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老爺？」蘇璟辰挑眼打量著幾人，他們對他都很恭敬，看上去也不像是要綁架他的。

　　「是的，就是您的父親。」為首的保鏢對蘇璟辰的問題並不在意，感覺好像知道蘇璟辰會有疑問一樣，隨後說道：「老爺一直覺得這十幾年對少爺有虧欠，所以特地讓我們來把您接回家。」

　　蘇璟辰微微皺了下眉。通過「蘇璟辰」留下的日記和一些照片來看，他應該是從來沒有見過這位所謂的「父親」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見過，但沒有記錄，這些他就不得而知了。但不管是哪一種，他現在都是「失憶」，所以就算不記得也說得過去。

　　不過，這位父父這麼多年不把人接回去，現在他想讓他回去，總讓蘇璟辰覺得是有目的的。不是他多疑，只是不得不多想一點。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他還不至於單純到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而且還是自己根本不知道的事。

　　保鏢似乎早有準備，從西裝內兜拿出一個刺繡著花紋的荷包樣的東西，交給蘇璟辰，東西看上去應該是有些年頭了。

　　「少爺，老爺說裡面是的玉貔貅和送給您母親那個是一對兒的。」

　　蘇璟辰打開做得講究的荷包，倒出一看，果然是一個通體碧綠的貔貅，後面刻著「平安」兩個字。掂量著手裡的東西，蘇璟辰之前也的確在櫃子裡發現了同樣的一塊玉貔貅，只不過刻的字是「吉祥」。

　　這塊東西即使不懂行的人一看，也知道是傳家的好玉。看來對方說的並非是假話。

　　蘇璟辰猶豫了一下，說道：「我想先回家拿點東西。」

　　「好的，少爺請便。我們在樓下等您。」

　　蘇璟辰點了下頭，轉身上了樓。

　　他現在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對於這副身體和他父親的關係他還真沒仔細想過，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跑出一群人說要接自己回家。

　　想想覺得有些諷刺。那個生下他的女人應該想過登堂入室，卻沒活到那個時候。而至於以前的蘇璟辰，也許也盼望過回家，卻不幸把自己的命給摔沒了。現在剩下他這個不想回家的，對方卻來人了。

　　估計就算他現在說不想回去，前來接人的保鏢也做不了主。萬一再來個綁回去，怎麼看都不合算。所以他還是親自回去說吧，不管是什麼樣的家，總得回去看了才知道。

　　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服，畢竟他還準備回來。然後將身份症、存摺和一張銀行卡貼身放著，以備不時之需。這張卡是他把存摺裡的錢便都轉出來後，特地辦的。一方面他用起來方便，另一方面，就算以後有什麼事，存摺不能用了，還有卡里的錢可以應急。

　　拿著行李袋下樓，保鏢幫他開門。蘇璟辰上了車，將行李放到一邊。車子開動，蘇璟辰坐在車上無聊地等待目的地。

　　車子開上高速，蘇璟辰有些泛困。他在A市生活的這一年多，生活其實挺單調的，除了學校和家，再就是偶爾和同學一起去市中心轉轉，或者去哪個別人推薦的餐廳吃點東西。對A市的地形並不算熟悉。加上沒有車，更沒有機會出去閒逛，他也沒這份閒心。

　　但即使再沒走過，看到車子已經快開出A市了，蘇璟辰還問了一句，「我這們這兒是要去哪？」他原本以為家應該是在A市的。

　　坐在副駕座上的保鏢轉過頭，說道：「老爺住S市，路上還需要幾個小時，少爺困了可以先睡一會兒。」

　　S市？蘇璟辰愣了一下，隨後在心裡爆了聲粗口。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S市了，沒想到居然要用這種方式，再次踏上那個對他來說充滿屈辱的地方。

　　發現蘇璟辰的臉色不好，保鏢問道：「您不舒服嗎？要不要喝點水？」

　　「沒事……」蘇璟辰勉強扯了下嘴角，根本懶得在多說話。同時也更堅定了他不想回家的信念。

　　車子開到S市已經是下午了，路上蘇璟辰簡單吃了點麵包和餅乾，算是午飯。看著車窗外倒退的熟悉的景色，他也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即使後來對這裡感覺厭惡，也是他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地方。每一處都有回憶，每一個地方都熟悉得讓人悵然。蘇璟辰不喜歡也不需要這些情緒，但卻總一絲絲地從記憶裡滲透出來，不無不告訴他，這裡才是屬於他的地方。只是這種屬於多少有些無奈和可悲。

　　車子走走停停，最後停在郊外的一幢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別墅門前。當蘇璟辰看到這幢房子時，心裡第二次爆了粗口，完全後悔答應和這些人來S市。早知道就是打一架，想辦法逃，也比回來強。

