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變故

　希曼緊緊盯著那黑霧中的魚人靈魂，如果這不是馬丁的幻術，那麼確實問題嚴重了。魚人竟然能偽裝成人類，混入人類社會，甚至成為高官！副司令比爾加入軍隊已經快四十年了，如果他是魚人的話，也就是說魚人的潛伏計劃已經進行了四十年！

　四十年是什麼概念？如果加入軍隊或者政府，即使從底層幹起，也能混到足夠的資歷。何況既然是挑選出的潛伏者，肯定有各方面的才能，既有才能又有資歷，這樣的人除非時運不濟，爬到中高層是很正常的。

　既然比爾是魚人，那麼其他人呢？帝國那麼多艦隊，那麼多軍隊，那麼多官員，到底會有多少魚人潛伏者？這些人一旦動亂將對帝國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這邊的比爾已經暴露了，那帝國之內，那些還沒暴露的又該怎麼甄別呢？總不能稍有懷疑就殺了看靈魂吧？

　如果這個消息傳揚開來，只怕人人都會受到懷疑，每個人都會懷疑其他人，那對帝國的穩定與團結將造成極大的打擊。

　雖然希曼對比爾不滿已久，也樂於看到比爾被抓捕，但想到這件事情的巨大影響，還是忍不住心驚膽顫。而且，第一例魚人潛伏者案件便發生在黑海第二艦隊，他也難免要承擔失察的責任。

　雖然心中思潮起伏，但做了一輩子軍人，基本的覺悟他還是有的，他立刻說道：“公主殿下，我願率第二艦隊全體，服從殿下的調遣，清查獸人。”

　雖然願意聽命對付比爾，但希曼還是沒有直接交出軍權，雖然公主說是受到評議會的命令，但空口無憑，他可以盡全力配合，卻不能違背職責交出軍權。

　公主正待再說，馬丁卻忽然插口道：“希曼將軍，幾小時前，基地中可有什麼動靜？”

　“這位是？”希曼眉頭一揚問道，他心內卻已經有所猜測，公主帶著黃金騎士團一路南下頗為招搖，他當然能從路線中知道去的是飛魚港。三個多月前，飛魚港遭到飛魚襲擊，也曾經派人來求援，但艦隊還沒到達，便傳來消息已經擊退了敵人。傳聞中，那一喝退敵的人便是飛魚港的新領主，卡爾斯家族的馬丁。

　馬丁·卡爾斯，雖然他一個老頭子不會去關注一個和他關係不大的年輕人，但也聽說過身受廢刑而重獲力量的傳奇故事。更重要的是，他雖然對馬丁沒興趣，但身為官員，自然會關注更上層的權勢者。而帝都那邊可是有傳聞說，大公主西爾維亞和馬丁走得很近，所以他也順帶知道了馬丁的一些情況。

　果然，馬丁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卻又說道：“魚人的秘密行動評議會早就有所覺察，我之所以回飛魚港領地，本來就是受命調查魚人潛伏者事件。希曼將軍，幾小時前，這邊基地中可有什麼動靜，是否有什麼閒雜人等，戰鬥情況如何？”

　馬丁也跟著假借了評議會的名義，繼續詢問希露達等人的情況。

　希曼看了眼公主，西爾維亞輕輕點頭，他頓時答道：“之前基地中出現了四個女人，比爾說對方是勾結魚人的人奸，那些惡德商人派遣的密探，所以調遣軍隊拿下了。嗯，當然，我現在當然知道肯定是弄錯了，這些人是來調查比爾的嗎？”

　的確像西爾維亞所說，希露達等人雖然實力不錯，卻架不住軍隊的人海戰術，何況這個海軍基地，即使那些魚人不出手，光是人類軍官中的八級就有好幾個。雖然那些軍人是不明真相受到煽動，但馬丁還是心中一怒，敢捉拿他的人，隨著怒火，他身周的黑霧猛地暴漲數尺，之前吞噬的兩個靈魂被撕裂，黑霧中隱隱泛出血氣，他冷森地說道：“人呢？在哪？”

　那煞氣暴漲之下，房間內彷彿瞬間溫度大降，讓人忍不住覺得陰冷。希曼額頭浮起冷汗，他算是看明白了，這馬丁肯定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就算是軍中殺敵最多的戰士，煞氣都沒有他重。他連忙答道：“都沒死，都沒事。本來比爾想要提走自己審問，但我多留了一個心眼，其中那個紫髮少女一直宣稱自己是瓦沙克家族的大小姐，我已經派人去調查情況了，在事情弄清楚前只是讓我的心腹看守她們，絕對沒有虧待她們。”

　雅典娜出身的瓦沙克家族，絲毫不亞於黑格爾·阿斯莫德、理查德·菲尼克斯那樣的公爵家族，和阿斯莫德、菲尼克斯一樣，都是傳統大貴族軍事大貴族。而且她的父親更是和黑格爾一樣，是最高評議會十八人中的一員。既然她表明身份，那麼不管真假，希曼在調查清楚前就不敢亂來。

