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百鬼夜行宴

“你說的很對，只要價碼合適——這將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合作。統治人類最好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之彼身，我一直信任這個理念。朋友——你知道我的意思？”妖魔領袖很滿意辰逸的答復，他伸出手掌托起辰逸的下巴，那赫然是半截白骨的手指。

　辰逸直視這雙碧幽幽的深瞳，里面閃爍著一股強烈的嗜血光芒，也很亢奮。

　曾幾何時，辰逸立志要殺盡億萬妖魔，但是現在呢，透過這雙眼楮，辰逸看到了另外一種危機。辰逸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臉上的肉微微一顫，很顯然他內心也在掙扎著，“我懂得你的意思，你想通過人類內部來瓦解我們……”

　“很好，你說一個懂得一點即通的人。那麼，你願意和我合作嗎？”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給足夠的價碼，我想沒有人拒絕。”

　黑衣魔王微微一笑，後退幾步，收回了威壓，眾人立刻覺得那股滔天的妖氣平淡下來。

　“咚咚咚！”

　黑衣魔王剛剛收回氣息壓制，立刻傳來一連串的倒地聲音。那些剛才朝黑衣人跪拜的人類高手，統統倒在地上，口鼻中皆流出道道烏黑的鮮血，死了。

　而那些堅持活下來的人類，感覺胸口也不再那麼壓抑了，他們都朝辰逸投去怨恨的一瞥，只是迫于魔王的威壓，都不敢說出聲音。

　同樣是人類，但是那一雙雙充滿惡毒詛咒的眼楮，如同破空利箭般射向辰逸。

　似乎在他們眼中，辰逸就已經不是同伴，而是成為即將禍害人類的罪魁禍首。

　是罪人！

　辰逸卻巍然不動，一絲冷冷地笑容浮現在嘴角，神情是那樣的冷漠，那樣的不容褻瀆。他既然沒有爭辯，也沒有說話。在這男子的內心，卻充滿了悲涼無比的掙扎。他不斷的質問自己，“我在掙扎什麼？如果他選擇我——我真的要背叛人類嗎？這苟且偷活為了圓自己的那個夢，哪怕是最後一眼，也要看到黎兒？不……”

　辰逸閉上眼，內心世界一片荒涼。

　黑衣魔王的強大神念，逐一從眾人身上掃過，殘存的三十多名人類俱是無聲無息，喪失了斗志之後，他們甚至連直視黑衣人的勇氣都沒有……最後，黑衣人的目光落在辰逸身上，準確的說，是落在辰逸手中的劍上。

　黑衣人眼里閃過一道驚詫地光芒，連語氣都變得急促起來，突然問道，“這……這是第五劍君的劍？你怎麼可能有它，怎麼可能有破膽寶劍。”

　“你記起它了？”

　“哈哈哈哈……我什麼時候忘記過？第五劍君愁勝雪，殺戮劍神方飛揚，這兩個人類我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可是我在震旦界遇到過最強大的人類……你，你又是什麼人？”饕餮魔王好像有了重大發現，那一雙綠幽幽地眼楮就像是兩團鬼火，死死的盯著辰逸，甚是駭人。

　辰逸冷冷一笑，只听呼的一聲，便釋放出強烈的劍意。黑衣魔王措手不及，連忙被逼開好幾米遠。

　嘩！

　受到主人的召喚，辰逸背上的那柄破膽寶劍緩緩離開劍鞘，飛到辰逸面前，懸在這兩個人中間。

　“確實是破膽寶劍，我見過它……它老了，比以前更老了。”

　黑衣魔王的語氣悲涼，他就像遇到故友一般，充滿了失魂落魄的感覺。

　只見，懸在兩人面前這把飲血無數的破膽，由于終年搏擊，它就像一個渾身是傷的老兵，劍體上面遺留了不少印痕，然而正是因為這點，才使得劍鋒凜冽無比，一股寒氣逼人。三寸之內劍氣碎物，可以清楚看到青光下面，似乎有著血一樣的暗紅色涌動。

　鋒利如斯，百折不撓，這就是破膽的氣質！

　兩人端倪很久，辰逸抬起頭，堅韌的目光迎向饕餮魔王，道，“你說的兩個人，第五劍君，還有劍神方飛揚，他們都是我的師尊。人類有一個習慣，就是傳承衣缽。世事變遷，變化無常，現在，你可以稱我為第五劍君，辰逸。而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了——你應該就是殺死劍君師傅的饕餮首領吧。”

　在這短短的一剎那，辰逸看到黑衣人的表情在飛快的變化著，像是喜悅，又像是憎恨。最後，魔王滿目通紅的朝辰逸吼道，“你說的沒錯，但我是迫不得已……啊，師傅，師傅啊，好幾千年過去，我還記得你。”

　便在這刻，魔王的頭頂上黑煙繚繞，辰逸看到他的頭部血肉正在飛快的脫離，露出了一個類似人類的妖魔頭骨。等所有的血肉都剝離下來之後，黑衣魔王指著鼻梁上面的一道深疤，道，“你看看——這就是第五劍君給我的傷痕，這一劍幾乎要了我的命，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他，如果他不對我下手——我是不會動這個殺念的，是我親手殺了他，殺了我的老師。啊……”

