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吃球

　丹尼爾臉色煞白，再也忍不住驚惶。

　戰士長特里，堂堂八級戰士，竟然就這樣被那惡魔吃掉了！雖然是用黑霧吃，但看著馬丁嘴角的笑意，那張英俊的人臉，在周圍血氣黑霧襯託之下，在丹尼爾看來比血盆大口更可怕。

　“殿下，快逃，我來擋住他。”剩下的戰士長泰勒大叫道。這一次，他雙手齊出，同時抓了十把標槍，一射之下，便是百道槍影。

　馬丁冷笑一聲，竟然還是個殿下，看來真的是條大魚啊。但是，能逃得了嗎？

　身周的黑霧煞氣席捲而上，馬丁和魚人之間頓時一片黑暗。百道槍影射入黑霧，沒有一道消融，全部穿透黑霧，再度射出。只是，所有的槍影，角度都歪開了，或遠或近擦著馬丁的身體射向後方。

　泰勒色變，這百道鬥氣齊射，是它自傲的戰技。雖然鬥氣分散，但在以往，齊射之下，總有射中敵人的。而此刻，竟然全部偏離。看著那還在湧動的黑霧，它便覺悟了，再無倖免的機會。

　覺悟一生，泰勒再次心神安定，它又從戒指中取出一把標槍，只是不再射擊，而是持槍衝鋒，直直向黑霧衝去，直直衝入黑霧。

　既然必死，那麼它至少也想弄明白，這黑霧到底是什麼東西？用它自己的身體來體會。

　黑霧之中，活人進入，頓時翻滾起血色。但泰勒還有戰鬥的餘力，它持著標槍，橫衝直撞，鬥氣爆閃，竟然漸漸前行，逼近馬丁。

　馬丁垂下目光，輕聲一喝。雷音轉動間，黑霧中響起呼應之聲。

　黑霧中厲叫連連，並非泰勒的叫喊，而是被黑霧吞噬的特里以及二十個魚人戰士，二十一個靈魂的嚎叫。每一聲嚎叫，都減去泰勒一絲力量。

　雖然身處霧中，但泰勒直覺地感覺到二十一張臉容的位置。它抬槍疾刺，一張張臉容被刺穿，靈魂消散。但它的力量也在糾纏中漸漸散失，直到刺穿最後一個，特里的靈魂時，標槍咔嚓斷裂，泰勒頹然倒下。黑霧煞氣頓時蜂聚而上，片刻就吞食乾淨，泰勒滴著血淚的臉容浮現出來。

　這邊在戰鬥，而丹尼爾和那五個魚人祭司，卻悄悄溜向後門。它們再也不敢看向那黑霧煞氣，更不敢和馬丁戰鬥。丹尼爾甚至刻意遺忘了禁魔球，根本不想把這無比重要的神器帶走。

　因為它知道，一旦拿下禁魔球，禁魔法陣便會停止運轉。禁魔領域散去，會有什麼後果？超階飛魚闖進來？

　不，這根本不是丹尼爾的想法。丹尼爾想的是，一旦拿下禁魔球，它便能恢復八級魔法師的戰鬥力。看上去似乎有了戰鬥的力量和戰鬥的理由，但它寧願逃避，也不想靠八級魔法和馬丁拼命！它不敢！

　至於失去禁魔球的後果，它已經管不著了。什麼魚人帝國大王子，什麼八級法師大祭司，它統統都不要，只要逃命，只要逃過此刻。

　是啊，禁魔球這樣的寶物，肯定能吸引那個惡魔的注意力吧？那就快快地、悄悄地逃吧。

　禁魔球會吸引馬丁的注意力？的確是的，但馬丁根本不是用眼睛看東西的。天視地聽，這是全方位的感知。即使馬丁的眼睛確實在看著禁魔球，丹尼爾等人的舉動也逃脫不了馬丁的感知。

　這就是魚人帝國的大祭司？聽剛才的稱呼，它還是魚人的王子？身為八級魔法師，卻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連拼命的覺悟都沒有，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廢物！

　“小丑！”馬丁吐出罵語，也不看向它們，黑霧便撲了過去。

　那五個祭司瞬間湮滅，只有丹尼爾，畢竟是八級法師，雖然身處禁魔領域，但身體的抗性卻不差，竟然還能掙扎叫喚：

　“混蛋，我是魚人帝國大王子，你敢殺我，將來大軍攻城，滅你滿城！”

　“混蛋，你這個惡魔。”

　“唔，我的手啊，竟把我的手吃了。啊……疼……”

　“啊，我的腳啊……混蛋，啊，不不不，英雄啊，饒過我吧，我投降！”

　“英雄啊，強者啊，尊貴的人類啊，我有寶藏……啊，不要再吃了……我是大王子，有無數寶藏啊，全部願意奉獻……”

　“啊，唔，呃……”

