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擂台

　馬丁並不真正擔憂芙羅娜的威脅，至於圖書館外的鮑斯更是不值一提。

　雖然深信希露達能擊敗鮑斯，但略一考慮後，馬丁還是向公主提出了請求。

　“清場？”公主疑惑起來，“有這必要嗎？我直接幫你解決不就行了。”

　“當然有。”馬丁態度堅持，“圖書館外那麼多魔法師，正等著看我的好戲呢。但我可不想被別人看戲，雖然是讓侍從出手，但侍從代表的就是我。戰鬥不是表演，用不著觀眾。”

　“你怎麼有這樣的想法？”西爾維亞疑惑道。

　這個世界好鬥，大陸的習俗，一向認為被別人欣賞戰鬥的英姿，是一種榮耀。所以才有各種各樣的擂台賽，尤其是大型賽事，像三年一度的大陸學院大賽、六年一度的帝國選秀大賽、九年一度的大陸強者總決賽，都是萬人空巷的比賽。大陸最大的競技場：榮耀殿堂，更是能容納二十萬觀眾。勝利者接受二十萬觀眾的歡呼，那種榮耀可以載入史冊。

　所以馬丁提出的清場要求，實在是不合大陸習俗的。

　西爾維亞考慮過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回到圖書館，下到三樓，希露達靜靜地等待在樓梯口。看到西爾維亞公主陪著馬丁一起下來，雖然心中奇怪，臉上卻保持平靜，只是禮貌地行了個禮節。

　“我記得你是叫希露達，希露達·阿伯斯魯特。”西爾維亞輕輕點頭。

　馬丁不由汗顏，他自己都不知道希露達的全名。

　公主提到這個姓，馬丁便立即知道了希露達的來歷。阿伯斯魯特，男爵，本來是五十年前追隨所羅門大帝的七十二個平民勇士之一。這七十二個平民勇士，無論是否戰死，最後都晉升貴族，爵位雖然不高，但都有實封。封地都在原獸人帝國的落石荒原，為大帝鎮守北疆。

　只是所羅門死後，這批平民出身的軍功貴族迅速沒落。到現在五十年，那七十二個子爵男爵好像只剩下十幾個，落石荒原也被傳統大貴族和商業貴族瓜分。

　對於這件事，馬丁心有疑惑，這種事會損害平民的積極性，而所羅門大帝之後的兩任皇帝又並非什麼昏君，怎麼會任由大貴族和商業貴族行動呢？

　不管怎麼說，希露達所在的阿伯斯魯特家族已經沒落了。而西爾維亞公主能一口叫出希露達的全名，真的是個有心人啊。

　“是的，殿下。”希露達再施一禮。

　說是沒落貴族，但希露達連爵士都不是，其實已經算平民了。只是人類社會習俗，還是會將這些人與平民分開。

　西爾維亞轉頭向馬丁說道：“阿伯斯魯特家曾為大帝立下功勳，希露達是勇士的後代。馬丁爵士，請務必要善待。”

　又轉頭對希露達說道：“如果在馬丁身邊過得不如意，就來找我吧，我還沒有招收法師侍從呢。”

　馬丁嘴角撇撇，對公主的話不屑一顧。現在說善待，當初皇室怎麼任由那些平民貴族沒落。

　而且公主竟然還當面挖他的牆角！不過雖然和西爾維亞才相處不久，馬丁卻已經認識到，這位大公主殿下，除非迫不得已，否則不是那種處處顧忌的人。沒當場搶掉希露達，已經算是給馬丁面子了。

　馬丁之前在六層複印冰系魔法書，以西爾維亞的聰明，豈會猜不到希露達就是冰系天賦？

　出了圖書館，鮑斯果然等在外面，站在圖書館外步行道的外面。他的身邊，更是圍了一大圈人，看校服，不僅有魔法袍，還有劍士服，甚至還有工商文政等分院的服飾。

　馬丁不由冷笑，這麼多人，真等著看自己熱鬧嗎？他一點都不喜歡被圍觀的感覺，那和動物園中被囚禁的動物沒兩樣，還好碰上了西爾維亞公主。

　看到馬丁出來，人群中頓時一片噓聲，看來經過一段時間準備，很多以前不爽馬丁的人已經聚集起來了。

　直到最後公主走出大門，噓聲才低了下來，很快變成一陣掌聲。帝國大公主西爾維亞，全系魔法師，其中火、風兩系認證過六級，其他未知。不但強大，而且美麗；不但美麗，而且值得信賴，在國民和學生中具有廣泛的人氣和崇高的威望。

　馬丁一走出館外步道，鮑斯立即開口挑戰：“馬丁，你這混蛋，我要挑戰你！”