　馬丁鬆了口氣，黑霧頓時消失不見，房內眾人也齊齊放鬆下來。只是，他們很快又緊張起來，因為馬丁瞥了眼剛才那兩個衛兵屍體的地方，那裡已經被吞噬乾淨空無一物，馬丁冷冷地問道：“這兩個衛兵也是你的近衛，不也是你的心腹嗎？”

　既然希曼的近衛中有這兩個魚人奸細，那看守希露達等人的所謂心腹手下，未必沒有魚人。馬丁立刻說道：“走，是哪邊的牢房，先帶我們去。”

　正準備走，他感知到了外面遠處有人靠近，瞥了眼希曼，知道多半是來報訊的人，他又問道：“林肯隊長，還有衛兵們，你們知道牢房位置吧？”

　林肯等人不知道馬丁為什麼這樣問，但還是都點頭。幾小時前的那場戰鬥，這些衛兵也都參加了，還犧牲了一些同伴，心中很有怨氣。若不是雅典娜自爆身份，希曼顧忌之下特別命令過，只怕她們免不了悲慘的折磨。

　看到眾人點頭，馬丁微微一笑，下一刻他已經貼近了希曼，雖然沒有瞬移那樣突兀，但短距離內的快速移動，光論速度已經不比瞬移差了。

　希曼大驚失色，他早年也頗有實力，但坐上艦隊司令位置後漸漸沉迷於名利場，實力慢慢荒廢，根本來不及反應。一邊的林肯卻護主心切，蘊含著鬥氣的一劍斬向馬丁。

　馬丁輕哼一聲，希曼已經被他一指點暈，順勢抓過來擋在了身前，林肯收發自如，頓時收回了利劍，大怒叫道：“馬丁，你想幹什麼？”

　不等馬丁回答，外面走廊中就響起了腳步聲，迅速變成敲門聲，房內一時沒回音，門外人已經喊道：“伯爵大人，伯爵大人，大事不好了，少爺被人殺了。”

　房內林肯和眾衛兵齊齊向馬丁看去，雖然來人沒說兇手是誰，但眾人理所當然地猜測就是馬丁殺的人。只聽馬丁冷笑道：“我奉評議會之命調查魚人潛伏案，布拉德勾結比爾，出賣軍事情報，禍害帝國民眾，更有諸多罪行，又企圖行刺公主，罪不可赦，被我當場正法。”

　衛兵們面面相覷，那帶來的嚮導衛兵，之前西爾維亞表露身份時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等到馬丁黑霧殺人時更是驚懼交加，此刻卻回過神來，大聲叫道：“確有此事，我是布拉德隊內衛兵梅西，確實是布拉德動手行刺公主殿下。”

　那群衛兵頓時被驚醒，門外那報訊人也被馬丁提了進來，他們中有幾個認得梅西，知道是布拉德手下一員。而且雖然外面民眾不知道，但軍人之中，知道布拉德和比爾走得近的也有不少，頓時相信了馬丁的話。既然比爾是魚人，布拉德也許真的勾結魚人做了人奸，那馬丁對希曼出手也未嘗沒有理由。

　幾個衛兵各有心思，林肯卻漲紅了臉，大聲說道：“布拉德是布拉德，司令是司令，就算布拉德有問題，司令也肯定沒有背叛帝國背叛人類。”

　馬丁臉色一正，說道：“我也相信希曼司令沒有做出背叛人類的舉動。”

　“那你……”林肯長劍一指，馬丁的手至今還抓著希曼的脖子，身經百戰的直覺讓他知道，那手指是比利刃還恐怖的武器。

　西爾維亞開口說道：“我們已經調查過，布拉德確實死有餘辜，伯爵卻沒什麼問題。馬丁之所以拿下伯爵，並非懷疑他，而是在保護他。”

　剛才馬丁忽然出手拿下希曼時西爾維亞也是大吃一驚，畢竟之前可沒有這樣的計劃，而且她如果想要控制軍隊，沒有伯爵的配合也會很麻煩。雖然心中有些埋怨，但馬丁既已做了，西爾維亞便立刻認下，以此為前提改變計劃。

　“保護他？”林肯氣得劍尖顫抖，有這麼保護人的嗎？

　“當然，保護他。”西爾維亞一本正經地說道：“不管如何，布拉德身為伯爵的繼承人，既然他出了問題，伯爵總會受到牽連。雖然我們初步調查的結果是伯爵沒有問題，但在帝國律法上，魚人潛伏案既然涉及到布拉德，伯爵便該迴避，否則由伯爵自己查辦，雖然有我在旁邊，但只怕將來仍然免不了別人的疑問，什麼勾結魚人啊，什麼殺人滅口啊，什麼欲蓋彌彰啊，對伯爵的未來也沒有好處。”

　馬丁接口道：“我只是把伯爵弄暈，讓他昏睡幾個小時，等清除完魚人，就能讓伯爵恢復自由。”在馬丁心中，只要希曼不為了布拉德之死給他們添亂就行了。他對自身的武力充滿信心，也不懼林肯八級劍士的實力，直接將昏迷的希曼交到林肯手中。

