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擊

　雖然記憶中芙羅娜的形象早已模糊，但青色身影出現的一瞬間，馬丁便知道那肯定就是芙羅娜。

　芙羅娜輕輕扶起鮑斯，轉身之間，再次面向馬丁。

　青色的劍士服，火紅的長髮，明亮的眼睛，以及爽朗的笑容。

　看到那種笑容，馬丁就知道為什麼卡爾斯會拋棄她了。那固然是因為卡爾斯天性涼薄，對女人只是玩弄；更是因為這爽朗的笑容吧。

　卡爾斯那陰柔的氣質和芙羅娜的開朗大方是格格不入的，玩弄芙羅娜也只是偶爾嚐嚐不同口味吧。

　馬丁暗嘆一聲，可惜了。

　芙羅娜即使面對馬丁，臉上也帶著笑容。馬丁確信，那不是裝出來的假笑，而是真實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那並非餘情未斷、再遇情郎的笑容，而是不拘束於過去的痛苦、爽朗面對未來的笑容。

　馬丁再次嘆息，相比公主、侍從、修女那些風格的女人，他更喜歡眼前這種類型的。

　芙羅娜又對西爾維亞和希露達點頭示意，便攙扶著哥哥準備離開。

　“哥哥，我們回去吧。”

　“不！”鮑斯挺直身軀，憤怒地搖頭：“芙羅娜，那個混蛋就在眼前，這半年來你刻苦鍛煉，甚至去和魚人戰鬥，為的不就是能提高實力，來對付馬丁嗎？今天是最好的機會，你快挑戰他，就算是大公主也沒有理由阻止你。”

　“沒這個必要了。”芙羅娜輕輕安撫著鮑斯，說道：“如果馬丁沒有被廢，那麼我實力足夠時，的確會挑戰他。為的並非複仇，而僅僅是把他打落塵埃，讓更多像我這樣的女子，不再被他天才少年的形象迷惑。”

　她再次看向馬丁，說道：“我當初仰慕你，憧憬你，卻沒能真正了解你。所以被你拋棄，我自身也有責任。”

　“被拋棄的感覺的確痛苦，但你給我的不僅僅是痛苦。至少那三天，不管你是虛情假意也好，裝腔作勢也好，那三天我真的很快樂。”

　“痛苦無需遺忘，快樂也不必否認。”

　“更重要的是，你讓我認識到了理想與現實的差距，讓我拋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找到了自己該走的道路。”

　“我將來定能成為強者，我的強者之路，便是從被你拋棄開始。”

　“所以，我沒有仇恨你的必要。”

　“馬丁·卡爾斯，以後請好自為之吧。”

　芙羅娜的話語鏗鏘有力，西爾維亞和希露達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但鮑斯還是倔強固執。只是芙羅娜既然這樣說了，鮑斯也找不到反駁的話語，一雙眼睛卻充滿怒火。芙羅娜拉著鮑斯向門口走去，鮑斯仍然一步三回頭，狠狠盯著馬丁。

　“蠢貨！還以為你半年兩級變化很大呢，原來仍然是蠢貨。”

　冰冷的聲音從後方傳來，芙羅娜停住腳步。鮑斯又怒又喜，那個混蛋，竟然還口出惡言，這下妹妹該動手了吧。

　西爾維亞看向馬丁，臉上露出不快。芙羅娜都已經放棄仇恨了，馬丁竟然還主動招惹，真以為有她護著，就能肆無忌憚了？

　便是希露達，都有些不滿，她雖然能輕取同級的鮑斯，但想打敗芙羅娜，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既然馬丁話已出口，她只能無奈地擋在馬丁身前，盡侍從的職責。

　芙羅娜深吸一口氣，斂去笑容，放開鮑斯，猛地轉過身來，大聲說道：“馬丁，我已經對你的品性失望了，不要讓我再對你的智商絕望！我不想看到曾經喜歡過的人，竟然這麼愚蠢。沒有了力量，還敢主動挑釁。你還是趕緊回你的家族躲起來吧，在學院中再待下去，你就是找死。”

