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集 第三話 意外冒出來的爺爺

不過他的小小補眠計畫註定是要泡湯的，因為才剛走出蓮華願淨的精舍不久，懷中的SCPU就傳出了鄭青平專為藍琇琴所設置的懷舊老歌來電旋律，小琴琴一般沒事時不會亂CALL他，當下鄭青平連忙拿出了SCPU，打開後便看見藍琇琴傳來的一則娛樂新聞視訊，標題為「被鄭青平遺忘的孤單爺爺」……

「甚麼鬼啊這是……怎麼又冒出了個爺爺？」這是今天早上才冒出來的新聞，但卻讓鄭青平感到一頭霧水，他對於現在肉身的過往也稍有印象，據他的了解肉身的養父母兩年前在車禍中過世後，他與鄭紫煙鄭紅依就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可以依靠，所以才會讓大姐鄭紅依必須除了每月去社福處領社會救濟金外，還得一邊上學一邊打工貼補家用，爺爺？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當他耐著性子看完整個視訊的完整報告後才明白這個報導其來有自，報導中所說的爺爺的確是人間垃圾鄭青平的親生爺爺，現在正住在外地的一間養老院內等著渡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鄭青平是他三代單傳的唯一孫子，但卻沒有盡過任何當孫子的義務去孝順人家，也難怪這篇報導中對他是不留情面的大肆抨擊著。

不過這也不能怪鄭青平，因為連原本的人間垃圾也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位爺爺存在，那位鰥夫爺爺早在反對鄭青平的親生父母交往不成後便憤而斬斷父子關係老死不相往來，然後獨自離開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其後鄭青平的肉身親父母因為外出旅遊時食物中毒相繼過世，小學時的人間垃圾便在孤兒院待了些時間，接著被一位有妻無後的校工老鄭所收養。

校工老鄭對鄭青平的確不錯，也讓當時的鄭青平願意敞開心胸接納這位有些年紀但卻是真心對待他的新爸爸，雖然鄭青平非常調皮搗蛋，但老鄭卻將他當成寶一樣對待，不過好景不長，因為校工老鄭在鄭青平國小畢業之前因為心肌梗塞意外過世了，老鄭的太太對待鄭青平並不像老鄭一般熱情，因為老鄭幾乎把錢都花在培養鄭青平身上，所以導致了他死後家徒四壁的窘迫局面，老鄭的太太辦完喪事後付不出該交的房租，只好包袱整理整理回鄉下投靠老鄭的親人。

孤兒寡母的日子不好過，老鄭的親人沒多久就不打算理他們了，主因是鄭青平並非老鄭的親生兒子，鄉下人還編出了不少傳言，說這個孩子其實是老鄭的太太與其他男人偷生的，受不了流言緋語的老鄭之妻決定改嫁他人，並準備將害她名節不保的養子鄭青平丟回到孤兒院任人認養，聽到這消息後，幾次都被親人以不同理由輪流拋棄的人間垃圾鄭青平開始黑化，他的扭曲心態慢慢出現，對人性不再那麼信任也不再對任何人敞開心房。

所幸，那時剛好老鄭的一位同姓宗族回鄉省親，無意間得知此事後便覺得這孩子太可憐了，連續失去親人的痛實在不應該讓一個孩子獨自承受，剛好他因為家中的獨生女鄭紫煙顯得孤單早早已領養了鄭紅依回家與女兒作伴，但沒有子嗣這問題也讓這位同姓宗族有些難以對祖先交代，所以他便順理成章的領養了鄭青平回家，人多熱鬧嘛。

……不過，他也只當了鄭青平三年的父親，便與妻子一同亡故於一場車禍中。

被這起新聞報導形容成「天煞孤星」前後剋死三父兩母又逼著一母再嫁的鄭青平看得有些傻眼，原來自己的肉身舊主這麼強大，衰尾道人之氣比之自己柳青平那一世猛上太多了，不過關於現在冒出來的那個爺爺……嗯，雖然他跟鄭青平的親生父親早已聲明斷除關係，但親情血緣哪是那麼容易說斷就斷的，而且自己承諾過會照顧好肉身的所有親人，那肉身的親爺爺就更不能放著不管，好吧，雖然很討厭新聞媒體那罵人的嘴臉，但他們還是盡到了讓群眾知道更多內幕的義務，令鄭青平知道了還有這麼一位肉身親人在世。

