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甄別

　“殺人了！殺人了！”城裡城外的人紛紛叫嚷起來，雖然他們都恨不得布拉德和那隊衛兵早死，但像馬丁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人，還是令他們無比驚懼。

　不但是他們，便是一側商隊通道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商人們，都沒見過這麼囂張的人。再怎麼說，當街殺人，殺的又是官兵，真以為帝國的律法是虛設的嗎？簡直就是在挑釁國家機器！不知死活！

　斯洛克家族的馬車之內，彼得微微皺起眉頭，他印像中的馬丁的確是個囂張狂妄的人，但也不至於大膽到這個地步。若是換了正常人，最多顯露貴族身份，壓服那群衛兵，然後再通過家族的運作讓布拉德倒霉。即使是狂妄型的人，也最多把布拉德打傷哪怕打成重傷，有神術治療，也不算什麼，畢竟布拉德不佔道理。至於打傷之後，後續仍然轉為貴族間的爭鬥打壓，這才是通常的做法。

　帝國律法嚴明，布拉德即使有罪，單憑今天的舉動也罪不至死，何況就是死罪也輪不到馬丁執行。所以本來佔理的馬丁，現在動手殺人，反而犯下了更大的罪過，他到底是憑什麼這麼囂張？貴族們雖然私下里經常違法，但明面上、大庭廣眾下，還沒人敢這樣無視律法！

　彼得將視線轉移到西爾維亞臉上，又輕輕搖了搖頭，他心懷大志，帝國內重要人物的影像都想法設法了解過，可從沒見過西爾維亞現在的相貌。不過看她氣質氣度都非常人，難道是什麼大家族隱藏的人物？馬丁所在的卡爾斯家族即使在商業貴族圈有地位，但在爵位上也僅僅是子爵，公侯伯子男，在帝國律法面前，子爵又算什麼。馬丁之所以敢當街殺人，一定依仗的是那個女人的勢力。彼得手上摸出一個魔晶，微光一閃，便拍下了西爾維亞現在這副容貌，準備回去好好調查一番。

　西爾維亞剛才雖然惱怒，雖然也感受到了身邊馬丁的殺意，卻沒想到馬丁真的下了殺手。但既然殺了，她也不會多在意，畢竟是冒犯她的人，殺了也就殺了吧。正準備拉馬丁離開時，她忽然輕咦一聲，轉頭瞥了那邊的馬車一眼。

　“怎麼了？”馬丁問道，他從沒放鬆過周邊的感知，自然知道那輛馬車中的人在盯著他們，不過這也很正常，他出手殺人當然會引人注目。

　“裡面的人用了影像魔晶。”西爾維亞答道，不過也沒多想，別人看到殺人犯，拍照作證據也是正常的。

　馬丁轉頭看去，認出馬車上是斯洛克家族的家徽，他想起卡特蘭城廢掉的那傢伙，不由冷哼一聲。看來是斯洛克家族的奴隸商隊，他們和馬丁有仇，拍照取證想來是讓帝國律法對付他。

　不過現在沒有必要在此浪費時間，民眾驚慌失措，有的卻跑向了城樓崗哨，城樓之上還有衛兵。他們顯然也發現了城門口的異常，雖然角度不對看不到屍體，但底下民眾的叫喊自然是能聽到的。警哨之聲頓時大作，兩隊衛兵衝出崗哨，向城門而來。

　馬丁毫不在意，這個世界並沒有實時通訊工具，魔法研究院的通訊魔導器也還處於半成品實驗階段，所以以他們的速度完全可以搶在比爾知道前到達軍營那邊。城門口的那隊衛兵是布拉德的手下幫兇，馬丁毫不猶豫地殺了，現在衝來的兩隊他卻沒有必要多殺。

　他一伸手，幾米外那個留作嚮導的衛兵已經被提在手中了，足下一點，身形已經穿過了衛兵，向南而去。西爾維亞默不出聲地跟上，現在既已進城，便再無顧慮，若論速度，她的瞬移更快，但沒有空間坐標，瞬移也僅僅是在目視範圍內。而且城南軍區的具體格局、比爾的營房位置，這些她也不知道，有個衛兵做嚮導自然能方便些。

　看著馬丁提著人卻能飛速而行，而那女人的移動方式更是瞬移，衛兵們追之不及，只能無可奈何，幾個衛兵分頭向上層軍官報訊去。馬車內的彼得卻緊緊盯著他們南下的方向，臉色忽然一變，快速啟動了馬車，以最快速度跟了上去。在城內超速行速雖然也違法，但不過是罰錢而已。但他卻直覺地感到馬丁的目標可能是比爾，雖然不知道具體原因，他還是準備去報個訊。

