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0 回家

　瑪雅沒有出賣林小樂，四人日夜兼程，到達五區時，小樂手傷都未徹底癒合。

　老五區已經大變樣了，數十米高的城牆全以鋼鐵鑄就，高樓平地而起，道路分區錯落有序，一片欣欣向榮，固若金湯的景象。

　最醒目的是那座城中城，從天空俯視，貫徹了獸族建築那鐵硬線條簡潔特性的五區中央，竟是一片夢幻般的粉紅，細細一看，其中全是古代建築的模樣，有金碧輝煌的摩天輪，瓖金嵌玉的旋轉木馬，倒映著碧空光芒，巨大而又清澈見底的花朵狀藍色泳池，泳池上方甚至還有彎彎曲曲的紅蘑菇滑梯，其餘各式造型可愛的玩樂場所與精巧建築物數不勝數，處處花團錦簇。連羽都不由得驚嘆一聲陸地獸族對林小樂真是有心。

　“這是幹嘛的？”莫差點被亮瞎了，事實上他有輕微的粉色恐懼症，自出生以來他還沒見過這麼粉紅粉紅的大玩意兒呢。

　“讓你看歷史書不看吧。”羽飛給莫一個眼白，“這是古代人類專門建給女人孩子玩的地方，叫做遊樂場！”

　“那大家伙怎麼用？圓圓的，還有這麼些小屋子？”莫又問。

　“嗯，應該是讓人坐進去，然後慢慢轉動取樂吧。”羽猜的一點沒錯，摩天輪不就是幹這個的麼？

　“坐它還不如坐我。”莫摟著小樂，不屑道︰“我也能繞著圈飛，我還能飛得比它高！”

　“那是我們特意瞞著小樂建的，原想給她一個驚喜。”伯恩解開維系自己與羽的帶扣，說道︰“羽，降低一點，我去看看，先別放小樂下去。”

　羽呼啦呼啦拍著翅膀把伯恩送下去了，莫依然借助氣流懸飛在空中，裹在懷里的小樂一路都沒怎麼說話，於是莫故意裝作土包子進城，高一聲低一聲地驚呼，對五區建築乃至那粉紅玩意兒評頭論足，只盼小樂能夠振作精神，回到從前那麼快樂的樣子。

　林小樂根本注意到什麼遊樂場，她的目光定定地看在新五區城市外，那更顯破敗的荒蕪廢墟上。

　第一次被克雷救回來，就是在那里，修和克雷他們打過一架，然後在那廢墟中，修對自己上下其手，亂舔了一番呢，修真是個沒下限的大流氓，再然後，斯斯文文戴個眼鏡的艾特，還亂七八糟對她做了番檢查……回憶涌入腦海，林小樂唇邊帶笑，眼睛發熱，心中卻猶如針扎。

　嘹亮悠長的口哨聲響起，因為遲遲得不到小樂回應而狼狽地閉上嘴的莫如釋重負，向聲音傳來的位置滑落。

　沒人打擾，也沒有獸潮，林小樂安安穩穩地落到了粉紅遊樂場旁邊的空地上，遊樂場尚未竣工，並未對外開放，鏤空雕花的精致鐵門上落著鎖。

　一所獨門獨院，外觀普普通通的房屋外，站著一個黑發男人，他雙臂微微張開，眼睛凝望著鷹族懷中的女孩。

　看到克雷的那一刻，所有的堅強瞬間潰堤，林小樂掙扎著脫離莫的手，腳步踉蹌，撲向了克雷，當那無比熟悉的溫暖體溫與堅實臂膀環繞著她時，林小樂竟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修，艾特，安迪，伊諾，還有路，林小樂滿懷的委屈與憤怒悲傷想要跟克雷傾吐，臨到這時卻說不出口，所能做的事，只剩下大哭。

　伯恩，羽，莫全都丟到了腦後，此刻林小樂的眼里只有克雷，只有這個最初撿到了她，她一直全心依賴著的雄獸，什麼話也不用說，克雷明白她所想所痛的一切，回到克雷懷中，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就靠了岸，到了家。

　“小樂，不哭，不哭。”克雷緊摟著林小樂單薄的身體，一部分沒有被他大掌壓住的黑發被冷風吹起，徒增了幾分蕭瑟悲涼。

　“我要艾特！我要修！我要安迪和伊諾！我要路啊！！”林小樂握緊了克雷的衣襟，全身劇烈顫抖，在他胸前嘶喊。

　一顆透明的眼淚落到了林小樂頭頂髮絲中，克雷一把將林小樂抱起，往屋里大步走去。

　伯恩一直站在一旁，心中酸痛難當，雖然與小樂發生了關系，相處也甜蜜和美，可他依舊是不能取代克雷的地位，哪怕他對小樂的感情不比克雷少一分，一路上小樂從未在他們三人面前掉過一滴淚，一見到克雷竟然如此情緒爆發，他倆的羈絆之深，就算獨佔小樂，再跟她交配一百次，他也是及不上的！

　莫早就被林小樂的陣勢嚇到了，羽拽著他進了屋子，他才回過神來，失落道︰“先前我還在跟小樂說，心里不愉快一定要告訴我，會憋出病來的，她還笑著跟我說沒事呢，這怎麼叫沒事？她哭得好凶。”