　听到魔王的怒吼，辰逸心中猛然一震，驚問，“第五劍君是你的老師？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收妖魔做徒弟。”

　“哈哈哈哈……你沒想到嗎，連妖魔也能成為人類頂級高手的徒兒？我也沒想到，然而這確實是真的。”黑衣魔王的手指抓起臉部的血肉，如同和泥一般的灑在白骨臉上，這些完全不同人類肌體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著，很快，黑衣魔王完好如初，又成了一個先前那個充滿陰鷙氣息，邪惡卻又帥氣的男人。

　“好吧，看在同出師門的份上，我和你談一下過去，不過——辰……辰逸，你是叫辰逸吧，你知道嗎，我殺他，這不是我的錯，真的，是他容不下我。”

　辰逸靜靜的听著黑衣魔王，將發生在很多年之前的事情，抖了出來。

　原來，在第二次天災以後，妖魔意識到用武力來鎮壓人類，即便取得勝利，也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對于人類來說，妖魔是唯一的敵人；而對于妖魔來說，人類只是不安定份子，他們的頭號敵人是——盤天神族。

　相比之下，盤天神族擁有比妖魔更強大的力量，只是數量相對稀少，為了爭奪生存空間。妖魔和他們進行著類似與人類之間的拉鋸戰，只是情況要遠遠惡劣許多，妖魔界和盤天神族的戰場，就像一座轟隆隆轉動的絞肉機一樣，無時無刻都需要填充更多的生命。

　于是妖魔改變了戰略方針，不再重兵攻擊人類，他們開始派遣出智慧非常發達的妖魔，通過照天鏡，來到人類的震旦世界。

　由于震旦結界的存在，變化成人形的妖魔實力大打折扣，這個饕餮魔王就是潛伏計劃後期的一份子，他剛剛進入震旦世界後，立刻被震旦結界照射，差點虛弱得要死過去。

　黑衣魔王的記憶中，那是個昏昏暗暗的傍晚，雪花飄零，積雪皚皚，淒厲的寒風呼嘯，一名游歷的劍客在桃花山的山坡上，發現這個瀕臨死亡的青年……這名劍客，叫第五劍君；而那個到底的青年，就是化成人形的饕餮魔王。

　總有那麼一種天縱奇才，恃才傲物。即便人生只是短暫的一瞬間，他們也能在青史留下濃濃的一筆。這個追求極道劍學的孤獨劍客，看饕餮魔王資質不錯，而且勤奮好學，便心生好感，決定將自己的成名絕學破擊連擊劍法，傳給這個年輕人。

　隨後，愁勝雪在桃花山修建了一座小屋，一內一外，兩小間房舍，劍君住里間，外面給饕餮魔王居住。

　還記得，那天積雪消融，春風拂面，饕餮魔王熱淚盈眶，拜謝救命恩人，行大禮，行拜師大禮。

　人有人倫，大孝為先。

　尊禮節，重禮法！

　饕餮魔王跪拜，第五劍君坦然受之，他將自己的寶劍拔出來，放在饕餮魔王面前，回憶從前往事，愁勝雪不勝感慨。

　“生為劍客，就應該追求純粹的劍學，我這一生，放棄過很多東西，也得到了很多。破擊連擊劍法的最高境界，只出一劍，只殺一人。前期成千上萬的劍式演練，統統化繁為簡，去之……你可知道，這種極道的劍學，意味著什麼？”

　饕餮魔王不解，因為他從未見過第五劍君出劍。搖頭道，“師傅，我不知道。”

　“這套劍學要以放棄所有防御為代價，換取致命的一擊。只出一劍，只殺一人！你很快就能見到這套劍學的精髓，因為——我約戰的人，很快就要來了，他也是一個劍客。”

　……

　“嗚嗚……嗚嗚嗚！”回憶起幾千年前的事情，黑衣魔王用手遮住眼楮，他竟然哭了起來，悲傷的哭了起來。

　辰逸心如刀絞，問道，“第五劍君約戰的人，是否就是劍神方飛揚。”

　“是的……我見到了人間劍道巔峰的一戰，沒有誰勝，也沒有誰敗。後來，這兩個人都成為了好朋友。而我也開始修煉破擊連擊劍法，師傅說我進展的速度很快，非常快——直到有一天，師傅終于發現我的秘密，他和劍神看到我正在偷吃東西。”

　“你吃的是人心。”辰逸閉上眼說到，心中充滿了悲哀。

　“是啊，饕餮喜吃人心，我忍了很長時間，才吃了幾個人的人心。他們卻要殺我——你知道，以我那時候大魔王級別的修為，劍君和劍神，尚且不能奈何我。我當時也沒有想著要殺師傅，只是想著要離開那里，離開他我也許會好受一點，畢竟跟師傅學了這麼久，也懂得一些人倫天理，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隨即一想，這天才劍客的師傅，為什麼竟然這樣狠心，我想看看他的心，為什麼這樣的殘忍——這個念頭一旦起來了，就動了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