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兩天之後，Lily以調職為由，離開了總裁辦公區，走的時候沒和任何人打招呼，手續也沒有經過蘇璟辰這個上級，而是由人事部直接辦理。對此，辦公區裡的同事都保持著沉默，沒人敢多嘴，但每個人心裡多少都有數。

　　蘇璟辰也沒有多問，似乎只把它當成一次正常的人員調動，一如往常地投入工作中。

　　下午，趁蘇璟辰出去辦事，陸承睿走進韓墨凜的辦公室。

　　抬頭看了他一眼，韓墨凜用下巴指了一下對面的椅子，「有事？」

　　「嗯。」陸承睿猶豫著應了一聲，坐到他對面。Lily被突然調走，他也隱約察覺到了些什麼，卻不能肯定。介於自己和韓墨凜的關係，親自來問也不算越距。頓了一下，陸承睿問道：「你喜歡蘇璟辰？」

　　韓墨凜簽字的手停了一半秒，繼續將自己的名字寫完。隨後拿過另一份文件，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想太多了。」

　　陸承睿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輕嘆了口氣，「好吧，希望是我多想了。我先出去了。」

　　「嗯。」韓墨凜應了一聲，眼睛並沒有從文件上移開。

　　陸承睿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上，淡淡地說了一句，「墨凜，他不是越離……」語畢，開門走了出去。

　　韓墨凜握在手中的筆頓在半空中，終始沒有落到紙上。輕微的關門聲後，辦公室安靜得讓人窒息。

　　生活在給予的同時，又在不斷默默地帶走什麼。等有一天，失去的東西突然再次出現，除了想抓住的本能，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無措。只有心裡知道其實那種相似的本質已經變了，變得找不出任何痕跡……

　　楓越集團的商業涉及面很廣，所以工作相對非常多。韓墨凜也是想盡快漂白韓家，所以在公司方面花了大量的心力。其實就算黑道做得再好，最後總是要漂白的。明面的生意也許並不如混黑賺錢來的快，但畢竟要安全很多。

　　韓家在道上混了也有幾十年了，是時候應該收手了，否則以後更難收拾。經過安越離那些件，韓墨凜也明白警方可能已經將韓家列為重點監控對象，即使韓家私底下的關係再怎麼盤根錯節，也難保證百分之百安全。

　　所以為了將韓家做得更大，且根基更穩固，韓墨凜毅然決定漂白。也算是對那個人的一點其實根本微不足道的妥協吧……

　　這段時間，蘇璟辰一直陪韓墨凜加班，其實作為助理，沒什麼事，他完全可以先走，但韓墨凜不放人，他只能坐在辦公室等著。

　　他的辦公室在韓墨凜隔壁，晚上員工都下班了，他們兩個各自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倒也互不打擾。有什麼需要複印的文件，或者文件出了問題，韓墨凜會通過通話機讓蘇璟辰過去處理。

　　加班結束回到家，通常已經很晚了。有時候在客廳遇到還沒睡的方洪遠，方洪遠會拍拍蘇璟辰的肩膀，讓他努力工作。蘇璟辰總是不置可否地笑笑，他要是現在都不叫努力，還要怎麼樣？

　　週末原本應該是休息的日子，但韓墨凜一通電話，蘇璟辰洗了個澡，換上衣服，又準備去楓越加班。只不過今天來接他的不是韓家司機，而是韓墨凜本人。

　　蘇璟辰下樓的時候，韓墨凜正坐在客廳和方洪遠說話。雖然方洪遠是長輩，但論身份，韓墨凜還是坐在主位上。這樣的場景他以前見過無數次，韓墨凜總想個君王一樣坐在那裡，話不多，但手下的人卻聽得非常認真。

