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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華之巔(懲罰軍服系列之九)》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即使開會前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但這場會議的精彩程度還是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像,以淩涵和淩衛的忽然出現為開端,歷來被軍部視為傀儡的聯邦總統笑嘻嘻登場,而最精彩的一句「是我」,出自老將伍德之口。

  不能不承認,在很多人眼裡,這兩個簡單俐落的字,就是兩記狠狠的耳光,啪!左一下,啪!右一下——扇在軍部永遠光亮漂亮的臉上。

  或者說,扇在登.修羅將軍的臉上。

  要知道,正是他,在不久前親自簽署了把伍德晉升為中將的嘉獎令。

  修羅將軍甚至和自己的心腹衡吾越中將私下討論過,如何借助這個恩典,把伍德慢慢收歸麾下,給修羅家族增加一股新力量。

  畢竟人總是可以收買的,只要價錢合適,他已經給了伍德中將軍銜,也許可以再暗中給點別的,也許給一點錢,也許給幾個漂亮得讓人無法拒絕的女人,也許是伍德麾下急需的物資……

  可現在,他只想給伍德一梭子彈。

  修羅將軍在心裡發著狠,但聯邦總統已經安坐在會議室裡,其他的高級將領們也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

  這個會議,必須有尊嚴地開下去。

  「水華星事件,後果極為嚴重。不但導致了聯邦最重要的能源星的被毀,同時還讓軍部失去了大量精銳戰士,我認為,聯邦艦隊和後方的失聯,是一個重大錯誤。」

  會議室安靜下來後,修羅將軍清了清嗓子。

  這個重要的會議,套路應該怎麼來,是早就考慮好的,最明確的一點是——為了把淩家打得一蹶不振,矛頭必須直指淩承雲。

  「淩承雲將軍作為前線總指揮官,在率領艦隊啟程後,卻擅自切斷了和軍部大樓的聯繫……」講到一半的修羅將軍忽然不得不停下來,目光不滿地射往台下,「淩涵少將,你又有什麼問題?」

  淩涵舉手的動作很好看,那是一種輕鬆但絕不放肆的隨意,就像一個好學生在公共課堂向和藹的教授提出一個小小的問題。

  當然,經過剛才那一出,大家都明白他絕不是一個好學生。

  所以那只隨隨便便地舉起來的手,在上百雙的眼睛裡忽然充滿了舉重若輕的神秘感。

  大家都不由豎起耳朵來,想知道他要什麼。

  「淩承雲將軍在艦隊啟程後,並未切斷和軍部大樓的聯繫。」這就是淩涵要說的。

  「淩涵少將在聯邦艦隊啟程前,就已經昏迷在醫院裡了,你完全搞不清狀況,也不奇怪。」

  「淩將軍出發後遮罩了通訊頻道,向軍部隱瞞行蹤,這是證據確鑿的事。」

  「軍事大事不是講父子私情的地方,雖然我們明白你失去父親的心情,但凡事都要講證據。淩將軍在這件事上犯了錯誤,是無可回避的事實。」

  不需要修羅將軍開口,不少修羅派系的人已經主動代勞。

  聽得淩家派系的軍官們咬牙切齒。

  我們將軍為國出征,英勇戰死,現在卻來追究他的錯誤。

  你妹才犯錯誤!

  你全家都犯錯誤!

  淩衛站在淩涵身後,默默握緊雙拳。

  這就是軍部的面目,軍人死在戰場上,不想著復仇,不想著讓死去的英靈安息,而是落井下石,爭奪權力,無恥!

  他下意識把目光落在淩涵肩膀。

  失去了父親,失去了孿生哥哥,身體背負沉重的傷痛,這個年輕的肩膀要承擔難以想像的責任,但是,他竟是這樣地冷靜,那些指責他死去的將軍父親的話,一定每個字都像刀子劃在他的心臟上,可他安靜得像金石鑄就的雕像。

