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青龍湯

　　鼠疫爆發後的第十八個小時，也就是其正常潛伏期才過了剛剛一半時間的時候，整個寧州市接近八成的市政設施已經陷入了癱瘓。由於寧州市幾個發電廠內的工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往日喧囂無比的寧州在這時候幾乎連一點繁榮的影子都看不見。除了擁有自主發電機的幾個機構裡還能傳出點夏日空調的吹氣聲，熱浪已然籠罩了整個悶熱的市區。

　　在突然停電的那一刻，寧州市所有醫院裡的大夫們都免不得感到一陣心驚。要是在這種關頭斷電了，那死人的速度絕對會呈幾何倍數增上上去！

　　“咦！冷氣呢？”

　　何謝大步地走進張老頭把守的停屍房，還沒來得及將身體上的熱氣散去，就忽然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他狐疑地看了看周圍，看著被棺材塞得慢慢的空間，心中不禁暗想：“狗日的醫院，就算為了省電也不能停掉停屍房的電吧？準備把張老頭熏死在裡面嗎？”

　　“師傅！我有一個重大發現！”雖然對醫院突然停止了冷氣供應感到不滿，可目前最重要的卻不是追究醫院的摳門問題，何謝一踏進停屍房的大門，嘴裡就不由嚷嚷起來，“路邊有好多貓貓狗狗的都扎推呆在水泥店附近，你看那些地方是不是有什麼古怪啊！？”

　　正在和張三德扯皮的張三文聽到何謝的叫喚，不由一愣，隨即好奇地走出了停放屍體的內室，衝著火急火燎的何謝笑道：“你是我的師侄？”

　　“我侄你妹啊！”記掛著家裡的老頭子和不知死活的蔣玲，心裡冒火的何謝下意識地就不耐煩起來，他大吼一聲道，“這裡看屍體的大爺在哪裡！？你是來代班的嗎？”

　　然而出乎何謝的意料，這時張三德竟然搖著頭從內室慢吞吞地走了出來，指著張三文解釋道：“何謝！他是你的師叔！你們專業目前資格最老、輩分最高、手藝最牛逼的張三文！是上頭特派來支援我們除妖，順便解決這次鼠疫的！”

　　“張三文？”何謝聞言，不由驚叫了一聲，心裡恨不得直接兩巴掌甩死自己。張三文，中國僅存的一個可以和國際知名西醫叫板的高手，曾經有過治活斷氣2小時患者的記錄，人稱在世華佗。何謝臉上一青，繼而馬上握住張三文的手，哆嗦著懇求道：“師叔，看在我是你兒子輩的份上，你快去救救我爸吧！還有，還有我老婆！”

　　張三文一愣，反問道：“你小子，學的也是中醫嗎？”

　　“是啊！是啊！”何謝跟中風似的上下抖動了幾下自己的腦袋，再次添加讓眼前的老傢伙救人的理由道，“沒錯師叔！看在我們是同行的面子上，您就出手救救人吧！”

　　“嘿嘿……孩子啊……”張三文抬起手費力地摸了摸何謝海拔過高的頭頂，奸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同行是冤家？況且我聽說你是全國最年輕的副主任中醫師，你就不會自己想辦法去救救你的父親和老婆？”

　　“我……”何謝鼻子一酸，哽咽道，“師叔，我是冒牌的啊！我是贋品哪！我現在除了能靠一點小花招作出致病因素的診斷，我其實連感冒也看不好啊！”

　　想起自己的無能，何謝那堅強的小宇宙終於在張三文面前崩潰了。他痛苦著跪在了張三文的面前，拉著他的手道：“師叔，求求你快出手救救我的家人吧！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早點動手，就算你不去救我爸，整個寧州市可也還有成百上千的人等著你去救啊！”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幹什麼！虧你還要做一輩子的醫生，事到眼前就只知道求別人幫忙，你還怎麼成為一個合格的醫生！”張三文怒吼著拉起了何謝，沉聲道，“我當然會去救人！但是現在整個寧州市這種狀況，就是晚上幾個小時也不會有太大的變數，我且問你，你看到水泥店的那些東西后首先想到了什麼！？”

　　挨了張三文罵的何謝擦了擦眼淚，起身老實回答道：“我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水泥店裡有什麼東西可以抵抗這種細菌……”

　　何謝說出這一句後，馬上又提高了調子叫道：“但是師叔，我讀書這麼多年，聽說過無數噁心和奇怪的方子，唯獨沒聽過水泥還能治病啊！”

　　“孺子不可教也！”張三文伸手在何謝腦袋上一拍，提示道，“你仔細想一想現在這些病人在發病時候的症狀！”

　　“發病時候的症狀？”何謝低下了頭，腦海中慢慢浮現出蔣玲躺在病床上時候的表現，一邊說道，“持續發熱，體溫一度接近40攝氏度，嘴唇發紅，嘴巴發乾，但是皮膚摸起來卻只是隱隱地發燙，怕冷，少汗，煩躁不安，脈緊而數……”

