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傭人帶著蘇璟辰去他的房間整理行李，再看有什麼需要添置的，也好盡快佈置好。

　　這幢別墅已經有近二十年了，但由於修整得當，並看不出年歲的痕跡。別墅自帶了一個很大的院子，院子裡種著各式花草，現在正是夏季，綠蔭蔭的一片看著倒也舒服。

　　房子一共有四層，方洪遠住在三樓，四樓是給小輩住的，目前只有方君豪住在這層。蘇璟辰自然也被安排在這一層。

　　給他準備的房間向南，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後院的風景。房間面積不小，自帶的衛浴，很是方便。除了臥室，房間還自帶了衣帽間和書房。這樣的設計蘇璟辰很滿意，關上門這就是自己的空間，隱私也有保障。

　　不過畢竟是方家的地盤，就算他是方洪遠的私生子，也還是要小心些。天知道這種空間設計是真為了給他獨立的空間，還是只為了讓他放鬆警惕。

　　蘇璟辰這次並沒有帶多少行李，只是象徵性地收拾了一下。至於證件和存摺他並沒有拿出來，只把那一對玉貔貅放到了床頭的櫃子裡。

　　臨上樓前，方洪遠將這對玉正式交給他，說是方家的家傳，也算是當年他對蘇璟辰母親身份的認可，只是遺憾到最後也沒能把她娶進門。現在這個應該屬於他母親的東西交給蘇璟辰保管，他也放心，就算是給他母親一個交待。

　　蘇璟辰沒有拒絕，即使他對那個生下「蘇璟辰」的女人沒感情，好歹現在也算為人子，全當是替那個可憐的女人收下了。

　　房間也沒什麼需要添置的，傭人也不再打擾家裡的新少爺，禮貌地說了一句晚飯準備好會來通知他，便離開了房間，並隨手帶上了門，把空間留給蘇璟辰。

　　蘇璟辰站在窗邊，看著外面的環境。通過方洪遠的話，他可以判斷這次方洪遠是肯定要把他留在這裡的。不過他一個普通的大學畢業生，回到方家能有什麼用？所以為什麼要把他留下，的確是值得細細推敲的事。

　　就算是想補償，也不一定非得讓他回來。而且恰恰相反，蘇璟辰這種「無攻擊力」的人，留在S市才叫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可能和方家的敵手對峙，所以蘇璟辰對方家來說更像個累贅。

　　揉了揉手指，蘇璟辰靠在窗邊的牆壁上，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情況別太糟就好。

　　太陽慢慢西落，方君豪回家後，傭人上樓請他下去吃飯。

　　蘇璟辰走下樓，方君豪抬頭看到他時，眼睛不自覺地瞇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說了一句，「歡迎回來。」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想必應該是後者，畢竟是自己老爸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蘇璟辰也沒在意，只輕輕點了下頭。他和方君豪接觸不多，對這個人也不太瞭解。

　　方君豪比韓墨凜小一歲，樣貌很英俊，並不像方洪遠。一副金框眼鏡架在鼻樑上，更是感覺斯文。君豪臉上的表情向來很少，氣質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陰鬱感，感覺很不好接近。

　　與韓墨凜與生俱來的冷酷和凌厲不同，一樣是面無表情，方君豪給蘇璟辰的感覺卻是郁戾，而非霸氣。

　　之前在韓家的時候，大家對他的評價多是穩重、謹慎。認為他以後完全可以接受方洪遠的班。但方君豪本人卻沒有什麼表示，對於這些人前的評價，他也是謙虛地接受，沒有什麼多餘的說詞。

　　因為蘇璟辰回來，家裡準備了不少菜。方洪遠坐在主位上，方君豪和蘇璟辰坐對面。

　　方洪遠端起酒杯，說道：「今天璟辰回來了，也算了了我多年來的心事。以後都是一家人，君豪你是大哥，多照顧弟弟一些。璟辰，以後這就是你家，有什麼需要儘管提，不要客氣。」

　　「我知道了。」方君豪說道。

　　「好。」蘇璟辰也應了一聲，然後端起杯，和方家父子輕碰了一下，杯緣輕壓在嘴邊，微微抿了一口。

　　「來，吃菜。」方洪遠放下酒杯，給蘇璟辰夾了一筷子菜。

　　蘇璟辰道了謝，開始吃東西。中午就將就地吃了一點，胃裡早就空了，蘇璟辰不想虐待自己，也懶得客氣。

　　晚飯過後，方君豪就回自己的房間處理工作去了。方洪遠將蘇璟辰叫到書房，說有事要和他談。

　　方洪遠的書房很簡單，中間是書桌，桌上放著幾個文件夾、鋼筆和一副老花鏡。牆邊擺著一個書櫃，裡面碼著成套的書，也不知道有幾本是真正看過的。不遠處有一組小型的深棕色的沙發，皮製的表面十分光亮。地上的地毯吸收了走路的聲音，隔音較好的空間感覺格外安靜。