  淩衛忽然覺得,站在淩涵身後就是一種幸運。

  有這樣一種人,你只要看見他,甚至只要感覺到他存在,那就足夠了。

  足以讓你變勇敢,足以讓你有勇氣去面對一切,哪怕是再艱難,再沒有希望的境地都好。

  哥哥,你必須信任我。

  淩涵無數次向他強調過這一點,就在這一刻淩衛忽然想,所謂的信任,大概就是那種只要看見某個人,就滿滿的安心的感覺吧。

  「淩承雲將軍率領艦隊啟程後,切斷的只是常用線路。這是為了避免被帝國敵人滲入網路,偵查到聯邦艦隊動向。」淩涵聽完各種反駁,不帶情緒地緩緩說,「但同時,他啟用了戰爭狀態下的EG緊急通訊系統。」

  會議室出現了幾秒沉默。

  作為高級將領,在軍事會議上出現茫然的表情是一種恥辱,因為那會顯得你很蠢。

  但現在不要緊了,因為很明顯,都蠢成一團了。

  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修羅望洛森,洛森望修羅。

  一瞬間郎情妾意,朦朧曖昧。

  這麼丟面子的事,修羅將軍是打死也不幹的,別人又不敢貿然多嘴發問,所以洛森將軍情非得已,只好犧牲一下,在聯邦總統及其書記官的好奇目光下,向淩涵提問,「什麼是……戰爭狀態下的EG緊急通訊系統?」

  夠丟臉的。

  身為上等將軍,竟然聽到了一個從未耳聞的軍事系統,還要開口詢問。

  如果別的時候就含糊過去算數,但淩涵丟出這個陌生字眼的時機太要命了,一句話就把淩承雲犯的最明顯的錯誤擋了回去,修羅和洛森能不順著問下去嗎?

  不問清楚,這個會接下來還怎麼開?

  「EG緊急通訊系統,是為大戰而專門研究的一套最高級別的緊急聯絡系統。」

  「胡扯,如果有這套系統在使用,至少會有檔送至將軍委員會。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你的意思是淩家自己瞞著軍部製造了一套軍用系統嗎?這簡直就是謀反的行為!」

  淩家派系的將領們震驚地看著高臺上的洛森將軍。

  這軟趴趴的洛森老頭,原來這麼毒啊,平時看不出來呀,頃刻把淩家從犯錯誤升級到謀反。

  如果淩涵少將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就算聯邦總統在這裡,淩家也是一個字——死,而且鐵定死很慘。

  「上元1774年五月二十九日,高端軍備委員會向將軍委員會呈送了一份檔,檔編號EG17740529,裡面的內容有提及,為了大戰發生時的保密需要,軍備委員會將對通訊系統做出先進性調整,並且測試新系統的實用性。」淩涵有條不紊地回憶,「當時將軍委員會批復,准許。」

  在他說話的同時,將軍的秘書官已經開始根據檔案號查找,到洛森將軍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看洛森將軍的臉色,就知道淩涵沒有胡扯。

  「可是這份檔案,並沒有提及什麼EG緊急通訊系統。」

  「將軍,請注意文件編號,E、G,1774。高端軍備委員會在後來,以此命名了新系統。」

  「那你們也無權擅自用它來替換現有的軍用通訊系統。」

  「上元1774年六月十七日,高端軍備委員會再次向將軍委員會呈送檔,檔編號EG17740617,說系統研究有進展,申請現場臨時測試權。」

  淩涵說話的準確度,就像一台完美的人形電腦,日期、號碼、內容,記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含糊的地方。

  他淡淡掃了兩位將軍一眼,幾乎是用程式化的語氣說,「當時將軍委員會批復,准許。」

  不等有人再提出質問,淩涵開始了他毫不含糊的,無比專業的解釋。

  「EG緊急通訊系統的使用,有合法授予的現場臨時測試權。」

  「按照軍部守則第七三三一條第十五分項,現場臨時測試,包括了戰場測試,也就是說,我們有權把這套系統,在淩承雲將軍出征的情況下進行測試性啟用。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將軍委員會對相關檔的批准下執行,並沒有違規的地方。」

  「按照軍部守則第七四七條第一十三分項,第A小分項,新軍備的測試性啟用,應得到以下授權……」

  「……淩承雲作為上等將軍,有權決定使用測試性的新軍備,無需另行向將軍委員會提出申請……」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此系統已獲得將軍委員會批准,進行現場臨時測試。」

  「此項批准,我剛才已經說了,是在1774年六月十七日,正式獲得。」

  淩家派系的軍官們一顆顆懸在半空的心落地,聽得眉飛色舞。

  我們家淩涵少將說話就是鏗鏘有力呀,句句有憑有據,三句不離軍部守則。

  讓你們挑刺!