　　「我想讓璟辰搬出來住。」韓墨凜架起腿，語氣很平淡。

　　方洪遠微微皺了下眉，有些意外韓墨凜的這個提議。

　　韓墨凜也不等他多問，便繼續道：「公司很忙，他住外面我找他比較方便，而且我去他那裡目標也比較小。不然，不管是他去韓家，還是我過來找他談公事，都很容易被盯上。」

　　方洪遠想了一下，覺得也有道理。韓家雖然事業做的大，沒什麼人敢得罪，但混黑的多少都有幾個仇家。而那些人想對韓墨凜不利，首先守著的就是韓家，其次就是他們方家。韓墨凜為了安全起見，也會經常換地方住。所以如果他總到方家來找蘇璟辰，的確不太安全。

　　「等璟辰下來，我和他說。」考慮到安全方面，方洪遠點頭同意了。

　　韓墨凜只是找了個藉口而已，其實對於公司到底有多「忙」，方洪遠並不清楚。他也想趁機試探一下方洪遠的態度，再做接下來的考量。

　　聽他們說完，一直站在樓梯轉角的蘇璟辰才下樓來，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地說道：「久等了。」

　　「嗯。」韓墨凜點了下頭。今天蘇璟辰穿了一身淡灰色的窄版襯衫，下面是一件同色系的牛仔褲。沒有了西裝的束縛，整個人多了些許乾淨的學生氣。因為是週末，公司裡沒人，所以穿著也可以隨意些，不需要像正式上班一樣。

　　隨後，方洪遠說了韓墨凜希望他搬出去住的事。

　　蘇璟辰佯裝想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還是以安全為主吧，我也不想有麻煩。」

　　讓他搬出方家是之前他們就約定好的條件之一，既然方洪遠鬆了口，蘇璟辰自然沒有不同意的理由。公司和方家對他來說都是韓家的一部分，他需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能夠喘口氣，好好為自己以後打算一下。

　　因為一直有留意房源信息，蘇璟辰很快找到了合適的房子，並於一週後正式搬家。

　　房子離楓越大概兩站地，蘇璟辰上班很方便。小區是新建的，安保方面也做得很到位。前後一共五幢樓，都是小高層，小區綠化很好，還有一個不大的人工湖廣場，居住在這裡感覺很放鬆。

　　蘇璟辰的房子是最靠近裡面的那幢樓，十樓。原房主已經精裝好了，想轉手租個好價錢，畢竟地角的確不錯，也安靜。原本蘇璟辰覺得租下來就行好，但韓墨凜以安全為由，高價從房主手裡將房子買下來。

　　有人肯出高價，房主也不會拒絕這麼好的條件，欣然將房子買給了韓墨凜。如此，韓墨凜就成了蘇璟辰的房東，但他並沒有收房租的意思。

　　蘇璟辰考慮了一下，反正就一年，再折騰也沒什麼意思。而且這套房子的確不錯，十層的高度，兩室一廳的設計，客廳非常大，採光也很充足，加上這裡的確安靜。從窗子看出去，以他專業的角度，找不到任何窺視點和阻擊點，如此安全，住得也放心。

　　韓墨凜派人在走廊裝了微型監視器，為安全又添加了一層保障。

　　週六一早，蘇璟辰帶著自己的東西正式入住這裡。傢俱和生活用品提前兩天就被送過來了，韓墨凜也派了人來打掃。所以蘇璟辰只要帶著私人物品，拎包入住即可。

　　鎖上家門，蘇璟辰嘴角露出笑意，在沙發上坐下，回到一個人的空間，精神似乎一下子放鬆下來，連帶著心情也好了許多。離開方家，就意味著他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去做想做的事。這裡雖然算不上是他的家，但的確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地方。

　　找了張CD放進播放器裡，輕緩的英文歌曲迴響在房子的每一個角落。蘇璟辰心情頗好地開始收拾東西。兩個房間，一間是臥室，另一間做書房。廚房裡的廚具餐具都很全，只是冰箱空得什麼食材都沒有。

