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89 交換

　安第斯族本就沒有多少事務，羽做好了安排，兩鷹一獸一小樂就出發了。

　這一路氣氛沉悶異常，雖說莫與羽根本談不上認識艾特等獸，伯恩與他們也不太熟悉，但因著林小樂，三人心裡均感覺到了那份難以揮散的痛楚。

　當初過來的時候，每個休息處的屋子裡，都塞滿了艾特縫制的衣物雜物，多到莫與林小樂只能挑選一些用得著的帶走，如今看來，也許冥冥中艾特早有了預感。

　當晚，三男一女便在距安第斯族最近的落腳處休息，羽跟莫夜裡飛行不安全，也難以辨別方向，林小樂也經不起長途飛行的顛簸。

　燈點亮後，羽自去整理今晚要睡的床鋪，莫拿出四個鐵質大飯盒，走進廚房，正要將一只飯盒放進微波爐，卻被伯恩制止，經他解釋，莫才知道這東西不能放鐵玩意進去，伯恩找了四個瓷盤，將烤肉分了一分，兩個盤子多一點，自己的一份少一些，小樂那盤最少。

　伯恩性格很好，對待同伴有耐心，態度又親切，他簡單教會了莫怎麼操作電器，又親眼看著他摁開開關，這才開始準備熱水，讓小樂洗浴，這一路的風沙，膩在皮膚上也是難受的。

　林小樂也進了臥室，幫著羽從櫥櫃裡取出備用被褥往簡易床鋪上放，羽不時偷偷地打量她，見她面無表情，眼神卻透著哀淒，便知她此刻必定是強忍著，將眼淚流到了肚子裡。

　“小樂，幫我牽下床單，很久沒這麼飛，我肩膀還真酸。”羽抖抖床單一頭，其實他自己也能做，不過是想替林小樂多找點事情干，分散她的注意力。

　林小樂從右邊床上爬下，悶聲不響地幫羽鋪好了床單，兩人合力弄好了一張床，羽又抖開了小樂那邊的床褥，令她抱著枕頭站在床尾，將後面的單子掖進褥子中。

　“小樂啊，有什麼話不要憋在心裡，跟我們說說看，我和莫雖然跟你不如伯恩親密，但咱們可是好朋友。”羽將林小樂懷裡的枕頭抽出來，拍了拍使之鬆散，放在了床頭。

　“我沒事的。”林小樂嘴唇上已經起了燎泡，喉嚨疼的出奇，她是個倔強的人，雖然知道羽是出於好意，但她始終不願意在他們面前哭訴失去那四人的傷痛，哭了又能怎麼樣？死去的已經活不過來，生死未卜的還是生死未卜，沒有人能撫慰失去艾特他們的痛，她也不需要撫慰，她並不期待著所謂時間能帶走所有傷痛，如果可能的話，她寧願這份痛楚永不褪色。

　羽不知說什麼好，只得關了燈，與她一起出去，準備洗澡吃飯。

　原本伯恩還擔心林小樂不肯吃東西，暗打腹稿準備了一大通話來勸說，結果她洗完澡就坐上了飯桌，慢慢地開始吃屬於她的那一份最少，但最嫩的烤肉。

　“小樂，要不要喝葡萄酒？”莫晃了晃一個水壺，“我特意給你帶了一些，這是我親手釀的，放了很多蜜糖。”

　“謝謝。”林小樂勉強笑了笑，說道︰“你們自己喝吧，我不是很想喝。”

　莫咧了咧嘴，道︰“那我替你收著，什麼時候想喝了就管我要。”

　林小樂點了點頭，盤中還剩兩塊肉食，她心裡梗得慌，無論怎樣也吞不下去了，伯恩觀察入微，立即將她的盤子挪到自己面前，說道︰“小樂，電視信號線我弄好了，你去看看電視消消食，別急著睡。”

　“嗯。”林小樂點頭，又道︰“我去刷刷浴缸，再給你們燒些熱水。”說著，她看也不往電視看一眼，便又進了浴室。

　莫起身想跟，被羽按住了胳膊，羽道︰“很久沒看電視了，莫，打開看看，有什麼新鮮好玩的節目。”

　緊閉著門的浴室裡，林小樂用一塊刷子用力刷洗著那本就光可鑒人的浴缸，眼淚一串串，無聲地落入水中。

　過了一陣子，待她重新整理好儀容出去時，卻敏感地發現伯恩，莫與羽神色怪異，守在電視機前的莫，啪地一下關掉了電視，伯恩猛然站了起來，叮叮當當地收拾餐具，羽卻迎了上來，故作輕鬆道︰“今天我來享受下小樂燒的洗澡水，嗯，一定很舒服，今晚大家都早些睡，明天還要早起呢。”

　林小樂徑直走向了莫，莫顯然慌亂了起來，將遙控器一把抓起背在了身後，一見他這模樣，羽就知道壞了事，碗盤的響聲一停，伯恩也呆站在了餐桌旁，一心後悔自己沒事提什麼電視信號線！