當然，這位爺爺不姓鄭，「鄭」這個姓是人間垃圾第二三任父親的姓，不過讓鄭青平更為訝異的是那位爺爺的姓名為柳………呃，這麼說來，鄭青平的原名不就也叫柳青平？

「蛋蛋麵的，這也太瞎了！」鄭青平簡直快跳了起來，賭威力彩都沒賭到這麼準的，我一個柳青平變成了鄭青平，但原來這個鄭青平叫柳青平，命運之神你這是在玩人是吧？難怪小琴琴看了這消息後連忙傳給他看，看來小琴琴也非常訝異於自己認識的這位小弟竟然與她的亡故戀人擁有相同姓名之事。

「既然這樣，那就去看看吧。」鄭青平想了想，他決定讓比較有空的分身段玉過去瞧瞧老人家的情況，如果可以的話就將他接來龍宮住吧，現在這邊還有關心她們要招待本尊是不方便離開的……嘖，待會兒放學回來的鄭紫煙要瞧見桃花四英雌出現在家裡後，還不知小ㄚ頭會怎麼興風作浪呢。

一道淡淡的人影出現在某個角落，段玉來到了新聞報導中所說的地方，一間位於某安靜小鎮外的公立老人安養院。

由於那篇新聞報導的關係，今天這裡突然湧進了大批不請自來的記者，照說安養院是不該讓這些人進入內部騷擾住客的，但因為記者們一見面就丟給院長等人一堆以柔軟的物料（通常是特殊的紙張）印製成的特殊貨幣憑證───其實就是鈔票，所以平常沒甚油水可撈的院長大人立即很通情達理的讓記者們入內採訪，你們就大力的去找老柳問話並狠狠的踩一踩鄭青平吧，說不定這麼一來那位有錢到流油的悟虛鎮之主就會給我們安養院一大筆錢要求我們好好照顧他爺爺，藉以努力挽回他那不孝順的形象。

能夠逮到機會修理鄭青平可是非常多記者的夙願，上回「狼旅女戰神月琴就是市中站前咖啡書店店長藍琇琴」一事被人暴出後，幾乎能趕過去抓新聞的記者都去了，可最後大家卻都被莫名其妙的天災人禍搞到雞飛狗跳狼狽逃離，進醫院的找乩童收驚的大有人在，不管怎樣這帳大家都算到了鄭青平的頭上，誰叫他最得人厭呢，不過臘月債還得快，這不，咱們還是找到機會修理鄭青平這傢伙了。

只要誘導這位被鄭青平遺忘在老人院的柳爺爺說出「我孫子真是不孝」「生條狗大便都比生他好」之類的話，那大家回去後肯定都能得到長官發的豐厚獎金爽歪歪了。鄭青平的新聞價值極高，但大多都是在說他的遊戲成就與風流豬哥事，這傢伙又是根本不接受採訪高傲到不行的死樣，早已成為眾多新聞媒體的眼中釘肛口痔，現在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黑化他的不孝行為，眾家新聞媒體的長管那還不直接樂到集體高潮昏死過去。

不過出人意料的這群新聞記者竟然全都碰了一鼻子灰，他們不僅沒法從坐在輪椅上的老柳口中套出半句話，甚至連正常的溝通都完全無法辦到，只因老柳爺爺他早在與兒子斬斷關係後就疏離人群深入簡出，並因腦中風或慢性腦血管病變的關係得了老人失智，不只失去了與人溝通的能力，也遺忘了所有過往事情，甚麼柳青平的事他一概不知，只會在那歪著頭嘿嘿笑流著口水胡言亂語，搞得所有記者是急到跳腳，這樣子的採訪內容怎麼拿回去交代，眾家新聞媒體的長管見了從頭到尾都是老柳嘿嘿嘿嘿的畫面，那還不直接氣到集體抓狂昏死過去？

「事情有些棘手的樣子呢。」隱去身形的段玉就站在老柳爺爺身邊看著他的反應，老柳爺爺的身上陽氣極淡顯見壽年剩餘不多，身邊沒有冤親債主跟著表示要嘛就是他老人家沒有作惡過、要嘛就是那些討債的都已經討完債並將老柳爺爺弄成這地步後就暫時安心離去了，當然，段玉相信老柳爺爺的情況屬於第二種。

段玉眼睛一亮，直接透視了老柳爺爺的腦內結構，確定了他已經腦萎縮到無法復元的程度，因此老柳爺爺的認知與記憶可說是全都回不去了，也因為他已經被冤親債主搞到正常情況下都無法挽回的老人失智程度，所以身邊那些冤魂才願意離開他而各奔前程，段玉嘆了一口氣，這事不好搞了。

