。
即使冷漠,但被請教問題的時候,卻可以那樣的耐心做講解。體育課,有人受傷,所有人都在圍觀,只有她,頂著烈日穿過整個校園,把校醫找來。
喜歡排球,但偏偏身體瘦小。
被所有男生注意,卻不自知。
對錢特別在意,拿到獎學金的那一刻笑容燦爛。
深藍色的夜,月光斑駁。
潮水迅速退去,沖刷掉滿漲的□。
他不記得自己說「對不起」,然後推開她時,她的反應。
她說她很久之前就注意他了。
他沒有回應。
她說,我喜歡你。
他垂下眼,說,對不起。
她無聲地哭,然後離開。門敞開著,冷風灌進房間,他赤著上半身,真是冷,搓搓臂膀,走過去關好門。
不經意地看床。有點凌亂,為方纔那段戛然而止的激情留下證據。
他坐在床沿,拿出手機。
打開翻蓋,合上,再打開……
他突然間失笑。神經!
迅速撥出一串號碼。8個數字,經常溫習,因而這樣熟悉。
透過窗戶,往外看,月色慘淡。
沒有人接。
掛斷,繼續撥。
突然意識到,這種行為叫作借酒壯膽。
錯過了,也許,就再不會有下次。
突然就憶起剛才那個女生。
他佩服她的勇氣,至少,她不會像他這樣,這麼舉棋不定,這麼沒出息。
時間在一種酸澀的期待中靜靜走過。
終於,耳邊不再是單調又空茫的等候音。
「喂?」
她的聲音,帶了懶懶的睡意,穿越電波,傳入他的耳朵,那樣清晰,卻又失真。他輕輕地呼吸,沒有說話。
「喂?」
她在那頭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回音,決定掛斷。他心裡泛起一陣惶恐,突兀地開口:「我,找允洛……」
「我就是。你是?」
「我?」
這是習慣。自以為很少有人聽不出他的聲音,因而沒有自報家門的習慣。
「……」
「裴劭。」
他可以想見她的困惑。
沉默片刻,她問:「有事嗎?」
「……」他咬了咬牙齒,「我想見你。」
同一時間。
同樣的月色。
允聖熙在後台休息。
他最近幾天都在這裡駐唱。連唱了一晚上,嗓子已經有些啞,正喝著菊花茶降火。
席末和後海這一帶的DJ都熟,介紹他來這家酒吧,薪水不錯。
可惜,錢得跟整個band平分。
再唱一首,拿了錢,就去充話費,然後給她打電話。他這麼想著,等不及,也坐不住了,起身就把電貝司重新背上身。
寇兒躲在吧檯這邊,並不參與。剛才high過頭了,她腦子有點暈。
這時,電子舞曲被突然掐掉。
異常吵鬧的舞池一瞬間銷匿了所有動靜。方才搖頭擺腰、揮汗如雨的人不明所以地停下,一個個我看你你看我,最終一齊瞅向DJ台。
「下面帶來一首原創。」
是允聖熙的聲音。
寇兒倏地轉頭,循著聲音,望向舞台上的聖熙。
他的聲線不錯,有點低沉,像深潭的水。
真是醉人。
她悠遊地呷著紅酒。酸酸甜甜,也有些苦,不過並不影響。淡淡的酒香問候過舌尖,緩解音浪帶來的燥熱。
強勁又壓抑的前奏響起。
允聖熙隨性地用撥片迅速劃了一遍電貝斯的弦,吉他手。
「那是你的氣息在燃燒,
沒有沸點,
yousayI'mcrazy,
yes,
我為你瘋狂……」
rockinroll,不少人好這口,到了KTV裡都得吼上兩口,可唱得嗓子嘶啞了,音照樣飆不上去,一個個憋得面紅耳赤,結果是還被扣上噪音污染罪名。
可允聖熙不一樣,即使不是行家,也聽得出差別。是高手,一副好嗓子,外加高桿的用音技巧。
週遭都被這主唱他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攫住了心神。
介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臉孔,加上懶散的,迷人的,姿態……有人輕輕吹了聲口哨。
「你不確定,我卻知道。
那是你,這樣就已經足夠,
yousayI'mcrazy,
yes,Iwannergetyoucrazy……」
聲音變得略微嘶啞,粗曠又細緻,陽剛又柔情。寇兒偶爾回神,看那瓶紅酒,竟已喝空。
