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神通者
夜,漫長無比,師傅飛天離開後,四名弟子面面相覷,臉上都充滿了不可思議。不過大家都沒有多說話,過一會,馬涼輕輕哼道,“師傅讓我們專心讀書,那我們就專心讀書吧。”
三個孩子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翻起書卷,認真的讀起書來。
“師傅果然厲害,我必須學會他的殺戮劍訣!”
辰逸側目,只見風雲戈仍然目視青冥,注視著浩淼的長空。在他眼中,不再有血紅的顏色,卻有一股虔誠渴望的神態。辰逸心中不由得感歎,這個只有5歲的孩子,竟然能萌生出如此強烈的執念,師傅之所以選擇風雲戈,恐怕就是看中他的這種秉性。
只是辰逸並不知道,當年,劍神背負著族人的使命,飛升而來,等他匆匆修成一身絕學回到自己的位面後,那裏早已物是人非,滿目瘡痍,只有遍地族人的屍骸和支離破碎的山河。帶著深深的自責和歉疚,方飛揚獨身殺入魔穴,發洩著無盡的怒火和仇恨……正因如此,才成就了劍神在震旦界成名劍學——殺戮劍訣。
殺戮劍訣——並僅僅是一套劍學,在劍神佝僂的背上,那把屠戮無數魔族的霸王鑄劍,歷經歲月的風霜,猶如神物一般,隱隱波動著兩股異樣的色澤。這把劍配合殺戮劍訣,在這太古洪荒的震旦世界,萬餘年前,聞者無不退避三舍。
十萬尺的高空,此時的老人不再悲傷無比,而是失落,深深的落拓。
在他四周,一圈圈強大的劍氣組合成是數百支長劍,螺旋狀的緩緩移動著,猶如萬千的青色劍蓮,隨時都有疾馳而出的可能。而他便身在這萬千劍氣當中,發隨風動,一身長袍隨風輕輕的搖動著。遙想可知當初,劍神該是一個多麼俊逸的男子。
劍神凝視著身下這個世界,幾名徒弟神態各異,他感慨萬千,最後,突然苦苦一笑,便在極短的時間裏,大手一揮,瞬間將所有的劍氣吸入掌中。整個人終於恢復到理智和平靜的狀態。
“這幾個小傢伙倒也勤懇,你們看的這些古卷,還是當初韶容送我的書信,她的字體秀美睿智,然而韶容有大胸懷,即便當初我退縮離開了,她仍能率領萬千群雄,與宿敵決戰,勝不驕敗不餒。你們如能像她那樣的……我也沒有遺憾。”、
想起往事,劍神一直愧疚難安。
誠然他知道,當年,即便自己留下來和韶容一起對抗魔類入侵,也決計不能改變局勢。但,這卻成了他終生難以解開的心結。
看到辰逸、張虎、馬涼三人專心讀書,劍神會心一笑。當他的目光望向風雲戈的時候,先是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接著,瞳孔中熊熊燃燒起兩團火焰……老人內心充滿了矛盾。
“傳與他殺戮劍訣到底是對還是錯?震旦,震旦世界……在我離開你之前,我要讓這四個孩子,像我當初出現時一樣,么麽讓世界選擇我們,么麽,讓我們放棄整個世界。”
老人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隨後,他輕輕的落地,回到孩子們讀書的火堆邊。整個人一副無喜無悲的樣子。冷冷地說,“明天我們離開東海,前往北冥山。等我們到了北冥山,我會根據你們每個人不一樣的條件,傳授你們相應的功夫,三年之後,我們師徒分別,永生不會再相見了。好了,把書卷都交還給我吧。”
孩子們一聽,俱是又驚又喜,喜的是師傅終於要教自己武功了,驚的是只有三年,三年之後,師傅就會分別。孩子們的天性裏始終有股依賴感,聽說師傅要和自己分別,都是驚詫無比的頓住。
辰逸輕輕卷起手裏這本《長天序》,仔細的用絲帶拴牢固了,遞予師傅。
在他收手的時候,突然問道,“師傅,您是不是想起了師娘?”
雖然這個師傅很少和自己說話,但是辰逸卻莫名的對他有一種崇敬之意。特別是在剛才,辰逸看到這個老傢伙飛天時流淚的一刹那,他心裏竟然無比的酸楚。
“想起她……?”