要知道，失智症是一種疾病現象而不是正常的老化，很多家屬都以為患者是年紀大了而產生老番癲與老頑固現象，以為人老了都是這樣因而忽略了就醫的重要性，但是事實上是當事人已經生病了，這種情況就應該要接受治療了。

而「老化」與「失智」其實要分辨並不難，老化的情況是可能突然忘記某事但事後會想起來，若做記憶測試則可能會無法完全記住測試中的物品；而失智則不同，在失智的情況下病人對於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都完全忘記，無法記住記憶測試中的物品，甚至完全忘記自己做過測試………

像老柳現在這個樣子就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輕微失智，失智症的病程可分為輕度知能障礙、輕度失智（初期）、中度失智（中期）與重度失智（晚期）的情況，而老柳與兒子切除關係後就一直是孤單一人過日子，根本沒人會去關心會失智到極嚴重的程度，就連他會來到這間安養院也還是「衛生福利部社會及家庭署」工作人員在經過熱心民眾通報後，才將已經失智到完全不知道怎麼生活自理的老柳強行移送到這間安養院安置，那時老柳的情況就已經嚴重到不行，別說鄭青平這個素未謀面的孫子，應該就連他的親兒子鄭青平肉身的親爸爸趕來這兒他也一樣不認識。

老柳是曾經知道有鄭青平這個孫子的，當初鄭青平的父親喜獲麟兒後就想盡辦法打聽到老柳的消息用電話通知過他，但才剛說完他已經有鄭青平這個孫子的誕生消息，不到幾句父子倆又因為媳婦的事在電話裡吵了起來，最後憤怒掛了電話而一輩子不聯絡，所以老柳是確定知道自己有個孫子這件事但從來沒見過鄭青平，不過在得了老人失智後，印象淡到不行的孫子一事早已經消失在他腦海。

段玉將本地土地公召來問清楚事情的所有前後始末，思考了半晌後也不知道該怎麼作會比較好，一方面是他不知道自己本尊與敖琝在凡間還能待多久，萬一將老人家領回龍宮後沒幾天卻因為被迫回返天庭之事而拋棄老人家那就造孽了，而這個爺爺是鄭青平肉身的親爺爺卻不是鄭紅依鄭紫煙的親爺爺，所以也不可能在自己離開凡間後要求人家兩位年輕姑娘因為自己的關係而去照顧老柳。

藍琇琴雖然也是鄭青平帶回龍宮居住的但性質卻完全不一樣，最近以來情況已經穩定的小琴琴本來就還有可以自理生活的能力，而在身上眾多壓力漸去之後，現在即使沒有鄭青平在身邊她也能生活的很好，另一位受億萬信徒愛戴擁護的蓮華願淨就更不用說了，她本來就是不需要鄭青平也活得很自在的聖僧，可老柳爺爺是個完全無行為能力者，吃喝住行全都要人全天候的照顧，就這麼將老先生冒冒然領回龍宮去似乎也有些不太合適。

但仔細想想，既然自己承諾過肉身要照顧好他的家人那就不應該空手說白話，於是最後段玉拿出了SCPU遠端徵詢了還在市中參加社團活動的敖琝意見後，段玉作了個決定，他最終還是現身了。

他先是避開記者群而直接來到院長室，替鄭青平出了一大筆錢交給安養院感謝他們這麼久以來對老柳的細心照顧，然後端出了用仙術瞬間變化出來的「鄭青平委託書」要求安養院將老柳交由段玉帶回鄭青平的龍宮住家，聲明到時鄭青平將會親自請人到家照顧老柳的餘生，不會再將老柳遺棄在安養院不理不睬，萬一鄭青平真的有事無法照顧老柳時也會有段玉代為照料，等到連段玉都沒空了，到時才會再將老柳帶回這裡交由安養院代為照顧。

段玉的人品堅挺程度顯然遠遠高於鄭青平不少，一見是段玉這位奇獸獵人狗皮膏藥兵長親自出現在這替老柳辦理出院手續時院長大人都驚呆了，頓時是木然的點了點頭答應了段玉的要求，緊接著就是院長辦公室內的一堆女性工作人員一陣歡呼，終於還是將外頭一堆新聞記者引了過來，團團包夾住難得被人採訪的段玉不斷發問著。