　客廳中香氣彌漫，尤金手握一塊沾滿了油漬的抹布，站在開放式的廚房料理台邊，他早就聽見了小樂的哭聲，見克雷進門，尤金正要丟了抹布上前，卻見克雷的手擺了一擺，腳步便硬生生地頓住。

　與此同時，沙發上的蘭澤也啪地合上了筆記本。

　除了小樂的哭聲，屋中便只有灶上湯罐被熱氣頂得噗噗作響。

　一樓走廊盡頭是他們早就給林小樂布置好的房間，現在條件好了，不比以前，房中物件擺設雖簡單，卻無一不精致可愛，雕刻著各式小動物與花朵的公主床上方，懸掛著粉紅色的紗幔，柔軟的兔毛地毯，哪怕光腳踩著也不會著涼，靠窗還放著一個半懸掛式的，瓖嵌水晶面板的木頭書架，旁邊一只小小的搖椅，只有小樂這樣的體型才能坐。

　克雷在床尾的毛絨軟榻上坐下，抱嬰兒一般，將小樂摟在面前，也不說話，只是那麼緊緊抱著她，任由她嚎啕大哭，間或卻有幾滴淚水融入她發間。

　艾特，路與克雷的感情也極深厚。

　尤金到底跟進了臥室，銀眸閃動淚光，上前半跪在軟榻前綿軟的地毯上，伸手與克雷一起將小樂合抱住，忍痛道︰“我和修約定過，無論誰死，活著的都要好好照顧你，小樂，修的脾氣很壞，他看見你這樣，肯定會生氣。”

　“對，對不起。”林小樂用力擦掉眼淚，盡力平復呼吸，那嘶啞的聲音，揪得人心疼。

　“對不起，克雷，尤金，我，我本來決定要堅強，不能哭，可是看到，看到克雷，我就忍不住了，我太沒出息了。”林小樂咧著嘴吸氣，試圖將無法停滯的淚水止住，“我真的受不了！受不了！他們怎麼能這樣就走了呢？？”

　“我也會學習裁衣服，以後，我連著艾特的份替他一起寵你，好不好？”尤金的手指，帶著廚房的煙火氣息，很好聞，很暖和，他輕輕地挪開林小樂濕透的袖子，用手指溫柔地替她擦淚。

　“小樂瘦了。”克雷儘管也掉了淚，但自控力比林小樂強了無數倍，他已經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從今天開始好好吃飯，別等到路回來卻認不出你。”

　“路，路會回來嗎？他會不會已經”林小樂抽泣。

　“會，一定會的，就算再難，他也會活著回來見你。”克雷說。

　“修，艾特，他們會不會很痛苦，我能最後看一眼他們麼？”林小樂靠著克雷，扶著尤金，坐直了身體。

　“連我們都沒找到。”尤金垂下銀眸，“十區很難找到一具全屍，我們機戰族都沒能頂住淨化種的熱武器”情況比尤金說的更嚴重，事實上，十區幾乎成了一片血肉沼澤，若不是怕小樂承受不了，路也應該登記在死亡名單上。

　“沒有屍體？”林小樂猛地一哆嗦，道︰“那怎麼能說艾特和修他們死了？是不是跟路一樣失蹤了？！”

　“小樂，這是機戰豹族一個兄弟親眼看到的，本來安迪，修和艾特保護住了伊諾，可是後來他們四個被淨化種圍困，最後要不是他確認，我們也不會將他們四個登記”尤金拳頭握緊沒有說出口的是，最後，被絞成了肉泥。

　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僥倖的希望，又被無情地撲滅了。

　尤金鬆開林小樂，進了隔壁浴室，擰了一條熱毛巾來，給林小樂擦了臉手，克雷拿過毛巾，也將就著胡亂擦拭了眼睛。

　“先出去吃飯，我聽說小樂要回來，凌晨就燉上的湯，現在火候正好，咱們得給小樂好好補一補，克雷，起來。”尤金說。

　“嗯，小樂，我知道你吃不下，不過多少喝點湯，好嗎？”克雷捧起林小樂的臉。

　林小樂確實吃不下，卻不忍拂了兩人好意︰“好，尤金，辛苦你了。”

　客廳中，羽和莫還傻傻站著，蘭澤性格冷漠，竟然也沒讓兩位遠道來客坐下，尤金便打起精神，熱情道︰“來，鷹族的兩位客人，先一起吃飯，你們的客房我已經準備好了。”說著，他便去接過莫手中的一包行李。

　尤金將行李提在手中的同時，克雷拖開了林小樂專用特制加高了的椅子，正要將小樂往上放。

　剎那間，行李落了地，克雷一個沒拿穩，小樂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蘭澤豁然站起，雙目不敢置信地望向大門，莫和羽莫名其妙，不知發生了什麼。

　屋外由遠而近響起的，那是林小樂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聽不到的粗嗓門。

　“開門！累死老子了！克雷！！”外面喊話的男人中氣十足，隨後大門被砰砰砸響。

　“我找找鑰匙。”這聲音斯文清朗。

　“有個JB鑰匙啊，安迪，扶穩點，這沒用的豹子手腳還軟著呢！”粗嗓門又吼。

　“我我我扶扶扶扶得得很很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