　林小樂繞開莫，也沒去奪遙控器，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了電視機那金屬開關隨後一鬆，屏幕閃了閃，隨即亮了起來。

　畫面上的男子正是諾亞，林小樂只來得及看見一道血瀑噴出，諾亞手中已多了一顆黑熊的頭顱，黑熊怒目圓睜，死不瞑目，諾亞將頭顱一拋，隨手又提起一頭失去了行動力的巨狼，不帶半絲感情，能夠使林小樂熱血凍結的聲音響起︰“想要這些戰俘活著回去，用她來換。”

　啪嘰，莫已經拔了電線，因為力氣太大，那電線被他攔腰扯斷，冒著絲絲電光。這下連伯恩都心下一沉，小樂又不蠢笨，莫這舉動一做，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羽率先輕蔑道︰“這古代種真是異想天開，咱們獸族就算為了尊嚴，也不會幹出用一個小女孩去換戰俘的事，小樂的身份何其珍貴！”

　莫丟下電線，連連點頭︰“我也不會說什麼大道理，身為雄鷹，我寧願死也不會讓小樂來換，再說小樂去了，他受不受信用還是一說呢，古代種的話能信，那雄鷹都能自己下蛋！”

　伯恩一語不發，緊盯著林小樂，捉摸她臉上的表情，見她倒退幾步，緩緩坐下，才試探著開口︰“想必軍中已經在查信號來源...”

　這麼卑鄙無恥的行為，還真是只有人類才幹得出。

　真是一箭雙雕，交與不交，對獸族來說都是莫大的打擊，無端端更讓林小樂背上了無數條鮮活的命。

　此刻，林小樂壓下了如岩漿噴發一樣的憤怒，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仔細思考。

　首先，諾亞想置她於不義，逼迫她成為交換的籌碼，這並不是她的錯，是諾亞太狠毒，何況，她並不認為如果諾亞抓到了自己，真的會交回俘虜！可那些獸族，實實在在的正面臨死亡的威脅，也許失蹤的路也在其中！

　其次，無論諾亞想拿她幹什麼，她一定要盡快聯系到法蘭，她自身的力量非常弱小，就算是想與諾亞同歸於盡也是辦不到的，不借助官方的力量與支持，她根本處處受制，寸步難行！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有什麼辦法能暫時阻止諾亞的屠殺，至少先穩住他，不要讓更多俘虜斷送性命。

　“早知道這樣，應該留那淨化種一條命。”伯恩顯然是與小樂想到了一起去。

　“小樂，你別胡思亂想，我看今晚能見度不低，就不休息了吧，莫，你能支持嗎？”羽問。

　“能，我變回鷹，你們把小樂綁在我背上，這樣她能睡覺。”莫說。

　“你們先答應我一件事。”林小樂突然道︰“要是諾亞，跟瑪雅一樣，用追蹤器找到了我，你們不要白白跟他打，他很厲害，我不想你們送死，伯恩，蘭澤肯定改裝過我的手機，你能不能拆開看看他把信號發射器裝到了哪裡？”

　“嗯。”在羽和莫還滿臉難色，不知怎麼回答的時候，伯恩已經接過了林小樂的兔子手機，兩指一摁，將它來了個對開。

　“羽，莫，你們也說了，我是你們的朋友，你們不願意看著我死，同樣，我也不能看著你們死，哪怕是那個古代種今晚來了，你們也不要跟他對拼，他是整個古代種的首領，我們打不過他的。”林小樂又道。

　羽與莫對視一眼，勉強點頭寬了林小樂的心，至於心裡是不是真的答應了還有待考證。

　“放心，我也會保護好自己，不會隨隨便便用自己的命開玩笑。”林小樂說完，尋到藥箱放在桌上，又坐到了伯恩身邊，看他用隨身的小工具一點點檢查那只兔子手機。

　突然伯恩撥出了一顆米粒大的銀色物體︰“果然有，蘭澤將它放在芯片外面，很好找。”

　林小樂點點頭，打開藥箱，取出一柄鋒利的刀，撈起袖口，就在自己左臂內側開了一道口子。

　羽不忍道︰“這，這有必要嗎？我看最緊要是趕回五區，和陸地獸族匯合了再說。”

　莫也道︰“昨天那淨化種明擺著是來尋死的，要是這個叫諾亞的家伙能找到你，也不來這一出了，再說你和那個二毛叔有交情，想來他們不會害你。”

　未雨綢繆，總比事情發生一切都來不及強，林小樂忍住疼痛，將那顆小米粒大的銀色信號器塞進傷口，又用力壓住，以免鮮血將它沖出，伯恩忙用止血凝膠噴霧噴了上去，又扯開雪白的繃帶，將林小樂的手腕包了個嚴實，待她放下袖子，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林小樂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拆開的手機，隱忍著的仇恨之火瞬間燃起......你欺我弱小無助，殺害待我如同至親的雄獸們，總有一天，我會一點一滴從你身上加倍討回來，無論用什麼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