老人的目光盯住辰逸的眼睛,搖了搖頭,接著又點點頭,回憶道,“都是一些古老的事情了,你晚上好好睡吧,天快亮了。”
說完,方飛揚收起旁邊基本地上的書籍,一卷一卷的快速翻看一遍,有時候嘴裏念念有詞,目光裏露出一股淡淡的笑意,每一卷讀完,他就把書卷塞進懷裏,用手捂住,一直疊加到好幾層。
辰逸暗暗印證了心中的推測,默默的添加了一些柴火,然後躺了下去。也許是因為剛剛進入這個世界,整個身心都比較疲累,他沒一會就進入深層次睡眠當中。
這一覺好睡,直到聞到一股肉香時,才漸漸突然覺得餓極了。
天色漸漸亮起來,東邊的天空上升起一團如火般通紅的旭日,將整個東海的天空燒成鍛造中鑌鐵一般的暗紅顏色。
辰逸模模糊糊的起身,只見火堆邊的餘燼上,炙烤著一串串快熟的魚幹。
其他孩子圍坐在火堆邊,師傅坐在中央。
見他蘇醒起來,風雲戈開口,冷冷道:“大家等你才能吃飯。”說罷,頭也不抬的從上面取出一串魚,吃了起來。
張虎也取出一串,先是恭敬的朝師傅敬了一個禮,然後把那切得工工整整的魚肉條送給師傅。老人也沒有拒絕,取來便吃。張虎再取出一串,遞到辰逸面前!
“這是鯤肉。”
張虎稚嫩的聲音裏,竟是充滿了一股特別自豪的瀟灑,補充道:“師傅殺死了大鯤,它的肉肉非常好吃!”
“什麼,鯤肉?”辰逸心中一驚,鯤是一種傳說中的大魚,莊子的《逍遙游》裏曾這樣形容,“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雖然幾千里之廣有些誇張,不過可以肯定,這個鯤絕對不是普通的魚。
“嗯!”張虎回答,然後用手指了指海上。順著他的指引,只見潔白的冰面上露出一大塊冰窟,附近被拉出兩條巨大的怪物。
一只是典型的石斑魚形狀的巨魚,足有百多米長,它的鬍鬚都有人的手臂粗細,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鯤;另外一條蟒蛇形狀的怪物擱淺在冰面上,又粗又長,渾身長滿了黑金色的鱗片,頭部還生長出一道道犬牙交錯的龍骨,很顯然,這個應該是蛟龍。蛟龍還沒有死透,尾巴拍打著冰面,不時發出陣陣隆隆地哀鳴聲。
昨天師傅讓自己一眾讀書,隨後提問。張虎和馬涼列舉出了鯤和蛟龍,而今,這兩種怪物出現在大家面前,必定是師傅趁孩子們睡覺時獵殺的。
能悄然無聲的擊殺東海的鯤和蛟龍,必是大神通者。
辰逸心中對老人立刻又有了一個很直觀的認知——他已經強大到了極其恐怖的地步,且不說別的,單單昨天,他輕描淡寫的把自己的創口治好,又將風雲戈復活,實力究竟有多變態,還未可知。
老頭囫圇吞咽下一串魚肉,然後自己又抓了一串,吃完紮嘴說道:“味道倒是可以,可惜粗糙了一點,談不上鮮美。你們多吃點吧,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你們才有單獨擊殺鯤魚的本事。”
幾個孩子大吃起來,師傅一邊看著他們吃,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
等大家都放下串子的時候,老人咳了一聲,道:“弱肉強食,這是自然生存法則,所以,你們必須牢記一點,如果你比對手弱小,那麼也許有一天,被串成肉筋的將不再是那些巨獸,而可能是你們自己的血肉。”
“我們記住了。”其他三個孩子齊聲說道,唯獨辰逸默不作聲。
“切記,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人類還是其他的魔族,都有可能是你們的敵人……對於敵人,必須要有警戒的心理。必要的時候,需要在第一時間裏消滅對方!”