　　他臨走時，方洪遠也沒多說什麼，只叮囑他如果有空，每週回家吃頓飯。蘇璟辰也隨意地應了，什麼時候回去再說。

　　也許是真的沒什麼感情，方洪遠在送他出門的時候，蘇璟辰並沒有任何的感動或者那種獨屬於家人間的不捨。

　　而同時，他又想起當初自己的父親回家待了沒幾個小時，又要走時的場景。那種血緣的羈絆即使他在薄情，心裡也隱隱地會有一種不捨和難過。似乎家裡的那扇門打開再關上，就如同將他們隔絕成兩個世界了一樣。而如今，也真的變成了兩個世界……

　　等他收拾好東西，已經是下午了。正琢磨著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手機就響起來。

　　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然後接通電話，「韓總。」

　　「收拾好了？」韓墨凜的聲音露過電話顯得更冷漠。

　　「嗯，剛弄好。」蘇璟辰也收斂了原本愉快的情緒。

　　「一會兒給我開門。」韓墨凜說完，就直接掛了電話。

　　蘇璟辰拿著變成盲音的電話，皺了下眉，才反應過來韓墨凜要來。

　　沒多會兒，門鈴響起來。蘇璟辰在看到通話機上韓墨凜的臉後，按開了樓下的防盜大門，隨後打開家門。

　　一分鐘後，韓墨凜走進來。因為今天沒什麼事忙，韓墨凜也穿得很隨意，手上拿著外賣的下午茶——是那家咖啡店的熏雞肉卷和咖啡。

　　關上門，韓墨凜換上鞋，將外賣袋子放到餐桌上，「咖啡，加了一份半糖。」

　　蘇璟辰看著他的動作，說了句謝謝。忙了一上午，他的確很餓。不過韓墨凜拎了那家咖啡店的東西來，也多少讓他有些彆扭。

　　「收拾得挺乾淨。吃午飯了嗎？」韓墨凜拉開餐桌前的椅子，打量了一下收拾得整齊的家。

　　「還沒。」蘇璟辰去把CD音樂關掉，隨後坐到韓墨凜對面。他沒想到韓墨凜會過來，突來的相處時間，讓他覺得壓抑得找不到出口，又不能發脾氣。只能壓著所有的情緒，慢慢吃掉他的午餐。

　　韓墨凜拿著另一杯只加了半份糖的咖啡，看著吃著東西的蘇璟辰，低聲道：「我已經遵守之前的條件，讓你搬出來。希望你也能遵守約定，在公司待滿一年。」

　　「當然。」蘇璟辰抽出紙巾，擦掉手指上的沙拉醬。就算他這個人再不羈，也是守信的，「我也不想跑了再被抓回來。」

　　「嗯。」韓墨凜點了下頭，繼續道：「還有，希望你不要帶別人回來，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那樣我過來會不方便。」

　　蘇璟辰輕笑了一聲，感覺帶著些許不屑和挑釁，「如果我帶人回來，是不是那個人就要和Lily一樣？」

　　韓墨凜沉默地看著他，這幾天蘇璟辰都沒提這件事，韓墨凜以為他根本沒在意。

　　蘇璟辰單手撐著下巴，輕描淡寫地說道：「我不問，並不等於我不知道這件事。我們是平等的，所以請你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我想和誰走近一點，那也是我的事。如果你覺得對你來說工作上不方便，我可以調整時間。但如果你覺得是你私人上感覺不方便，那抱歉，這不在我的管轄範圍。我是你的助理，但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他現在摸不準韓墨凜的心思，但他也明白，相似的習慣的確容易束縛一個人。不過，他並不想做被束縛的那個。

　　韓墨凜的臉沉了幾分，看著蘇璟辰的眼睛也越來越深，似乎想捕捉些什麼。卻因找不到任何痕跡，而透出一種說不清的情緒，一閃而過，快得讓抓不住。

　　蘇璟辰在看到那一絲情緒後，微微嘆了口氣，沒再看他，繼續吃著自己的東西，客廳又陷入了安靜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