　馬丁臉色平靜，絲毫不理對方的挑釁，周圍的人頓時再次發出噓聲。

　“去學院試煉場吧。”西爾維亞向馬丁低聲建議。

　馬丁立即點頭答應，在這裡戰鬥，即使公主清場，圖書館樓上的人也能看到，反而不如封閉式的試煉場。

　試煉場離圖書館不遠，很快就到。

　開通了一間試煉場後，公主轉身面對跟著的那一大群人，大聲說道：

　“觀看戰鬥，是為了支持戰士，為勝利者歡呼，為失敗者鼓氣；觀看戰鬥，是為了學習戰鬥，學習如何勝利，學習避免失敗。”

　“今天的這場戰鬥，你們是為了什麼而來？是知道馬丁·卡爾斯受了廢刑，僅僅為了羞辱他而來嗎？法師、劍士，還有所有的人們，所有的戰士們，如果僅僅是為了羞辱馬丁·卡爾斯，忘記了觀看戰鬥的本意，那麼，請不要踏入這間試煉場！”

　“以西爾維亞·羅蘭之名，這場戰鬥，不受觀看！非相關者，一律退場！”

　隨著西爾維亞話語落下，九個銀甲騎士閃現在試煉場入口。

　“是白銀騎士！”

　人群中傳出驚呼聲。

　剛才大公主說話時，眾人已經驚詫莫名了，帝國的風俗，競技場、試煉場這種擂台性質的戰鬥，哪有不得觀戰的道理？

　公主說的話的確是觀戰習俗的本意，但千百年下來，為侮辱敗者而觀戰、為看熱鬧而觀戰，也早已成了習慣。但今天，西爾維亞公主卻以振聾發聵的聲音，禁止觀戰。

　一些人心有所覺，揣摩觀戰本意，不由心生慚愧，準備退場。

　另一些人卻不滿起來，即使是公主，也不能剝奪他們看熱鬧的權利！可正當他們想表示不滿時，白銀騎士的出現，卻讓他們知道，在武力面前，權利不堪一擊。

　白銀騎士，隸屬白銀騎士團，是帝國皇家侍衛，公認的帝國最強騎士團！人數歷來不多，據說不滿百人，但每一個都有八級以上的實力。

　西爾維亞公主身邊，竟然有九名白銀騎士！

　要知道即使是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大王子，身邊也只有六名白銀騎士護衛。

　心生慚愧者本來就想退下，心生不滿者此時也不得不退下。

　帝國從來就是一個武力的國家！

　封閉試煉場內，擂台上，公主、馬丁、希露達、鮑斯，沒有觀眾。

　鮑斯大笑道：“馬丁，來啊，就算別人看不到你滿地亂爬的身影，我也能看到；就算別人聽不到你的哀嚎求饒，我也能聽到。為了芙羅娜，我絕不饒恕你！”

　馬丁微笑，不理，即使是微笑，也是給西爾維亞的。

　公主的那番話確實有道理，但即使除去那些想看熱鬧、想羞辱他的人，難道就沒有單純來為鮑斯加油的人嗎？難道就沒有真正想看戰鬥的人嗎？

　所以道理之外，還得強權，武力威懾。

　這個做法，的確滿足了馬丁的要求，卻有損大公主的威望和人氣，甚至因為她挑戰傳統風俗，可能會給她帶來些麻煩。

　但公主答應了，就做到了。

　如果西爾維亞真能成為朋友的話，那九成的財富又算什麼，便是再獻上全部魔晶都無妨。朋友永遠比這些重要。

　即使現在還不是朋友，單說利益交換關係，馬丁也覺得換得值。

　直到鮑斯再次大聲喊叫，馬丁才轉頭看了他一眼，輕輕後退一步。

　希露達又上前三步，拉開與馬丁的距離，握住魔法杖，平聲說道：“希露達·阿伯斯魯特，以法師侍從之身，接受挑戰。”

　即使向馬丁宣告效力時，她都沒有自報全名，此刻在擂台之上，卻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阿伯斯魯特之姓，傳承祖輩勇士的勇氣和榮耀，在擂台上激揚。

　“公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鮑斯咆哮起來，如果不能蹂躪馬丁，那還有什麼意義！

　西爾維亞臉色平靜地說道：“只要你打倒了希露達，自然能走到馬丁前面。”