周圍已經沸騰,環繞全場的音響裡開始傳出爆棚的高音。
Key越來越高,他稍微低下頭,話筒貼到唇邊,深呼吸,歌聲撞擊出兩片唇瓣,他仍舊無所顧忌,傲慢張揚地唱著:「給我你的瘋狂……」
所有人,都在跟著叫囂,融入這一波越湧越強的音浪之中,越來越多的聲音加入跟著節奏高呼的行列中。
可帶動起了全場的□,high翻屋頂的罪魁禍首,卻一臉平靜,冷然又肆無忌憚地俯瞰所有人。
冷漠又疏離。
和這熱鬧的場景,格格不入。
接近凌晨,他走出酒吧。鍵盤手鼓手吉他手是一起的,和他打過招呼之後便走了。
他一個人在路邊等車。
這時候,天空又下起雪。
仰頭看著稀疏的雪花。
他攤開手掌,它們便落入其中。
「喂!」
寇兒在他身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
他沒有回頭,極目望向路的盡頭,沒有車的影子。轉身便走。
「喂喂喂!」她在後頭尖叫,「等下我!」
他腿長,又走得快,可卻小瞧了這女孩的毅力,越不理她,她越是要跟上。
允聖熙也不清楚,為什麼,只要一面對這丫頭,他就不再是那個心無旁騖的他了。
容易被影響,甚至,幾乎要被她看穿。
隱約的意識到,也許是他們本質裡的一些相同點,教他不忍的同時又令他害怕。
害怕,全副的武裝,最終會被她瓦解。
似乎,世界上,有一種人,叫做同類。他有時會覺得,自己和寇兒,就是那種擁有相似生命紋路的人。
他們有相似的生命紋路,都是孤獨者。
唯一的不同是,寇兒的孤獨,來自她分崩離析的家庭。
而他的孤獨,因為一個人的存在,而漸漸消弭,卻也因為那個人的存在,而更加沉重。
總得來說,他是被孤獨擺佈著生命。
如果,那個人離開,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活下去。
寇兒不同,她在孤獨中倔強的成長。
所以,起碼,比他要頑強。
可她越頑強,他就越害怕。
不過幸好,這與愛情無關,所以,可以不猶豫地選擇徹底的漠視和疏遠。
他一閃身,拐進街邊一條胡同。
這裡昏暗,沒有路燈,他安心一些,往前走。
「叫你等我!你聾啦?!」
她竟然跟上了。他懊惱地咬著嘴唇,在原地定了定,繼續往前走,卻聽得寇兒的突然說,「麻煩讓一下。」
繼而,是男人低迷不良的聲音。
男朋友不理你了?
嘖嘖,可憐。
要不要哥哥們安慰安慰你啊?
「放手!」
寇兒的聲音變了調。
允聖熙歎口氣。真麻煩!回身,快步朝那幾個人走去。
「允聖熙,你……」寇兒越過這幾個人的肩,看見他回來,聲音止不住地顫,眼淚幾乎落下。
隔在中間的那人,也回頭,闃闇的眼投向允聖熙。第一眼就覺得這小子面熟。
再看一眼……乳臭味甘的小白臉,英雄救美的破爛橋段……這人嘴角不自覺一抽。
「允聖熙?」
他學寇兒,這麼叫他。
另外幾個人,也看著允聖熙,同樣臉色不善。
「怎麼?不記得了我們了?」
他說著,啐一口,放開了寇兒,朝聖熙走過去。
聖熙皺了皺眉。
「真是,怎麼又碰到了?」這人貼到聖熙耳邊說,突然,扳下他雙肩,提膝撞去。
腹部劇痛,聖熙來不及反應,跌跪在地。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忘了?我們還差點幹了一架!」
說的時候,笑,同時咬牙切齒。
聖熙支起身體,卻被人一腳端踹在胸口。他只覺得口腔一甜,溫熱的液體溢出嘴角,滴在地上。
「允聖熙!!」
寇兒尖叫,要過來他身邊,卻被人按住,動彈不得。
「你的妞不錯嘛!不是上次那個?借兄弟們玩玩兒?怎麼樣?」
允聖熙沒有回答,用胳膊擦血。霍然起身,抓住這人衣領,一拳揮去,下一秒,卻被兩人同時抓住雙肩,繼而,允聖熙心窩又硬生生受下一擊。
狡詐又陰狠。
他接住同伴丟過來的鐵棍,指在允聖熙臉上,啐一口嘴裡的血,「操,你他媽的不想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