  讓你們全家都挑刺!

  藏在暗處的衡吾越低下頭,掩飾眼中的笑意,真的很難忍住笑,他可是當初對淩涵進行審訊的負責人,怎麼可能不知道淩涵的厲害。

  那種輕描淡寫的規行矩步,滴水不漏的比電腦系統還完美的邏輯,活生生氣死人不償命。

  繞暈了頭的將軍們很快就會鬍子亂抖地發現,原來錯的不是淩涵,而是他們自己!

  「到現在為止,你說的一切,只不過是狡辯。」一把低沉的男聲響起。

  淩衛身軀微微一震。

  旁觀多時的艾爾.洛森,終於開口了,冷冷地問,「就算淩將軍合法地啟用了新聯繫系統,但是,為什麼不通知軍部大樓?淩涵少將,這裡是軍部,不是編個沒有破綻的童話故事就可以瞞過去的地方。」

  淩涵緩緩抬起眼。

  兩人視線相交的半空,火花飛濺。

  「上元1774年九月二十五日,淩承雲將軍當時還未成為前線指揮官,但他已經有計劃想對EG通訊系統進行測試。作為高端軍備委員會成員,我做出了相應配合。這件事有保留相關通訊檔備查。根據軍部守則第四七……」

  「省省你的背誦功夫。我知道這裡面的流程,」艾爾.洛森說,「按照規定,你應該把這件事通知軍部,呈送檔給將軍委員會做備案。但是你沒有。所以,犯錯的並不是淩承雲,而是你。」

  「是的,是我。」淩涵眼也不眨地回答。

  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尤其是淩家派系的將領們,瞬間想死的心都有了。

  淩涵少將啊,你保住了淩將軍的清譽,但是把自己搞死了,這不叫丟車保帥,這叫丟了西瓜撿芝麻啊……

  這時候,參加會議以來表現很老實的巴布總統非常好奇地開口了,「對不起,請容我插嘴問一下,淩涵少將,為什麼你違反軍部規定,沒有送呈如此重要的文件呢?你應該是非常瞭解這份檔的重要性的吧。」

  「因為我在送呈報告的當天接受了軍部安排的極限審訊,進入了昏迷狀態。」

  「極限審訊?」

  「極限審訊是軍部一種特殊審訊,為了達到審問目的,可以對被審訊者使用刑罰。因為我的特殊身份,在對我的極限審訊中,我的父親淩承雲將軍避嫌回避。所以這一事件的最高負責人,可以說是修羅和洛森兩位將軍。」

  巴布總統驚訝地張大了嘴,「什麼?這不就是聯邦法律嚴厲禁止的刑訊嗎?在我們自由民主的大地上,在神聖的軍部大樓裡……書記官,我認為你需要把這件聳人聽聞的事記錄下來。」

  「是,總統先生。」

  在軍官們的一頭冷汗下,戴著黑框眼鏡的書記官掏出電子檔本,刷刷地在上面寫起來。

  只有艾爾.洛森不為所動。

  他只盯著一個目標,淩涵。

  不,或者可以說,看見站在淩涵身後的淩衛,心裡就湧著按捺也按捺不住的,想讓淩涵一敗塗地的痛楚的衝動。

  「你剛才所說的,都只是你憑藉高端軍備委員會成員的身份,和你父親的身份,再嵌合一下時間線,利用自己昏迷的可憐,拼湊出來的說辭。」

  「艾爾少將,你如果拿不出確鑿的證據,我會告你誹謗。你不但誹謗我,也誹謗我英勇戰死的父親。我在極限審訊中的昏迷,有不少證人,包括調查組的成員……」

  「安靜!」修羅將軍一拍桌子,把對淩涵的極限審問這件事在大庭廣眾下,尤其在聯邦總統面前牽出來,讓他極為惱火。

  當初對淩涵的審訊下重手,可是他暗示衡吾越的。

  希望衡吾越的嘴夠緊。

  修羅將軍努力把話題調回到正確方向,「就算淩承雲切斷正常通訊,有合法依據。但在聯邦艦隊接近水華星後,連水華基地的總控制室都失去了聯繫。現在水華星被毀,一切聯絡設施被毀。再說,原本應該前往正T極一號防線的艦隊,為什麼會忽然跑到水華星去,這一點叫人無法不覺得奇怪……淩涵少將,你可以等本將軍說完了之後再舉手嗎?」