　馬丁奔行如飛，但他手中提著的衛兵卻沒有透不過氣的感覺，甚至連本該有的冷風都沒有感到，正覺得奇怪時，馬丁的聲音響起：“去城南海軍基地，副司令比爾的營房你知道吧。”

　那衛兵聞言卻驚叫道：“大人，萬萬不可。剛才那個布拉德，跟比爾之間本來就有勾結。”

　“嗯？我聽說比爾在軍隊上層中還是有些威望的，分艦隊副司令也能算是軍隊高官了，怎麼會和一個衛兵小隊長勾結，而且還是那種垃圾？”西爾維亞插言問道。

　那衛兵是個心思敏捷的人，什麼叫“也能算是高官”？分明就是在她眼中算不了什麼。他心中暗喜，不管怎麼說，這兩人身份越高越好，他也不至於跟著遭殃。心裡想著，他嘴上也沒停：“大人，比爾的威望僅僅是靠著多次擊退魚人的戰功而來的。雖然在軍中戰功就是一切，比爾也很是受到軍官們的推崇。但這只是他的能力，在為人上，實在不能算什麼好人。那布拉德幾年前雖然紈絝，但那時還沒什麼大惡，正是在比爾的教唆下走上了惡貫滿盈的道路。而且平時比爾不方便做的惡事都是讓布拉德處理的，在軍中知道的人不少，但在外面平民中，卻都把罪過記在布拉德和他伯父身上，他們只知道布拉德是希曼司令的侄子和唯一繼承人。大人，這個，現在得罪了艦隊正副司令，不知道兩位大人……”

　他終究有些擔心，畢竟賽特港就是黑海第二分艦隊的地盤，同時得罪了正副司令，那還真是大勢不妙，所以想探探他們的口風，到底是怎樣的大人物？

　馬丁和西爾維亞也是愕然，甚至前行的速度都微微一滯。比爾多次擊退魚人，這自然是它和魚人之間的做戲，是魚人在給它功勞捧它上位罷了。但他們萬萬沒想到，剛才隨手殺了的那個衛兵小隊長，竟然是艦隊司令希曼的侄子，而且還是希曼的爵位繼承人？在西爾維亞的打算中，本來可是準備先接觸希曼，取得他的支持，再用軍隊圍殺半獸人潛伏者的。

　兩人對視一眼，西爾維亞一咬牙，說道：“無妨，在衛兵報訊前趕到希曼那裡，我直接剝奪他的軍權。”

　雖然是帝國大公主，正常情況下希曼肯定會配合，但希曼如果堅決不配合，在法理上公主也沒有辦法。羅蘭帝國是皇室和貴族共有，一個公主在沒有皇帝和評議會的授權下，強行奪取大艦隊司令的軍權，也要承擔很大的政治風險。大貴族們也會有其他想法，今天你能奪取一個司令的軍權，明天是不是會直接剝奪我的？貴族如果不想方設法限制皇權，早就被皇室全部吞掉了。

　西爾維亞除了公主身份，還有帝國最高評議會的候補席位。最高評議會十八人，帝國皇室、魔法研究院、羅蘭學院、軍部、傳統大貴族，這五方各佔三席，剩下三席另有他人。皇室三席除了現任皇帝，還有一個皇家元老一個壯年親王，西爾維亞的候補席將來是遞補那個年事已高的元老的。但在現在，候補畢竟只是候補，還沒有正式的評議會成員權力。

　馬丁心中不以為然，既然已經進了城，那城防系統便用處不大。按他預想，直接在軍隊面前顯露公主真身懾服各層官員便行，剩下的半獸人們自然有他和公主來消滅。反正那魚人靈魂的情報中，對方連強者都沒有。雖然有幾個八級的大祭司和戰士長，但在馬丁眼中已經構不成威脅了。

　不過既然西爾維亞這麼提議，他也沒有反對。賽特港的黑海第二分艦隊到他的飛魚港僅僅兩天海路，既然已經殺了那司令的繼承人，說不定會有些後患，如果他不交軍權，提前抹殺也好。

　在嚮導衛兵的指路下，他們飛快向希曼的艦隊司令部而去。賽特港是一級大城市加二級要塞，像這樣的大城市是不會直接分封給貴族做領地的。希曼作為一支分艦隊的司令，軍職已經是將軍了，又有伯爵的爵位，他的主要封地遠在帝國腹地，不過在賽特港還有個莊園。

　現在正是白天，希曼自然還在海軍基地辦公。從北城到達南城軍事基地前，馬丁已經帶上了那個白銀騎士專配的隱形徽章，而西爾維亞手中這種研究院出品的東西更多，也拿了一個給嚮導。不管如何，在軍事基地中可沒那麼容易橫衝直撞，除非一路下殺手，否則還是隱形的好。之前城外如果不是有結界的話，他們早就選擇隱形了，也就沒額外的枝節了。當然，布拉德這種人，剛才一路奔行下嚮導更是交待了對方不少惡行，這種人死有餘辜，殺了也沒什麼後悔的。