　即使是西爾維亞，也不會認同平民和貴族平等，但只要鮑斯打倒了馬丁的侍從，她也不會阻止。

　當然，允許蹂躪，可以傷殘，卻不准死亡。

　還有希望！鮑斯狠狠吸了口氣，平靜下來，對著前面靜靜站立的眼鏡娘說道：“希露達，我知道你，芙羅娜說過你是好人，後悔沒聽你勸告。你既然知道馬丁不是好東西，為什麼還要維護他？貴族都不是好東西，你已經不是貴族了，還是離開他們吧。”

　希露達一臉平靜，單面眼鏡之下，看不清她的眼神，口中輕聲說道：“無需廢話，開始吧。”

　鮑斯終於徹底靜下來，片刻之後，法杖柱地，開始吟咒。他的吟唱速度十分快，眨眼之間，一個火球出現。鮑斯提起法杖向前一指，火球擊向希露達。

　看著火球飛來，希露達毫無動作，直到火球已經近身，才吐出一個詞語：“水鏡。”

　一片水元素組成的鏡面憑空出現，鏡面閃過幾道漣漪，便將火球消融掉。

　希露達沒有發動反擊，只是靜靜等待著鮑斯的下一個動作。

　後面的西爾維亞和馬丁靜靜看著，對公主而言，希露達的層次不值一提，但她還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魔法咒語吟唱的時間，往往會招來致命的攻擊。所以如何縮短吟唱時間，就顯得至關重要。希露達已經將水鏡術咒語縮到了最簡化的程度，以她三級魔法師的標準已經是極為優秀了。

　再往上，更高級的默發和瞬發技巧，就不是希露達現階段能掌握的。

　鮑斯又發動了幾個攻擊魔法，又被希露達一一破解，而且每次都是用不同魔法破解。馬丁知道，希露達是在向他全面展示實力和價值，才任由攻擊沒有反擊。

　鮑斯一顆心慢慢沉了下去，這個叫希露達的女人，和他同為三級魔法師，竟然能游刃有餘地應付他所有的攻擊。

　這樣下去不行，只能那樣了。既然希露達任由他攻擊，他就要抓住這點，實行最後的手段。

　鮑斯再次開始吟唱，聲音又低又快。

　這麼低的聲音能瞞過希露達，卻瞞不過後面的西爾維亞，那是火系四級魔法中的爆裂火球，威力遠勝剛才的火球術。等到他完成咒語，不知道希露達能不能靠三級魔法擋住？

　西爾維亞剛這樣想著，耳旁卻傳來馬丁同樣的問語，緊接著又是一句問句：“鮑斯不是三級魔法師嗎，怎麼能用出四級魔法？而且還是火系四級中威力最大的一個。”

　“你能聽到鮑斯的吟唱？”西爾維亞小小驚訝了一下，沒有魔力和鬥氣的輔助，這麼遠的距離怎麼聽得到這麼輕的聲音。她隨即說道：“你忘了嗎？鮑斯本來就是四級法師，被你打成重傷，連魔力源泉處都出了些問題，才掉回三級的。也許因此才能勉強使用四級魔法，但肯定會對自己有傷害。”

　西爾維亞不想影響戰鬥，馬丁想看希露達實力，所以兩人的交談聲音更低，希露達如果聽不到鮑斯的吟唱，就更聽不到他們的話。

　只是，還不等鮑斯吟唱完畢，剛才始終站立不動的希露達已經抬手發出三道魔法：“冰箭、流水術、水矛。”

　快速有力的短語聲中，希露達的攻擊又準又狠。

　剛才希露達始終沒有攻擊，鮑斯大意之下竟然連防護魔法都沒有事先加持。

　冰箭直擊鮑斯口部，打斷了他的吟唱；流水術襲向腳底，衝擊得他站立不穩；摔倒時，攻擊力最強的水元素長矛已經直射而至。

　雖然用的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法，但公主和馬丁還是露出讚賞，希露達的時機算得很準，水矛射向倒地的鮑斯，根本沒有他閃躲的餘地。

　希露達還是手下留情了，長矛射向的目標是鮑斯持杖的右手。

　眼看長矛就要射中鮑斯，一個身影忽然出現在試煉場門口。

　西爾維亞和馬丁同時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青色劍士服的少女，迅速化為一道旋風，直撲擂台。還在半空時，手中的長劍已經彈射而出，後發先至地擋在了水矛前面。

　砰地一聲，水矛碎裂化水散落。那青色劍影還未墜地，少女已經落在了鮑斯身前，抄住了長劍。

　整個過程，快速閃電。

　公主露出讚許，馬丁卻心中一驚。

　只是一眼，他便知道那青色的身影是芙羅娜。

　“白銀騎士怎麼沒攔下她？”馬丁沉聲問道。

　西爾維亞笑得歡快：“我之前說，非相關者，一律退場。你說芙羅娜該不該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