老人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思想灌輸給孩子們。辰逸本來還有些反感,畢竟以一個現代人的思想,還是很難接受這種**裸的血腥秩序。
但是,隨時間的推移,眾人離開了東海之後,前行約莫幾百餘裏,他們終於見到了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
就說眼前,這片苔原方圓幾十裏,除了那些深逾好幾寸的苔蘚之外,一顆顆古老的巨樹高聳入雲,無數條滑膩膩的藤條從大樹上下垂,如蛇盤交錯,一股股濃嗆的陰寒霧氣撲面而至。古樹的樹瘤上長出各種寄生蟲,形狀都是極其的令人噁心。
劍神帶著弟子們,站在一塊突兀的山頂上,凝視著山下這片苔原。由於地理位置很好,整個苔原的一切動態,全部落在眼裏。
就是這樣的環境裏,辰逸發現這裏存在一些異常強大的人類,他們在身上塗抹著動物的鮮血,用鮮血的氣味吸引一些兇殘的遠古妖魔,與之搏鬥,不斷提高自身的功力。而更多的人類,卻熱衷於互相的搏殺,爭奪這裏的每一寸土地……有人死於妖魔手中,而殺死妖魔的人類,無一不食之其肉,飲之其血。
“孩子們,我要鄭重的告訴你們一件事情。大概在幾億年前,我們共同的祖先開始出現在震旦世界,他們是太古人類。太古代,這個世界有高山流水,有春夏秋冬,四季輪回運轉,潮汐起而又落……震旦世界裏的人,開始思考,智慧凝造出了各色各樣的東西,武功、文字、音樂……一切的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人類越來越強大,已經有人可以離開震旦,尋找屬於自己的樂土,這也就出現了很多位面,這些分裂出去的位面,或多或少的繼承了震旦時代的文明。”
——“大概在一億年前,震旦世界出現一位大智慧者,名曰菩祖,菩祖提出一個值得我們反省的問題,人,為什麼會存在?”
劍神方飛揚說到這裏,哈哈大笑起來,轉頭問大家,“你們認為,人應該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一下難住了大家。辰逸只知人類是從猿猴進化而來,屬於萬靈之長,不過,他也聽得出師傅後面還有後話,便默不吱聲。
方飛揚沒有再說話,很久,很久,直到這無邊的寂靜終於達到了彼端……他大嘯一聲,接著,每個小孩都聽到了一句此生最為猙獰的幾句話!
辰逸曾經以為的一切,一切,在這句話之下,都統統化為烏有。
——“啊~人啊,為什麼會存在?是妖魔製造了人類,以其餵養自己。——所以,妖魔總是會吃人的,這是本性,對於他們來說,人,終究是牲口。”
“啊~!不可能,不可能!人怎麼可能是妖魔所造?”辰逸終於忍不住了,大聲的反駁。
老人輕輕的歎息,仍在持續著,就像一個嬰孩一樣的嚀語:“這一切都是事實。對於人來說,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反擊……你看,無數人在艱難修煉,只不過是為了更加強大,能在妖魔的統治下獲得真正的自由,這種自由,是人類靈魂的解放。”
劍神的聲音除了荒涼之外,更多了幾分感歎:“震旦世界,寬長幾十百萬裏,然則天下再遼闊,都遵循著弱肉強食的法則。吾,記得有頭大鳥,名為鯤鵬,展翅一飛,就能跨越三萬里,它就是一隻專門獵食人類的凶禽;吾還記得有一頭野獸,名為饕餮,饕餮喜吃人心,日復一日,已不知多少同胞……他們,都是妖魔……我恨震旦界的人不能擰成一股繩,卻更恨妖魔的殘暴!而妖魔並不是整個物種世界裏最強大的統治者,與妖魔對立的則是盤天神族,數億億之眾,比妖魔界的妖魔數量更多。只是,他們並沒有對我們的生存形成直接的壓力。”
說到這裏,老人黯然神傷,漸漸的,他的目光裏燃燒出一股熠熠的光輝。又過了很久,他緩緩說到,“我之所以收留你們,是因為你們每個人身上都繼承了我的部分特質。或者說,你們——就是我的分身。所以,我願意把自己的平生所學,都留給你們。你們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我曾經人生的重新演繹……我想看看,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說到這裏,方飛揚望著欲言又止的辰逸,道:“你想說什麼,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