　在隱形徽章之下，沿路的巡邏哨形同虛設，他們很快來到了希曼的辦公室。只是剛接近便已經被識破了：“什麼人？”一個劍士從一側走出，隱形徽章只能瞞得過一般人，在八級的人眼中至少也能看到模糊的影子。這個劍士正是艦隊司令希曼身邊的衛隊長，他一喝聲，周圍的衛兵們頓時圍了過來。

　西爾維亞南下時知道總要和臨近飛魚港的黑海第二艦隊打交道，所以簡略了解過艦隊的主要人物。當然，了解得不多，先前她就不知道希曼有一個侄子。身為公主，眼中關注的也僅僅是艦隊的正副司令而已，再加上這支海軍中的幾個八級人物。

　她知道眼前的劍士便是希曼的衛隊長，八級劍士林肯，而且也不在魚人口供的半獸人名單中。既然是人類，便無妨。

　“我是帝國公主西爾維亞·羅蘭。”她顯出真容，不經意間帶上了公主的威嚴。

　林肯看過西爾維亞的影像，希曼一年前曾回帝都述職，他也跟著去過帝都，更是親眼見到過公主。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公主殿下忽然蒞臨艦隊基地，但還是立刻行禮參見。

　“軍情緊急，無需多禮，立刻帶我去見希曼。還有……”西爾維亞眼神掃過那群衛兵，雖然有半獸人名單，但除了她看過資料的幾個重要人物，名字和形像也對不上號，這些衛兵都是希曼的衛隊，但其中未必沒有比爾的眼線，“這些衛兵全部隨我進去，不得脫離我的視線範圍，否則一律格殺。”

　林肯心中一驚，西爾維亞帶著黃金騎士團一路南下，沿途黃金騎士團招來了不少議論，軍隊間的訊息總是比外面傳遞更快，林肯身為希曼心腹，也大體知道公主是去飛魚港的。算算時間應該是昨晚到飛魚港，怎麼今天就忽然出現在這裡了？而且還只帶著一個少年隨從，那衛兵穿著這裡的製式輕甲，顯然是臨時抓來帶路的。

　也不讓林肯先去通報，西爾維亞便趕著那群衛兵進去了。希曼正在批閱文件，聽到人聲訝然抬頭，雖然對衛隊被趕進來覺得奇怪，但此時來不及多想，他以前見過公主，連忙起身迎接。

　“希曼將軍，我受評議會緊急傳訊命令，以帝國公主之身，接管黑海艦隊第二分艦隊。”西爾維亞假借了評議會的名義，臉上卻滿是肅殺，“從此刻起，艦隊司令由我臨時兼任，你擔當我的輔佐官，協助我肅清艦隊內的魚人間諜半獸人比爾！”

　這話一出，廳內官兵大驚失色，叫比爾的人不少，但既然公主這麼鄭重其事，這比爾當然就是艦隊副司令了。雖然他們是司令希曼的人，正副司令間多有齷齪，但他們還是無論如何不相信，比爾會是魚人間諜，那可是幾十年來打擊魚人從小兵一步步升到將軍的人！

　正在眾人震驚時，兩聲慘叫忽然響起，眾人看去，只見兩個衛兵竟然慘死在門旁。站在屍體邊的馬丁負手而笑：“想溜出去通風報訊？也好，便讓我看看這兩個是否是魚人吧？”

　一團黑霧忽然出現在馬丁腳下，席捲住屍體，裡面響起恐怖的吞嚥聲，很快，屍體消失，兩個人臉出現在霧中掙扎慘叫。這是馬丁自備的甄別魚人方法，魚人半獸人只是通過秘密手段隱藏了獸徵，但一旦被他的黑霧煞氣吞噬，還原出的靈魂卻是本相！

　黑霧之中，那兩個人頭，一個和死前一樣，完全人類相貌；一個臉部兩側卻覆蓋著鱗片，正是魚人的獸徵。雖然只有一個魚人，但另一個人類竟然也想偷偷溜出去報訊，自然也是死有餘辜。

　辦公廳內，人人驚懼。即使是西爾維亞，也從沒見過馬丁使用的這種黑霧，但她，還有八級劍士林肯以及艦隊司令希曼，這三人都能感受到黑霧中令人心悸的煞氣。至於黑霧中掙扎的人臉，西爾維亞見過靈魂拷問，雖然看起來大有不同，但還是能明白這同樣是靈魂。

　西爾維亞壓下疑問，大聲喝道：“看到了嗎，那靈魂便是魚人。艦隊之內潛伏著以比爾為首的魚人，更有不明真相投靠比爾的人類。魚人掌握了潛伏入

我們人類的技術，事情萬分緊急，希曼，服從我的命令，隨我肅清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