　“說你是蠢貨，你還不服嗎？”馬丁冷漠地說著：“你以為你豁達大度，放下仇恨，說幾句無聊的話語，我們就沒關係了嗎？你不僅僅是你自己，你是你哥哥的妹妹，是你父母的女兒，是你朋友的友人。這些人可不會像你這般寬宏，至少比你更蠢的鮑斯就不會。”

　“你看看那蠢貨的眼神，殺我的心是永遠不可能放下的。你管得了一時，卻管不了一世。等他下次出現在我面前時，戰鬥還會發生。難道你能永遠守著你那哥哥嗎？一次兩次我還能容忍，三番四次我一定會殺了他。到時舊恨新仇，你還能放下嗎？”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芙羅娜臉色一白，她了解自己的哥哥，的確是固執到彆扭的人。雖然哥哥的初衷是保護妹妹，但是……

　她垂下眼簾，再次張開時，手已經握緊了劍柄，“你是想給我一個殺你的理由嗎？你是不是受不了廢刑的打擊，想死啊！還是悔恨往日的罪孽，想死？你就這麼想讓我來殺你嗎？”

　“想殺我，憑你也配！半年前我能玩弄你，以後當然也能繼續玩弄你。”馬丁繼續挑釁著。

　西爾維亞已經收起了臉上的不滿，就今天對馬丁的觀感而言，他絕對不是什麼蠢貨，既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肯定有他的理由。當然，就憑他難聽的話語，公主也不會介意芙羅娜把他打個半死。

　芙羅娜緊緊握住劍柄，進入了戰斗狀態。

　在紅海，她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此刻當然知道馬丁只是在激怒她。但馬丁說的不錯，只要哥哥還放不下怒氣，她和他就沒完。既然如此，那就把這個該死的混蛋砍個半死吧，而且是一劍一劍慢慢砍，砍上個幾十劍！但願哥哥能就此將怒火平息。

　心念一定，戰鬥開始。

　十幾個小旋風忽地出現在芙羅娜身周，這是她風屬性鬥氣的顯現。風力加持之下，她身形如飛騰一般，彈射而起，企圖繞開希露達，直取馬丁。

　希露達早有準備，仍然是那幾個魔法，但出手的數量卻大幅提升。水鏡一面接一面地擋在了身前，冰箭一支接一支地射向躍空的芙羅娜。根本不考慮節省魔力，隨著口中急促的短語，瞬間便甩出了十幾個魔法。

　“你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公主向馬丁問道，“希露達擋不住多久的，這是你主動惹出來的，你可不要指望我出手。”

　“沒什麼。”馬丁淡淡答道：“以前放走芙羅娜的確是錯誤，現在只是糾正錯誤罷了。”

　僅僅是一問一答的時間，場上的形勢便已經發生了變化。

　剛才能擋住鮑斯火球的水鏡術，在芙羅娜的青色劍影下，如同紙糊的一般。只是劍影劃過，那六七面水鏡疊加起來的防禦便立即崩潰。而那八九支連射而出的冰箭，碰上芙羅娜體表飛速旋轉的旋風，立即化為冰屑落下。

　十幾個魔法唯一起到的作用，便是阻了一下芙羅娜的勢頭，她撲向馬丁的那一擊也無法維持下去，落到擂台上。

　希露達的第二波魔法接踵而至，“冰鏡、冰錐。”只有兩個。

　兩個都是冰系三級魔法，馬丁知道，希露達肯定已經將圖書館內的一到三級的冰系魔法悄悄學了。

　冰鏡的防禦比同為三級的水鏡要高得多，只是在芙羅娜五級的鬥氣面前，只怕還是擋不住多久。

　馬丁腦中還在想著，場面上的情景卻出乎了他的預料，他一楞之下，立即露出了讚許。便是旁邊的西爾維亞，也輕輕道了聲好。

　希露達的冰鏡並沒有用來防禦，而是施放到擂台表面。

　之前那十幾個水鏡冰箭被擊散，已經在擂台上散了好大一灘水。此時冰鏡放出，檯面立即結起大面積的薄冰。

　這一切都是事先算好的，希露達時機掐算得極準，此時芙羅娜剛剛落下，腳踩冰面，立即便是一滑。而希露達另一個魔法冰錐，已經直射而來。和之前對鮑斯的不同，這次希露達直取要害。