　　傭人送來茶和咖啡後，很快退出去。蘇璟辰坐在沙發上，貌似心不在蔫地打量著這一切。

　　方洪遠坐到蘇璟辰側邊，喝了一口茶，嘆聲說道：「叫你來，是想和你說說家裡的事。不管怎麼說，你已經回來了。家裡的情況也應該讓你知道……」

　　蘇璟辰安靜地聽著，對於方家的事他還是知道一些的，至少方家父子為韓家做過什麼，他很清楚。

　　「方家做的事是有危險的，說白了，就是混黑道……」方洪遠緩緩說著家裡的情況。

　　蘇璟辰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不過，通過方洪遠的話，他還是有些收穫的，耳朵也不自覺地捕捉著關於韓墨凜的信息。

　　在他重生為蘇璟辰的這一年裡，韓墨凜創立了楓越集團，做起正道生意，並開始著手漂白韓家。楓越集團涉及的生意面很廣，大到房地產、軟件開發，小到餐飲、物流配送都有涵蓋。靠著韓家十幾年存下來的人脈和關係，生意發展得很快。

　　但作為一個黑道大家族，想徹底漂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真要乾淨地走出來，估計還得幾年。

　　方洪遠看著眼前這個雙腿交疊，端著咖啡杯靠在沙發上的兒子，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個由保姆一手帶大的孩子沒有一般單親家庭孩子自卑，從進家門到現在，始終保持著一種淡定從容的狀態，甚至隱隱地帶著一種傲氣和不羈，這些並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卻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但也有人說這種環境長成的孩子都早熟，方洪遠也說不好，只能暫時這樣解釋。

　　見方洪遠看著自己，蘇璟辰輕笑道：「您說的這些對我來說很遙遠，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家裡居然是這樣的。」

　　方洪遠理解地點點頭，「也是，畢竟道上的事，你一個孩子肯定是接觸不到的，最多也就是在電影裡看到過。」

　　「嗯。」蘇璟辰放下咖啡杯，沒有接話。方洪遠說的這些關於方家的事，都是不重要的，這點他心裡很清楚。至於那些重要的東西，方洪遠也不會和他講，至少現在不會……

　　方洪遠捏了幾下眉心，說道：「爸爸年紀大了，以後都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你哥現在在幫韓家做道上的生意。這次把你接回來，也是希望你能作為方家的人，到楓越集團幫忙。」

　　聽到這話，蘇璟辰在心裡冷笑了一聲——這才是接他回來的目的，至於親情在中間佔了多少份量，還真是不好說。

　　不過想來也對，方洪遠曾經受過韓老爺子的恩，這一輩子都在為韓家做事，讓自己的孩子繼續為韓家做事也無可厚非。

　　「我不想去。」蘇璟辰乾脆地回絕。

　　方洪遠看看他，語重心長地說道：「璟辰，楓越的發展對韓家以後非常重要。你是學經濟畢業的，去公司肯定能幫得上忙，韓家也需要可信的人加入公司的內部決策。我知道把你叫回來就安排你工作，會讓你覺得很突然，但韓家現在的確需要人，而爸爸身邊唯一能相信的就只剩下你了。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蘇璟辰承認方洪遠這張親情牌打得不錯。因為他是他的兒子，所以方洪遠相信他。如果聽到的人是原來的那個蘇璟辰，想必會立刻點頭，但他不是，他有自己的原則，也有一顆根本不容易被感動的心。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書房的沉默。方洪遠起身拿過桌上的手機看了一眼，隨後對蘇璟辰說道：「你先回房間吧，爸爸還有事要忙。想好了再來找我。」

　　蘇璟辰不置可否地站起身，開門離開書房。心裡對考慮的結果很明確，他不會去楓越，因為那對他來說已經是過去了。

　　既然老天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就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好好活著，不願再和韓墨凜扯上任何關係。

　　的確，他之前愛過韓墨凜，甚至為了他背叛了他的職業和安家世代身為警察的榮譽。

　　可那又怎麼樣？即使犧牲得再多，他們之間因為身份的隔閡也無法給予完全的信任，或者說是韓墨凜根本不信他。

　　這幾年下來，他已經很累了。在最後的彌留之際，他真的放棄了，也放下了，不想再重蹈覆轍……

　　上樓的時候，蘇璟辰迎面遇到正要下樓的方君豪。

　　「和爸談完了？」方君豪主動開了口。

　　「嗯。」

　　方君豪打量著他，「作為方家的人，總要盡力為家裡做些什麼，不管你願不願意。而且，既然進了方家的門，你認為自己還有選擇的機會嗎？」說完，方君豪面無表情地與蘇璟辰擦身而過，似乎這段說詞只是為了給他一個忠告。

　　蘇璟辰冷冷地勾了下嘴角——可惜他並不是方家人。

　　沒理會說教的方君豪，蘇璟辰回到自己房間，他需要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辦。如果能回A市最好，如果不能，也最好遠離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