  他忽然惡狠狠地拔高了聲調。

  淩涵緩緩把手放下,「我只想報告將軍,EG緊急通訊系統,在高端軍備委員會有存檔。」

  「什麼?」

  「關於淩承雲將軍在去正T極一號防線的途中,接到帝國要對水華星採取行動,淩承雲將軍前往水華星處理的一系列通訊記錄,這套系統都有保存。」

  「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到現在才說?」

  「抱歉,將軍,我今天淩晨才從昏迷中蘇醒。」淩涵也是個撒謊比說真話還像真話的角色。

  「你……」修羅將軍冷靜了一下,盯著他問,「你這個剛剛才蘇醒的人,還有什麼別的需要對我報告,但還沒有報告的嗎?一次性都講出來。」

  沒想到,還真的有。

  淩涵又開始他那搞死人的專業化解釋了,「報告將軍,EG緊急通訊系統相當先進,和從前的系統相比,它有以下功能,第一項是………… 第二項是…………第三項是………………」

  不等他說完,敵對派系的將領們就已經想哭了。

  這不是瓜分淩家的會議嗎?

  什麼時候變成了高端軍備委員會的講座了?

  「淩涵少將,說重點!」

  「是。將軍。」淩涵簡單地總結了一句,「EG緊急通訊系統不但記錄了通訊,也自動遠端監控了水華星事件發生前的太空資料。種種跡象表明,淩將軍面對帝國的偷襲作出了果斷而英勇的反應,根據自動演算結果,如果淩將軍當時沒有主動擊落炮彈,水華星系將徹底被毀。」

  「水華星系已經徹底被毀了。」

  「不,現在至少還留下了四顆副星。四顆,由能源石構成的能源星。」淩涵冷靜,但充滿沉著的自豪,一字一頓道,「我的父親和艦隊的將士們,用生命為聯邦保住了最珍貴的能源。我手上的EG緊急通訊系統的記錄,可以證明這一切。」

  哦!聯邦戰神啊!

  淩家派系的將領們,簡直想抱著那套見都沒見過的系統狠狠地吻上幾口了。

  自從淩承雲戰死後,外界民眾對淩家是尊重的,但軍部內部局勢卻前所未有的糟糕,淩承雲到底為什麼會忽然在水華星出現,水華星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眾說紛紜。

  雖然很多人相信是帝國的行動讓淩承雲改變了航線,但更多人相信,在無法自證清白的情況下,修羅和洛森將軍會利用這個機會,徹底搞垮淩家。

  現在,感謝那個什麼EG系統!

  證據有了。

  「這套系統的設計小組負責人是誰?」艾爾又開口了。

  淩涵微不可查地嘴角動了動。

  艾爾的問題看起來簡單,其實一針見血,這洛森家的獵犬,只要一嗅到他心愛的哥哥的味,就露出雪白的獠牙,狂追不休。

  你時不時盯我身後的哥哥一下,眼睛都快放光了,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嗎?

  「是我。」淩涵說。

  「這麼說,你對這套系統,有權力和能力做修改嘍?」

  「是的。」

  「也就是說,這套系統的所謂記錄,其實也是可以事後被人為調整的。尤其是,在你確實有最便利條件的情況下,而且也有足夠動機。」

  「艾爾少將,任何東西都是可以被人為調整的,如果你這樣假設,那麼軍部的電子文檔就沒有一份是可信的了。」淩涵直接迎著他的目光,「我拿出了我的證據。你想說我在造假,可以,拿出證據來。」

  「我會查出來的。」

  「你不會查到任何東西,因為這一切是真實的。就像你永遠也別想碰我哥哥,因為我哥哥是我們淩家的。」

  淩涵最後的一句叫全場震驚。

  這是他出場後說的第一句充滿人性情緒的話。

  而且立即把風波引向了不久前全聯邦範圍內引發的輿論潮——淩衛指揮官,到底屬於淩家還是洛森家?!

