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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鍾》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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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日中,方素正與唐橋淵逛到一條熱鬧大街上,恰巧是飯點,許多人結三伴五地自各家酒肆飯館裡進進出出。

方素今晨起得不算早,昨夜歡情難得讓他賴了一會兒床,早飯吃得也就比較晚,到這會兒只隔了一個多時辰。他胃口本就小,唐橋淵猜不著他餓了沒有,一邊望著不遠處的酒肆,一邊詢問道:「素素可有覺得餓了?」

問罷聽不著回答,唐橋淵揚眉,疑惑看看身邊人,卻見他正偏頭看著街邊一間針線鋪子,聽一對年輕男女說話,格外入神,仿佛都忘了身在何方。唐橋淵覺得有趣,便也帶著幾分好奇抬眼去看,聽了幾句覺得還真有些意思。

那名男子正在櫃台前挑選荷包,站在一旁的姑娘三番幾次勸他走,那人偏卻不聽,還一臉不解地說道:「我那荷包昨日被人給偷去了,若不買個新的,用什麼才好?」

姑娘拿眸光無奈瞥他,嘴裡回著:「我做個新的給你不就好了。」

「你那是何必呢?」男子大咧咧一笑,轉頭繼續挑選起來,「這兒現成的不少,十來個銅板就能買到一個,何必費那功夫。」

姑娘氣到說不出話來,抬手在他後腦勺敲了一下,罵一句「榆木疙瘩」,轉身就跑,留那人傻愣愣地摸著腦袋泛委屈。

唐橋淵頓時看樂了,嗤地一聲笑出聲來,頷首附和道:「還真是一塊榆木疙瘩。」話落便見方素轉頭看過來,仿佛瞧夠了熱鬧,此時才終於回神。

方素眸裡帶著些不解,看得不是很明白,見唐橋淵一派了然,不禁問道:「那位姑娘為何生氣?」

唐橋淵失語,還說人家是榆木疙瘩呢,沒想到自己身邊這個也是塊木頭,看了半天壓根兒什麼都看不明白,於是回道:「那姑娘想要親手給他做一個。」

方素似懂非懂地點頭,又問:「因為自己做的縫得更好些?」

這人當即笑出了聲。

「傻素素,」唐橋淵高興得不行,捏捏他耳垂子,仔細解釋道,「不是縫得更好些,而是想給心上人做荷包,想看他身上佩戴著自己親手做的東西,好像自己時刻都在陪著他,也讓他時刻都惦記著自己。」

方素總算理解了,紅著臉點頭,罷了又看一眼那間鋪子,心中若有所思。唐橋淵不疑其他,只當他難為情了,也不再重問那會兒的問題,徑直帶著他向一家酒肆走去。

廳堂寬闊,方素從沒進過這樣大的館子,顯出幾分局促,好在店裡掌櫃十分熱情,周到恭敬地將他二人請進僻靜雅間。一扇木門阻隔了堂外喧嘩,方素自在不少,放松心緒看著身旁這人熟稔叫菜,聽了幾個不知道是什麼的菜名後急忙扯一扯他衣袖,搖頭道:「太多了。」

唐橋淵想了想,隨後還是多點了幾道,又向那掌櫃交代道:「每道菜都做的少量一些,夠兩人吃便行了。」

掌櫃應下離開,方素頗為驚訝,心想這麼多菜品,要剛夠兩個人吃,那每道菜得做成什麼樣才合適,這不是給人尋麻煩麼?再者,更讓他想不到的是,世上竟還真有這樣的館子,願意答應這般無理的要求……

唐橋淵聲聲笑著看他,聽他好不容易坦誠說出心中想法,也不認真解釋,胡亂講道:「那個掌櫃的怕我,他若敢不答應,我會砸了他的館子。所以其他人都不行,我說卻可以。」

方素信以為真,眸裡浮現諸多不安,半晌憋出一句話來:「這樣不好。」

唐橋淵仰在椅上朗聲大笑。

方素仍沒看出他是故意捉弄,心懷忐忑,為那掌櫃感到相當緊張,一直暗暗思考著該怎麼勸勸唐橋淵才好。哪知直到一頓飯用罷,他也沒能想出個名堂來,反而是身邊這人得寸進尺,愈發霸道,吃過飯銀子也不給,帶著他便往外走。

酒肆掌櫃習以為常,不做阻攔,畢恭畢敬地送他。

方素同這人行出門去,終於忍不住拉住他,提醒道:「橋淵,我們是不是沒給銀子……」

「是,」唐橋淵大方承認,回道,「我這個人從來都吃霸王餐,那掌櫃的若是敢向我收錢,我就……」

「你就砸了他的館子?」方素蹙眉接上他的話。

唐橋淵正正經經地點點頭,看著眼前人的表情變得十分復雜,想說什麼不知從何說起。他愉快地看了一陣,再亂講不下去,可算是放過方素,笑著抬抬下巴,示意他去看這家酒肆的匾額。