　聲音漸漸低下，直至消亡。

　威脅、哀求、利誘，馬丁全不動心。

　威脅，就用戰鬥來應對。哀求，就用無情來應對。利誘，就用無欲來應對。

　無欲則剛，虛幻的寶藏根本動搖不了馬丁。

　如果所謂的寶藏就在丹尼爾的身邊，馬丁當然會毫不猶豫地笑納。但是，人還是要殺的。

　何況，空間戒指的出現，導致了收藏習慣的改變。很多小國，所謂的國庫，其實就是國王手上的戒指。丹尼爾真要有什麼寶藏，也多半就在它手上戒指內，仍然會落到馬丁手裡。

　至於那顆還在轉動中的禁魔球，可以說是僅有的幾件無法存放於空間戒指的東西之一。否則，如果被魚人王收在手上，又怎會被丹尼爾偷到？

　就算丹尼爾真有外面的寶藏，馬丁也不可惜。因為，他已經有數之不盡的財富了。

　於私財而言，他手頭的戒指加上領地的私產，足夠他揮霍了；

　於公財而言，既然解決了飛魚的貨源，飛魚港自然不會缺錢。

　而且，雖然政務官席爾瓦說，私財不該用於公共財政。這話自然也不錯，但對馬丁而言，私財雖然不是公財，但公財卻可以算作他的私財。

　所以，馬丁永遠都無需計較什麼寶藏。

　此刻敵人全滅，殺意消散，黑霧煞氣回到赤色血珠，周身血色也褪去。馬丁再次變成了藍髮少年。

　他看向禁魔球，丹田內血珠已經平復下來，連胎動都沒了。而黑色墨珠卻再次躁動起來，便是那顆禁魔球，也微微震動，和馬丁丹田內的墨珠交相呼應。

　禁魔球是無法放入空間戒指的，馬丁有些頭痛了，神器自然是好東西，以後也會一天到晚放在身邊。但是，禁魔球會牽動他體內的墨珠，讓他本來和諧的丹田，變成一大三小四顆珠子較勁的戰場，那可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而且，馬丁的根本在於丹道。金丹才是有法可循的大道，從金丹到元嬰到元神，按部就班地走下去便是。如果墨珠喧賓奪主，成為丹田內最大的勢力，只怕會影響他的丹道進程吧？

　不管怎麼說，馬丁還是將手伸向了禁魔球。即使有些麻煩，以後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雙手抱起如籃球大小的禁魔球，法陣頓時停止運轉，禁魔領域消失不見。馬丁清楚地感受到了周圍空間的變化，他的雙手，之前被壓制的元素魔力也再次活泛起來。

　只是，馬丁已經無心去關注那些變化了，他全部的心神都轉移到了禁魔球上。並非在欣賞把玩，而是在抗衡。

　禁魔球入手的那一刻，丹田內的墨珠猛然暴漲。一股晦澀的氣息沿著馬丁的雙手，順著經脈，流入任脈，直落丹田。馬丁知道，這種晦澀是禁魔球中冥河土的特性。

　而丹田之內，墨珠受到灌溉，迅速成長起來，馬丁甚至能感受到墨珠中出現的生命氣息。墨珠之前雖然也胎動，但終究只是死物，和金丹不同。

　但此刻，墨珠徹底壓制了金丹、血珠、銀珠，竟然還開始吞噬金丹中的生命力，開始了真正的胎動，彷彿是誕生了意識的胎兒在呼吸一般。

　對於丹珠出現生命氣息，馬丁絲毫不怕。因為金丹大道本來就是如此，金丹就是元嬰的胚胎，本來就該具備生命力。

　即使墨珠變化，將來也不過是以墨珠為胚胎髮育成的元嬰罷了。元嬰仍然是馬丁的元嬰，這點不會改變。

　但是馬丁還是陷入了艱難的抉擇。因為再不制止墨珠，整顆金丹都要被它吞下。也許，之後還會把血珠銀珠吞噬，四顆丹珠化為一體。

　這未必是壞事，只是化生的丹珠肯定是墨珠為主。以後，金丹的功法體系還能繼續使用嗎？需要馬丁自己摸索出一條新的道路，以墨珠冥河土的魔性為根基的道路。也許，將來的元嬰會變成魔嬰，元神會變成魔神，當然，馬丁仍然還是馬丁！

　即使失去金丹大道，馬丁也有信心走出全新的魔道。魔道為體，拳道為用，殺道仍然存乎一心。

　但是，馬丁還是出手阻止了。魔道未必不好，但這種被動的選擇，馬丁不喜歡。

　而且，保留下金丹血珠銀珠，並不僅僅是保留下了金丹大道。今天既然墨珠能衍生出一條新的道路，那血珠銀珠，將來也未必不能。

　四顆丹珠，便是四條大道。有朝一日，馬丁將四顆丹珠全部培育成功，到時，走哪條道路，將由馬丁自己選擇。而不是今天這樣受到禁魔球的牽引，強制發展墨珠。

　心念既定，馬丁立刻開始了行動，他要做的，便只有一法：吃掉禁魔球。

　此刻他雙手抱球，正是樁功的架勢，馬丁閉目，雙膝一彎，便沉下馬步，站起了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樁式：抱球樁。

　行觀想之法，頂天立地，身如寶樹，虛懷若谷，雙手如抱日月，日月精華貫體而入。

　馬丁非但不阻止禁魔球中氣息的流入，反而順勢吸收起來。只是以觀想之法，將禁魔球的氣息轉換陰陽，化為日精月華。

　精神改變物質，意志化為力量。

　雖然現在的馬丁，在現實世界中做不到幻想具現。但之前學院大競技場上的雅典娜、山谷戰鬥中的火焰團長，這兩人都能做到將心力化生為進階的力量，馬丁當然也能做到。

　想到做到。

　墨黑色的禁魔球，漸漸發光起來，如同日月。抽取出來的力量，也不再只貫入墨珠，而是同時澆灌四顆丹珠。

　進入金丹的，化為元氣；進入血珠的，化為煞氣；進入銀珠的，竟然變成了星光點點，凝聚成沙；進入墨珠的，還原為冥河土。

　丹田之內，四大丹珠，再次平衡起來，輕輕撞擊時，也沒有爭鬥，化為和諧樂聲。

　當飛魚範的身影出現時，馬丁漸漸張開雙眼，眼中晶華閃爍。

　而手中，已經空無一物。禁魔球消失不見，四顆丹珠卻齊聲胎動，彼此呼應，彷彿是四個嬰兒在歡笑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