  淩衛臉上露出訝色,察覺許多人把目光簌簌射向了自己。

  艾爾.洛森輪廓分明的臉龐呈現冰霜般的寒意,他被淩涵惹到了。

  「咳咳!」

  洛森將軍在臺上咳了兩聲,又拍了一下桌子,才讓所有人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真是出師不利。

  今天要把淩家徹底搞掉的計畫是很難完成了,尤其是淩涵請來了聯邦總統,有巴布總統在場,怎麼也不好意思太明顯地強詞奪理,往淩承雲身上潑髒水。

  以後再說吧。

  巴布這次勉強參加了會議,下次他就沒這麼好機會了。

  等下次關起門來,再教訓淩家的小子。

  修羅將軍的想法和洛森將軍差不多,先結束這個該死的亂七八糟的會議,下一輪再來對付淩承雲留下的孽種。

  「調查需要時間,」修羅將軍說,「淩涵少將,請在會後上交你剛才提及的所有檔和通訊記錄存檔,軍部會成立獨立的調查小組……嗯?艾爾少將,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真是煩死了。

  這群沒規矩的死小子,動不動就舉手。

  這裡是幼稚園嗎?!

  「將軍,我想申請早一點離開會場。」

  「為什麼?」

  「我發現淩衛準將不舒服,作為他的監護人,我需要履行職責,立即帶他到適當的地方進行適當的治療。」艾爾掃視淩衛一眼,然後把淩厲的目光轉向淩涵。

  淩涵把他惹火了,得到的反擊是立即的,毫不猶豫的。

  你的哥哥是淩家的嗎?是你的嗎?

  不,他是我的。

  這是衛霆送給我的禮物。

  我的衛霆在他身體裡,他就是我的!

  只要我願意,我隨時可以把他從你身邊帶走,不容阻攔。

  淩衛心臟驟然一跳,雙頰湧上憤怒的潮紅,冷冷開口,「艾爾少將,我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不勞您操心。」

  艾爾.洛森嘴角逸出一絲勢在必得的冷笑。

  因為太薄而顯得有點無情,偏偏線條又非常優雅好看的唇,輕輕張開。

  其實他要說的話,大家都猜到了。

  但即使猜到,這段在聯邦鬧得赫赫揚揚的公案,能有幸聽當事人親自來一段,仍是很讓人動容的事。

  「本人,淩衛,在此根據《聯邦公民自由人權法》第兩百三十條,作出公開聲明,確認艾爾.洛森少將,為我唯一的,人身自由及健康監護人。」

  「從現在起,艾爾.洛森少將,有權代替我,淩衛,在醫療問題上做任何最終決定。」

  「鑒於腦部可能受到永久性傷害,本人的精神狀態的判斷權,也同時交予艾爾.洛森少將。」

  「我自願,把聯邦法律賦予我的,個人所屬的聯邦公民權——全部交予艾爾.洛森少將。」

  艾爾.洛森把當日淩衛在中森基地發表的那篇全天下知曉的聲明,一字不錯地重複出來。

  慢條斯理地瞥一眼淩涵。

  這裡記性好,會背誦的,可不止你一個。

  「作為淩衛的監護人,我現在判斷,淩衛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需要進行緊急治療。我現在就要帶他離開。這是聯邦法律賦予我的權力。任何人阻攔,都是違法行為。」艾爾.洛森優雅而懾人地站起來,轉頭向著臺上,「這屬於緊急醫療需求,希望將軍可以批准我立即退席。」

  修羅將軍有什麼不批准的。

  他都要樂壞了。

  對,就這樣把淩家兄弟活生生的撕開。

  撕開了,才容易咬碎,才容易吞掉。

  修羅將軍根本不用考慮就點頭了,「嗯,淩衛準將的身體要緊,既然是他的監護人提出……」

  他忽然停下來,瞪起眼睛看著台下。

  舉手?

  又有人舉手?

  今天難道就註定他不能好好說完一段話嗎?放肆!