方素回過頭去,那簡單兩字還是認得的,墨底金紋,穩穩書著「唐莊」兩個字。

「這下安心了?」這人自身後問他。

方素驚訝眨眼,這會兒一想才想到,難怪方才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個別佳餚滋味熟悉,恐怕是這個人早把一些好東西叫回府裡給他嘗過了。

「橋淵,」方素盯著那兩字開口,唐橋淵以為他是要確認一番,問這家酒肆是不是唐家的東西,哪知他卻是問道,「他們叫你莊主,是因為這個唐莊酒肆嗎?」

唐橋淵頓時感到笑也笑不盡了,今日出門,真是開心得不得了。他心下思考著該如何說清楚才是,然而半晌後想想也罷,覺得就讓方素這樣以為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方素單純懵懂,若自己跟他講出真正原因,指不定會讓他更加慌張無措。

總不好跟他說,這麟州城裡大大小小的所有賭坊都是他唐橋淵的,花街妓館同樣有他幾份,他雖不干逼良為娼的事情,但這些個東西多不是什麼清白物,一家連著一家仿佛在麟州城的表象之下形成了一座駭人暗莊,這才是那些人喚他莊主的真正緣由。

唐橋淵不捨讓方素知道個中細由,向他頷首答是。

方素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擔憂散去,重又露出輕松笑容。

兩人未再多逛,沿原途而返。

回到府中,初夏陽光耀目,唐橋淵正好於樹下蔭庇之處小憩一會兒。方素卻像是精神滿滿,在院裡走來走去地找人,好不容易瞧見白萍,便上前與她說話。

隔得太遠,唐橋淵也不知他在說些什麼,半虛著眸子帶笑望著,又過不一會兒,見白萍尋來一些針線錦料進屋去了。

唐橋淵想起了白日發生在街頭之事,當即便猜到了方素想要做些什麼,胸膛裡軟軟一片,睡意來襲時思緒模糊地想著,他娶過門的這個漂亮寶貝難不成還會姑娘家的針線活,罷了闔眸入睡,心情舒暢。

唐橋淵只睡了大約半個時辰,醒來後四下望望,熟悉身影不在院中,恐怕還在房裡沒有出來。這會兒睡得飽足,唐橋淵思路更加清醒,當即滿懷興味地自軟椅上起身,好奇地向著房裡去了。

果不其然如他所想,他家夫人正靠牆坐在窗邊榻上,身旁放著一小籃子針線物什,手裡仔仔細細地縫著一只小巧荷包。那姿態不比姑娘家秀氣,但手法倒挺靈活熟稔。

方素聽見腳步聲抬頭望過來,手中線恰好收了最後一針,笑著拿剪刀剪斷落尾,伸手將荷包遙遙遞向來人。

唐橋淵說不出是何感受,整個人有些飄飄然的,彎唇走近,低頭在他眉心輕吻,接過那只小巧荷包到手中。這人愛不釋手地看了一陣,當即解下腰間更加精致的那個,把這一只更換上去,嘴裡笑問道:「我不過小睡了一會兒,你這就做好了?」

「嗯……」方素點點頭,「小時候看娘做得多,看著看著便會了,後來為了補貼家用,一直有在做些個小東西,所以費不了什麼時間便能縫出來。」

唐橋淵喜歡得不行,他平時佩戴之物盡是昂貴玩意兒,一直用著的荷包自江南而來,是那裡出了名的繡娘用上好的浮光錦縫制而成,浮光錦料難得,因而這樣的繡物可謂千金難求。他也曾覺得那荷包好,誰知如今一對比,竟霎時覺得算不了什麼,想來世間最珍貴的,還是方素親手為他而做的這一個。

「素素可會刺繡?」唐橋淵又低頭把玩了片刻,想象著這上頭若能被繡下一個「淵」字,定更能令人愛之如狂,因而順口問道。

方素有些遲疑,目光自他丟下的另一只荷包上掃過,那上面繡著的桃花栩栩如生,針法驚奇,是他見都不曾見過的,頗為猶豫道:「會,但不好,不如我娘繡得好……」

「那我也喜歡,」唐橋淵捉過他靈巧雙手親了幾下,「一面繡個‘淵’字,另一面繡個‘素’字,我去哪兒都帶著,讓那些知道我成親了的人好好羨慕羨慕。」

方素聽見那句「去哪兒都帶著」,感到無比滿足,彎眸頷首,輕輕回握住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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