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路旁,圍在路邊的觀眾越來越多,警察和法醫已經趕到現場,走到一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身邊,他的情緒特別激動,抱著屍首不停痛哭。
「你就是死者的親友嗎?」男子點點頭。
警察拿出紙和筆,又問:「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是她男朋友。」男子表示。
「她是做什麼行業的?」警察一邊問,一邊記錄男子提供的線索。
「護士長,她說療養院要拆了,再過一陣子就要換工作,誰知道……」男子用面紙擦了擦眼淚,但仍掩蓋不住泛紅的眼眶。
「康寧療養院嗎?」路人議論紛紛著,「那裡聽說很邪門……」
「是阿,我上次看到一道紅光在那裡一閃一閃。」
不管是當事者、警察,還是旁觀者,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對面陰暗的巷子裡,有個駝背老人在那裡緩步走著,那塊隆起的背部就像是有機生命般,浮動著、跳動著。
她死之後,為了在地府見她一面,才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逢中秋陰節,他的身體便要發作。
極陽之人是他之前一直找尋的對象,對於想讓未婚妻復生的他來說,一九八八三月十八卯時出生的華強是極品,是必要的條件之一。但精明如他,也沒料到自己會碰上一灘泥淖,在元神耗盡之下,反而被其所害,說來可真是諷刺。
曾經,他對她保證過,決不因她的死而輕生,即便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好好活下去,這個承諾他始終記在心裡。但如今,他是被外人所害,所以這個誓言已經沒有繼續遵守下去的必要,陽壽,也不需要了。這回,他要直接下陰間,去找自己的愛人。
佈告欄上,貼著最新的報紙,"昨晚,汐止發生離奇的案件,一名大學生陳屍在公寓,四周沒有打鬥的痕跡,他的臉上出現奇特的顆粒和斑紋,就連醫生也找不出病因,可能得待進一步的追蹤和調查。"旁邊,附了一張死者的相片。
一個身穿長袍馬褂的男子盯著這份報紙,過了一會,才緩緩掏出墨鏡戴上,往深闇的另一頭走去。
其實,如果不是元氣大傷,按照他平常的法力,應該有能力可以看清楚程天發那張鬼臉是幻象,只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已經來不及了。
「陰……陽……人……間……」大風吹起,吹動他的衣袂,藏在長袍底下的,除了清楚可見的腹部以外,底下,是空蕩蕩的一片。很快地,他已經隱沒在巷口,消失在一片黑暗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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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孩把租屋啟事的條件給抄了下來,優渥的條件讓貪小便宜的她眼睛為之一亮。前陣子,她才剛因為偷了老闆的手錶而被開除,現在正打算換個地方避避風頭,雀躍不已的她,全然不知附近的角落裡,有團紅色煙霧在盯著自己。
當女孩一邊看著手上的紙條,一邊走去公車站搭車時,原本佈告欄上面的租屋啟事,突然沒來由地著火,把整張紙燒成灰燼。附近沒有火燒或灰漬的痕跡,只留下一攤淡淡的血漬,轟一聲,紅色煙霧瀰漫。當它散去時,佈告欄完好如初,好似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奇特的是,經過的路人什麼也沒看見,他們專注地忙著自己的事,對周遭的發生的一切,充耳不聞。
在福州山某個深處,那裡有個神秘的山洞。裂縫裡,散發出陣陣妖光,那是凶煞的前兆,被其所衝的人,都難以安然存活。
洞穴裡,一個女人蜷伏在角落,臉上時而閃現紅光。那是新儀,現在的她,正努力挖出那些殘存的記憶,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曾經是個尋常的小女孩……
「我記得……以前……我是個好學生……爸爸媽媽很疼我……」新儀雙眼無神,喃喃叨念著這些好久以前的往事,一邊說,還一邊摸著烏黑的長髮,唱起兒歌來:「在那無窮無盡的宇宙……星星不見了……在藍藍藍藍色的天空下……不見小小鳥……」
「小小鳥……不見了……」
歌聲,悄然停止。
赤魔的掌控,體內的本我,數十年來,她就在兩者之間不斷擺盪,但可以肯定的是,隨著時間過去,這種找尋記憶的感覺將會日漸模糊。最後,所有的自我意識,都會混進紅色泥流裡,再也不復返了。
新儀的身影就像是過場的景象那樣,慢慢褪色,而後淡去,直至消失在空氣當中。
洞穴的另一頭,華強正提著一條破碎的腸子,在和租屋者通話:「喂,嗯,是,我是房東,我等會過去。」說完,他抬起頭來,少了一雙小腿的他,緩緩往洞口那裡飄了過去。
然而,洞穴並沒有因此而變得寂靜,一顆顆泥巴狀的人頭從裂縫裡冒了出來。首先是君豪,然後是家珍和嘉樂……越來越多的人頭聚集在這裡,他們面無表情,在那裡搖頭晃腦著。
突然,四周又安靜了下來,所有的人頭縮進裂縫裡,任憑那縫口發出低沉沙啞的號令聲:「這身體……已經快不能用了……找下一個……下一個……找個適合的人到這裡來……快……」在最後一陣嘶吼聲發出的同時,縫口流出潺潺鮮血,浸滿了整個赤色山洞。在紅光放射下,再一次地,裂縫就像是有機生命體那樣,開始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噗噗,通通。
噗噗,通通。
噗噗,通通。
噗噗,通通。
故事未完,死亡待續。
凶煞之,赤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