　　“那這是什麼症狀？！”何謝說到這裡，張三文有點等不及地問了出來。

　　然而何謝的業務素質差得實在有些令人髮指，這貨傻了半天，然後非常乾脆地搖頭道：“不知道！”

　　“唉……”張三文一聲嘆息，搭著何謝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我覺得王佔濤把你的身份設定成醫生簡直是瞎了他的狗眼了，你小子這輩子的醫療事故要是不達到三位數，我想那就絕對會是一個奇蹟！”

　　張三文埋汰完虛心接受批評、坐等他老人家出手救的何謝，解釋道：“以上的這些症狀，是典型的大青龍湯證，大青龍湯裡有一味非常重要的藥，和水泥有著莫大的關係……”

　　“我知道了！是石膏！”

　　這一刻，何謝的腦子中醫開竅了。他興奮地握了握拳頭，欣喜歡呼道：“太好了！這下我爸有救了！”

　　可是何謝還沒歡呼幾聲，另一個問題就馬上從他的腦子裡跳了出來：“但是師叔，我看到那些細菌身上都附著了大量的妖氣，細菌殺滅了，那些妖氣該怎麼處理？難道大青龍湯連妖氣也能搞定？”

　　“你說……你看到？”張三文疑惑著仔細打量了何謝一眼，這下子，該輪到他驚訝了，“五輪眼？你小子怎麼可能……”

　　“師弟，”張三德聽見張三文的驚呼，馬上開口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慢慢跟你解釋的，你先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吧。我也很想知道，除了道法，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對付妖怪！”

　　“師兄，你還記得我說的我治療這次瘟疫的大法嗎？”

　　“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張三德的記性不錯，沒來得及患上老年痴呆的他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不錯！”張三文的臉上，在這時候頓時散發出了一陣亮光，他無比自豪地解釋道，“中醫治病，從來不是為了殺滅什麼東西，而只是想要通過提高自身的正氣逼迫邪氣從體內離開！這裡說的正氣和邪氣，在醫學上普遍被理解為自身抵抗力和外來病原體，而這，就是那些用西醫理論闡述中醫的傢伙們最二的地方！”

　　“怎麼說？”張三德雖然在醫院呆了幾十年了，可今天卻是頭一遭對醫院產生了興趣。

　　張三文舔了舔嘴唇，解釋道：“正氣，豈能只代表免疫力？邪氣，又豈是區區一點微生物？在這個世界上有多少疾病是會導致白細胞數量變化的，難道就不存在不引起人體免疫反應的疾病嗎？還有，我們中醫的情志致病理論什麼時候和殺菌消毒搭上過半毛錢的關係？導致疾病的不僅有病原體這方面的因素，有時候情緒、環境乃至該死的靈異事件，都是發病的原因！邪氣，不僅僅是細菌，它更包括了鬼魂的戾氣和妖怪的妖力！”

　　張三文的這套說辭要是放在平時，肯定會被人以封建迷信的藉口封殺到連渣都不剩。但是在這一刻，何謝和張三德的心中卻是深深的崇拜。

　　能將這次瘟疫的起因用一種理論解釋清楚，把妖怪和瘟疫有機結合起來，這簡直就是逆天的學問啊！

　　“那師叔，你的意思是……大青龍湯可以有效控制瘟疫的流行，甚至完全治好這場瘟疫？”

　　張三文嘴角一咧，笑道：“能不能完全治癒我不敢保證，但是有一點，我確信發熱的症狀將會被控制住，至少……死人的情況是不會發生了！”

　　“師叔……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何謝激動無比地搖著張三文的胳膊，再使勁一點怕是能讓他脫臼道，“師叔，大恩大德，我這輩子一定會想辦法報答你的！”

　　張三文苦笑著放開何謝的手，搖頭道：“報答我就不用了，以後跟著我好好學醫，不要鬧出人命就謝天謝地咯！”

　　何謝尷尬地一笑，向張三德點了點頭，抬腳就往停屍房外跑去。

　　看著遠去的何謝，張三德不由微微嘆息道：“唉……我的徒弟，竟然還更聽你的話。怎麼，你想教他醫術？準備挖我的牆角嗎？”

　　張三文臉色一正，道：“身負五輪眼的人如果不學醫，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你知道發明五輪眼的鼻祖是誰嗎？是扁鵲！”

　　“看到這是天意啊……”張三德微微一笑，又問道，“那現在你準備幹什麼？”

　　“以我專家的名義，讓寧州市政府全面推行中醫療法！”

　　張三文的想法非常美好，但是唯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這時候的寧州市政府，卻不是掌握在人類的手上。

　　繼張書記倒下後，寧州市內的所有廳級和縣級官員彷彿是集體欠人品一樣，不是被從天而降的老鼠群咬成殘廢出血過多死掉，就是平時裡日理萬雞累垮身子結果中招昏倒，到最後竟然只剩下寥寥幾個科級幹部尚可使用。

　　兩江省其他城市的官員又不敢在這個危機時刻空降寧州市，所以在無奈之下，通過兩江省省委的遙控指揮，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副科級幹部臨危擔當起了寧州市緊急時期期間的市政大任。

　　這個踩了好大一堆狗屎的副科級幹部名字叫做：趙學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