　這一舉動頓時讓林肯放下心來，他當然能察覺到伯爵僅僅是昏迷，但他剛接過手，馬丁的手已經纏了過來，一股熱流頓時灌入他的身體。

　“你！”林肯怒喝，正欲爆出鬥氣，那熱流在他身周片刻間便繞了一圈消失不見，馬丁迅速縮回了手退開。

　“沒什麼，檢查你受否是人類罷了。”馬丁淡然說道：“現在可以對你徹底放心了，你的確是人類。”

　雖然魚人靈魂的口供中並沒有林肯和希曼，但魚人雅庫布知道的未必是全部名單，馬丁自有甄別方法，剛才的黑霧殺人顯示靈魂是其一，現在的真氣探查週天比較穴位是其二。不管尾巴耳朵或者是魚人的鱗片是怎樣消失的，但體內經絡卻不會變化，這個世界並沒有對經脈的研究，馬丁從貓女僕艾米身上便已經知道，有尾巴有耳朵都會造成穴位和人類的一些差別，至於魚人，雖然沒有耳朵尾巴，但在馬丁想來，和常人的經脈總會有差異。

　林肯壓下怒氣，他大體上接受了事實，但對馬丁卻極為不滿。他不看馬丁，轉向西爾維亞，躬身請示道：“殿下，既然伯爵大人暫時無法理事，請殿下下令，儘早剷除魚人。”

　西爾維亞心中大喜，雖然沒有希曼配合，但林肯是希曼最心腹的手下，隨便給希曼找個生病無法理事的藉口，借用希曼的名義讓林肯指揮軍隊，再加上有公主壓陣，一切便都沒問題了。

　當務之急，在馬丁眼中，是救出雅典娜等人，有這裡的人類衛兵帶路，很快就能救回。在公主眼中，卻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去城防系統集成魔法陣那裡，控制要塞級城防系統。聽林肯說，比爾在幾小時前打敗諸女後，並沒有回他的辦公室，而是上了軍艦，看來一定有所警覺了，那麼只要控制了城防系統，即使是帝國海軍的主力艦，也能用城防巨砲轟掉。

　兩人分頭行動，西爾維亞在林肯的協助下前往魔法陣那裡，而馬丁卻去軍營監牢，帶的嚮導卻還是之前那個。那個叫梅西的年輕衛兵，就算這次的事情順利解決，在希曼的地盤也留不下了。看他還算機靈，馬丁也不介意帶走。

　只是，一靠近監牢，馬丁臉色就變了，監牢之中，竟然蕩漾著血氣。馬丁急速前進，裡面的看守衛兵死了一地，而諸女卻毫無踪跡。

　默然片刻，馬丁夾起衛兵梅西，轉頭就走，在梅西的指路下，直奔港口軍艦停泊處。一路行來，竟然發現了不少屍體，都是人類軍士打扮。港口處，幾艘大型軍艦已經啟航，遠離了海岸。

　“救我……”港邊地上竟然還有一人沒死，那人年紀輕輕，身穿管家服，但衣服早已破碎，血流滿地，手中卻緊緊握著長劍。

　“救我……”看到有人過來，西蒙艱難地睜開眼睛，哭泣道：“救我……家少……爺。”原來不是自己求救，而是為了他的少爺彼得·斯洛克。

　馬丁不認得西蒙，也不知道他家少爺是誰，但對這個少年管家的忠誠還是很讚賞，一掌按了過去。他雖然並不擅長救死扶傷，但在那個世界獲得的完整拳法體系中，自然有相關的療傷功法，雖然用起來很不熟練，但元氣湧入西蒙體內，頓時暫時止住了血流。

　西蒙漸漸清醒，看清了眼前的人竟然是馬丁，但此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彼得竟然被魚人抓走了。他一把抓住馬丁，半是哭泣半是叫喊道：“我們不知道比爾是魚人啊，怎麼會這樣？馬丁，不，馬丁少爺，卡爾斯爵士，求求你，一定要救我家少爺啊，黑格爾公爵一定會重謝您的……”

　馬丁眼神一冷，竟然是阿斯莫德家族的人，而且聽他斷斷續續的話語，竟然是因為彼得給比爾的報訊，它們才提前反應過來的。只是彼得萬萬沒想到，比爾是熊人，身邊又有一群魚人。他們阿斯莫德家族作為獸人奴隸貿易的幕後黑手，不知道迫害了多少獸人呢，在獸人眼中，正是萬萬不能饒恕的對象。而且彼得的父親黑格爾公爵，在五十年前的北伐戰爭中，更是消滅了獸人無數族群，至今還奴役著整個狼族。

　早在之前四女從傳送點出來，比爾便已經知道不對，準備撤離了。本來想著從飛魚港到賽特港要兩天時間，有足夠的準備時間帶走更多東西，哪知道馬丁他們竟然幾小時便趕到了。彼得一來報訊，比爾便當機立斷開始了行動，還將希露達等人抓了過去。至於對彼得的回報，便是把他抓去海外荒島，去當繁殖機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