　無論是時機選擇還是魔法運用，希露達的表現都令馬丁大為驚喜，在來帝都上學之前，希露達一定已經積累了豐富的戰鬥經驗。

　不等馬丁多想，場上忽然暴起一聲大喝，芙羅娜身周的小旋風瞬間消失，卻出現了一個兩米左右的青色氣旋。芙羅娜的身影迅速融入氣旋，在她鬥氣的牽引下，擂台上的風元素迅速向她聚集，伴著氣旋轉個不停。

　一個大旋風迅速成型，呼嘯之聲大作，從外面，已經看不清旋風內部芙羅娜的人影了。

　希露達的冰錐在風力的牽引下，角度輕輕偏移，失之毫釐謬以千里，擦著旋風外延射向場外。

　希露達嘆息一聲，果然不行嗎？

　剛才那一擊既然沒有收效，就不會再有機會了。而且剛剛短短幾息間，她的魔力便已經耗去大半了。

　但這是她第一次為馬丁戰鬥，總要對得起那份待遇。希露達迅速啟動了空間戒指，抓起了早上馬丁給的四級魔晶，便要開始吸取魔力。

　只是，芙羅娜已經不會再給她機會了。

　那青色的大旋風急旋而至，所過之處，冰層碎裂，水氣蒸發。

　旋風的速度更是驚人，竟然拖出了殘影，希露達的眼睛都已經跟不上了。背後忽然傳來一股巨力，芙羅娜竟然已經到了她身後，鬥氣發動，希露達被劍身掃出擂台。

　旋風瞬間散去，露出芙羅娜英姿颯爽的身影，她臉上露出笑意，劍尖直指馬丁：“該輪到你了。”

　芙羅娜身形如風，迅速逼向馬丁，一劍刺去。

　西爾維亞已經退開距離，馬丁卻一動不動。

　論速度，早在看見芙羅娜進入試煉場的那一刻，馬丁就知道他根本比不過。

　那麼，力量呢？雖然同樣不如擁有鬥氣的芙羅娜，但是……

　這具身體，經過卡爾斯多年錘煉，現在雖然失去了魔法鬥氣，也沒有內勁真氣，但僅僅是這具身體，已經不亞於前世的優秀力量型運動員了。一個優秀力量型運動員，僅僅憑藉蠻力，他的全力一擊也不容小視。

　當然，如果芙羅娜鬥氣護體，他也沒有辦法。但面對受了廢刑的廢人，還會有人全力戒備嗎？

　看著芙羅娜長劍刺來，馬丁知道他只有一擊的機會。一拳不能打倒芙羅娜，他就完了。

　剛才希露達營造出那樣的局面，卻被芙羅娜的鬥氣強行破開，這固然是說明芙羅娜鬥氣強勁，更說明她反應快捷。

　要想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就只能貼近距離，以最近的距離，發動最強的攻擊。

　劍尖逼近，馬丁開始動了。

　擂台外的希露達已經爬起，遠遠地看著；擂台上的鮑斯露出笑臉，興奮地看著；就在一邊的西爾維亞靜靜站立，饒有興味地看著；持劍的芙羅娜，冷靜地看著。

　馬丁一動，人人變色。

　他不但不逃，而且不退反進。

　只有一次機會，拉到最短距離。

　馬丁主動迎上了利劍，避開心肺要害，讓長劍穿胸而過。

　人人驚愕。

　長劍幾乎沒柄，距離已經拉到最近。伴隨著疼痛和鮮血，馬丁大聲吼叫，全部力量化為一拳，擊向驚愕中的芙羅娜，直取頸部。

　最近的距離，驚愕的對手，沒有反應的機會。

　砰地一聲悶響，咔嚓兩聲脆響。

　馬丁手骨斷裂，芙羅娜仰天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