既然躲不過記者段玉也就不閃避了，他先是將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說了一遍，並替鄭青平解釋清楚關於這位突然在鄭青平生命中冒出來的爺爺是怎麼個曲折的始終過程，導致鄭青平會不知道有這麼一位爺爺存在而任由其被丟棄在安養院內孤獨渡日的原因，在月考期間的鄭青平看到這消息後也非常驚訝，立即拜託了好朋友段玉前來弄清楚情況，現在既然祖孫關係確定無誤，段玉就要代替鄭青平將老柳帶回去交由鄭青平奉養天年了。

此言一出當然是引起了記者們更多的疑問，不過段玉也沒給他們問些有的沒的機會，藉口以要替老柳先生辦出院手續而迅速離開了記者們的麥克風閃光燈大陣，不過雖然院長大人也很高興段玉能夠出面代替鄭青平將爺爺領回去自己照顧，但法律程序上還是得先走一些程序手續問題，這些東西以現時的政府辦公效率並不是三兩天就可以搞定的，他希望段玉能先等安養院這邊送完所有文件並通過當地政府社會相關部門的審核後再來接老柳回去，到時院方會以簡訊發文通知老柳之孫鄭青平本人過來。

段玉微笑的點了點頭，政府機關的偉大辦事效率能力他也很清楚，不過要等那麼多天也實在麻煩了些，只會讓更多的新聞媒體不斷拿這事炒新聞並打擾到安養院的正常運作，於是段玉二話不說排眾走出安養院並招了一台計程車離去，不到一小時他又回來了，只是這回他手中多了一份已經審核完畢並准許段玉代理鄭青平將老柳爺爺接走的文件，喔，放心，這文件絕對不是假的，雖然半仙要造假怎麼可能輸給大有為的政府機關，但因為怕後續引起的麻煩，段玉還是親自走了一趟所有相關單位，直接丟了幾個仙術下去讓他們自動乖乖快速辦完，絕對沒有送紅包或請官員去啥招待所喝花酒的不法情事。

等到段玉將老柳送到龍宮時已是晚飯過後時分，從鄭青平口中知道他已徵得敖琝同意將爺爺接回來照顧的龍宮眾人也已經久候多時，就連因為向蓮華願淨學習拜水懺的林鳳芝她們在知道這消息後也主動開口留下來加入列隊歡迎人群之中，這可是鄭青平的親爺爺，雖然彼此間從來沒有真正互動過的關係，但對四美來說迎接老人家的到來可說是件非常重要的大事，這代表了她們對相關鄭青平周邊一切人事物的尊重與重視，別說敖琝早已繞到藍琇琴的咖啡書店提前將她載回家等著，就連好不容易才拜完一部水懺的贏甄也拖著飽經人面瘡折騰了半天而未恢復過來的病體參加這項迎接活動，就知道大家對於這事是非常慎重對待的。

當然也有人很不以為然，那位仁兄就是李修緣先生，他認為鄭青平這麼作實在太做作太假掰了，當下傳話呸了鄭青平一臉：「……你真低級啦小子，人家的爺爺跟你有個鬼關係，你硬把人家從住慣的安養院接回來也不過是為了堵住記者的嘴吧，是啦是啦，反正你有錢，到時老頭子進了這大宅後你照二十四小時分別各請一百個看護照顧他都沒問題，不過我肯定甚麼親自孝順人家的行為絕對不會出現在你這混蛋身上！」

雖然李修緣說的很不好聽，但鄭青平還真是這麼打算的，這位爺爺的出現是眾人意料之外的事，鄭青平對他不可能有產生如同與鄭紅依鄭紫煙姐妹一般的感情，將他接回來前鄭青平也的確已經讓管家指派了一些對照顧失智老人有經驗的看護師等待著老先生的駕臨，至於真讓他去對老爺爺晨昏定省早晚問安那就要看心情了。

別誤會，如果老先生現在還有可以自由對話與思考行為的話，鄭青平對待他的方式絕對是與鄭紅依鄭紫煙同一等級的待遇，但老先生現在已經完全沒有思考能力，想要跟他打好從未建立過的祖孫關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說白點，現在已經神識完全處於封閉狀態老柳爺爺最迫切需要的，是對於他生活的全方位照顧而不是搞關係道感情這些五四三的東西，找些優良看護照料著他的飲食起居與洗漱如廁等衛生問題、並定時帶他到花園散步保持身體健康才是最實際的，龍宮的空氣與環境對於老人家來說雖然無法使他的意識復原，但卻能讓他的身體感到無比的舒服，這一點絕不是任何安養院能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