  將軍閣下懷著一顆熊吼吼的心,卻吼不出來,因為這次舉手的不是淩涵,也不是艾爾,不是他手下任何一個傻拉瓜唧的軍部下屬。

  而是聯邦領域裡,至少是名義上的最高領袖,巴布總統。

  「總統閣下,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巴布總統被將軍瞪得咽了一口唾沫,「哦,修羅將軍,我覺得,還是讓我的書記官來說吧。」

  書記官頓時又拿出了他永不離身的電子檔本,在上面刷刷地翻出一頁檔案,抑揚頓挫地念起來,「1774年十二月十二日零點十二分,聯邦政府記錄檔458597號,聯邦最高法院召開緊急會議,對聯邦女王陛下日前所提申請作出最終回應。回應如下——基於聯邦政府保護聯邦公民基本權利的原則和聯邦憲法基本精神,最高法院決定對《聯邦公民自由人權法》第兩百三十條予以撤銷……」

  已經站起來的少將,像鹽柱一樣僵硬了。

  淩涵和總統勾結……撤銷了讓淩衛屬於他的法律!

  零點十二分,那甚至不是政府規定辦公時間!就在今天的淩晨,可以想像在九個小時前,這場陰謀在黑暗中醞釀,幾個鬼祟的人影秘密集合,竊語如何把這個卑鄙的陰謀合法化。

  你奪走了他。

  你要奪走我唯一的希望……

  憤怒的狂潮在明白過來那一瞬轟然沖塌心堤,血管驟然收縮,艾爾如此悲憤,仿佛獅子從身後撲過來,一爪抓碎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幾乎不假思索地把手伸到腰間的槍套上。

  淩衛凜然,猛地一步跨前,把身子擋在淩涵前面。

  「哥哥,讓開。」淩涵毫不畏懼地說。

  就這麼刹那,電光火石間,艾爾已經清醒過來了,他的手離開了槍套,把頭轉向巴布總統,目光如冰,「聯邦的法律條款,怎麼可以說撤銷就撤銷?總統閣下,你這種不顧後果的作為,會導致你被彈劾。」

  「謝謝提醒,艾爾.洛森少將。」巴布總統彬彬有禮地回答,然後昂起頭,「但是,只要哪怕對聯邦的未來有那麼一點點的幫助,被彈劾也是值得的。不積跬步,不以千里,聯邦前進的每個小小步子,都以無數先人的犧牲換來。」

  「我看不出來,和淩家勾結,對聯邦的未來會有什麼幫助。」

  面對艾爾.洛森的質問,巴布總統眨巴眨巴眼睛。

  當聯邦總統並不容易,他在這個位置上苦苦掙扎多時,姿態要多低有多低,看夠軍部跋扈的嘴臉。而現在,他不再佝僂著腰了。

  他在最迫切的時間裡,最大限度地調用自己的權力,讓最高法庭緊急撤銷了一條法律,這件事因為太匆忙而有很多細緻的地方有破綻,將來他很可能會被揪到小辮子。

  他在今天這個日子裡,來到了軍部大樓,幾乎快撕破臉地參加了軍部會議。

  是的,他孤注一擲了。

  因為這是聯邦政府百年一遇的機會。

  因為一百年了,軍部三大將軍的血統世襲制度仍牢不可破,像吊死鬼的圈索一樣緊緊勒在聯邦政府和人民的脖子上。

  因為直到那通加密級的通訊打來,直到他聽見那個不可思議的提議,巴布總統才激動地發現,也許自己所期待的真正的自由和民主,終有一天會降臨聯邦大地。

  雖然不是立即。

  雖然需要歲月的沉澱,緩慢的推進,但是,終有一天會來的。

  從一個小小的,卻意味深遠的改變,開始。

  巴布總統的臉上泛著人們熟悉的微笑,他已經把自己該做的做好了,現在,該輪到另一位,實現對聯邦政府的承諾了。

  他把目光轉向淩涵。

  淩涵接到他的目光,還是那雲淡風輕的樣子,然後,駕輕就熟地舉手發言,順便丟下一顆深水炸彈。

  「我,淩涵,舉薦聯邦的戰鬥英雄,前任正T極一號防線戰役總指揮官,淩衛準將,為淩承雲上等將軍繼任人。」

《懲罰軍服第九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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