　　這是方家的別墅，對蘇璟辰來說也算熟悉。以前他跟著韓墨凜來過很幾次，基本都是給方老爺子祝壽，或者過年來拜年的。

　　方家老爺子名方洪遠，現年已經五十八，身體很硬朗，人也精明，是韓墨凜父親當年最得利的手下。韓父過世後，方洪遠又從旁幫著韓墨凜掌管了韓家，所以韓墨凜對他很尊重。而三年前，他的兒子方君豪也開始幫韓家做事，這讓方家在韓家及道上的地位又得到了近一步的鞏固。道上的人也都尊稱他一聲「方叔」。

　　走進方家大門，方洪遠已經坐在沙發上等他了。一年多沒見，方叔沒有什麼變化，似乎還是在為韓家兢兢業業地忙碌著，不過氣色還算不錯。

　　看到蘇璟辰，方洪遠怔了一下，隨後靜靜地打量了他一陣，才開口道：「坐吧。」

　　蘇璟辰一言不發地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可能因為韓墨凜的關係，方叔對他還算不錯。沒有苛責過他，也沒有對他與韓墨凜的這種關係表示出厭惡。似乎就是一個進退有度的長輩。

　　「我是你爸爸，這麼多年一直把你放在外面，也是迫不得已。」方洪遠的語氣很平淡，並沒有什麼接回兒子的欣喜。

　　蘇璟辰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知道從小到大一直讓保姆照顧你，的確不夠妥當。但也是為了你好，我的背景比較複雜，以後你住在家裡，我慢慢和你說。」方洪遠喝了口茶，問道：「你的保姆有沒有提過我的事？」

　　「沒有。」蘇璟辰回答道。他總覺得方洪遠的語氣有一種試探的成分，所以還是給否定答案比較好。

　　方洪遠點點頭，像是鬆了口氣，「我知道她是個信得過得女人。你母親生下你沒多久就因病過世了。我的背景又不放便把你帶回家，也不能讓那些想害我的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一直託付給你母親老家的好友照顧，對外她也只說是你母親託付來照顧你的保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她也去世了，好在我這邊的局面已經穩定，正好你也大學畢業，所以想把你接回來好好照顧，也算是彌補這二十幾年來爸爸對你的虧欠。」

　　方洪遠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的確前幾年，因為韓家家主更換和勢力擴張，方洪遠也時刻處在危險之中。但方洪遠的語氣總讓蘇璟辰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我聽說你去年好像因為摔下樓住院了？」方洪遠問道：「現在怎麼樣了？」

　　蘇璟辰笑笑，他就知道方洪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查就把他接回來呢？說不定連他和楊湛那段都知道。不過，他身邊也沒什麼特別瞭解他的人，所以估計也查不出太多事來。

　　「沒什麼，就是摔到頭了。現在已經沒事了。」蘇璟辰的話說得模稜兩可，反正怎麼想都行。

　　方洪遠點點頭，「那就好。以後你就住在家裡，A市那邊的房子你要想留就留著，不想留就賣了。雖然我只在你非常小的時候見過你一次，但畢竟是一家人，血濃於水，親情是骨子裡的東西，以後時間久了，熟悉了，感情自然就深厚了。」

　　「我知道了。」雖然嘴上應著，但他心裡清楚，這種親情感根本不可能有，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那個蘇璟辰。

　　何況所謂愛屋及烏，同樣，恨屋及烏。他和韓墨凜已經結束了，又怎麼會和他身邊的人親近？

　　「晚一點兒你大哥就回來了，到時候你們兄弟兩個好好聊聊。」方洪遠笑著拍拍蘇璟辰的肩膀。

　　蘇璟辰應了一聲。

　　女傭端了茶過來，英式的紅茶有一種特別的香氣，但蘇璟辰並不喜歡，只是象徵性地喝了一口。

　　方洪遠點了支雪茄，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蘇璟辰抬頭道：「其實我想回A市。S市對我來說太陌生了，我也不喜歡。A市反倒自在些，我的同學也都在那邊。而且我都這麼大了，完全可以照顧好自己，您不用擔心。」

　　他根本就不想和方家扯上任何關係，這種突來的認親讓他實在不能接受，同樣也不想因為方家的關係再見到姓韓的。

　　「不行。」方洪遠斷然否決了他的想法，「不管怎麼樣，爸爸把你接回來，就是想補償你，你不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爸爸。而且你媽媽如果知道你一個人在A市，沒人照顧，想必也無法安心。」

　　蘇璟辰沒說話，這個時候他也不能太固執，不然一句話說不對，反倒會引起懷疑。所以這件事只能從長計議，到時候再找機會離開，「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

　　「嗯，這才乖。」方洪遠也滿意了，嘴角的笑容也多了些慈愛。

　　只不過他心裡剛剛還是打了個突，就在蘇璟辰笑著說現在沒事了的時候，眼裡似乎很快地閃過一抹不羈，快得讓人抓不住。他恍然覺得這種笑容有點熟悉，驚心的同時也知道是根本不可能的，眼前的蘇璟辰和那個人完全是兩張不同的臉，大概只是自己一時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