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3 鏡子迷宮

　　萊亞是位高傲的女王，絕非輕易求人的人，烈炎是罕見的原初之血，也達到了魔王級，除了普羅米，他不可能向任何人低頭。面對修爾特得意的模樣，沒人願意當著菲莉絲這個半魔的面說出自掉身份的話，時間禁錮結界之外就這麼冷場了。

　　「請帶我進去，強大英明的智者，修爾特閣下。」人類貴族艾德蒙毫不羞恥地拍了個馬匹，修爾特頓時笑顏逐開。

　　菲莉絲皺著眉頭看著這傢伙，然後對萊亞等人不客氣地說：「既然如此，那麼二位便在外面等好了。」

　　萊亞倒也不惱，只是幸災樂禍地看著烈炎。烈炎一張臉頓時寒得像蒙了一層霜一樣。

　　看到烈炎的固執模樣，小火人塞恩樂開了花，渾身的火焰愉悅地跳躍著，它一個勁催促：「快進去吧，快進去吧，別等他改變主意！」

　　烈炎渾身殺氣迸發，竟是沖著塞恩而來。

　　沒想到如此輕易就擺脫了烈炎和萊亞，菲莉絲自然不敢耽擱，一頭鑽進了時間禁錮結界，只不過令她不安的艾德蒙也跟了進來——這傢伙真的是惡魔嗎？可是魔王級的惡魔很少有如此厚臉皮的，難道只是個弱小的傢伙，或者是她多心了？

　　無論如何總算去掉兩個威脅，菲莉絲已經尾隨著修爾特向結界內部逼近。由於時間禁錮結界的關係，這裡的空氣比較厚重，凝滯不前，他們依靠修爾特的反禁錮結界移動，無論是前進還是下落的速度都很緩慢，就像在水裡游泳一般。

　　游了大概個把小時，一團晶瑩明亮的東西出現在視野中，遠遠看來像是一個巨大的多面體結晶。

　　「到了，群星之核！」修爾特激動起來。

　　「這就是群星之核？傳說中的星族起源之地？」塞恩好奇地瞅過去，菲莉絲連忙用風系魔法推動自己，向那結晶體靠近。

　　「為什麼沒有守衛？」艾德蒙突然問道。

　　「也沒有希梅爾的氣息。」修爾特也警覺起來。

　　「這裡不會是空的吧？」菲莉絲忍不住說道。隨著幾人逐漸接近。那晶體竟然是懸浮在空間中的，所有的表面都是鏡面。上百米見方，不知道有多少塊，每一塊都能清晰的映出自己的影子，不同角度，姿態各異。一時間令人眼花繚亂。

　　「沒有任何動靜，也沒有靈魂能量……」塞恩同樣困惑不已。

　　艾德蒙已經用手在那鏡面上摸了起來，這大晶體卻沒有絲毫異動。

　　菲莉絲見狀，索性讓自己的身體自由地落到了結晶體的鏡面表面上。腳跟和地面的碰撞清脆悅耳，但從未見過的暗黑晶體與人類世界增幅空間魔法的黑魔晶有些類似，卻又明顯的堅硬許多。

　　「是位面屏障。」修爾特一語道破真諦。

　　「位面屏障？」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頭一次見識實體化的位元面屏障。菲莉絲感到難以置信。

　　「那麼我們剛才穿過的結界是什麼？那不是這個深淵和外界的空間分界嗎？」菲莉絲問道。

　　「那只是個結界，這才是群星之核的位面屏障，從時空層面與深淵外空間隔離的屏障。」修爾特細細打量這鏡面，最後深深嘆了口氣，「原本以為製造深淵只是個傳說。沒想到希梅爾已經可以做到了，不得不承認，在這一點上，他走在了我主人的前面……」

　　「你說製造深淵？」菲莉絲懷疑自己聽錯了。在整個惡魔世界中，每一個深淵都是一個獨立空間。相當於一個小型的獨立世界，如果有人可以製造深淵。豈不是擁有創造世界的能力？那不就是傳說中的神了嗎！

　　「這裡的確是人造的。」修爾特肯定地說，他用手指觸碰鏡面，激起了一些紫色的符號，那熟悉的象形文字又一次映入眼簾。

　　「又是古代文字……」菲莉絲突然覺得自己被捲進了一個從未接觸，也不想接觸的領域——神的領域！這絕對是開玩笑！

　　「也就是說，要進入這裡，和進入一個深淵世界是一樣的，穿過星眼，或者用足夠強的靈魂能量挖一個洞，再或者打開星門？」菲莉絲似乎明白了一點了。

　　「別看我，我還要維持反時間禁錮結界呢！」修爾特指著塞恩說，「讓它出點力！」

　　塞恩也不反對，從菲莉絲肩膀上跳下來，在鏡面上摸了摸，然後一個黑點從它的指尖擴大，那鏡面彷彿燒起來一般破了個洞，洞口延伸向四面八方。

　　塞恩率先跳了進去，菲莉絲緊隨其後，艾德蒙也趕緊跟上，修爾特最後一個進去，沒想到剛踏進去，背後的洞就合上了，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不好，空間禁錮啊！」修爾特頓時大叫起來。

　　遠遠聽到修爾特的叫聲，菲莉絲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變成獨自一個了，身體周圍竟然又一次疊滿了鏡子，每一個裡面都倒映出自己，除此以外，並無他人。

　　鏡子迷宮？菲莉絲突然想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這種迷宮在弗蘭德學院中就有一個，它被建造在摩崖山頂的空間理論實驗室，是恩雅女士最喜歡冥想的地方。她記得恩雅曾說過一個想法，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不是唯一的，無論是時間，空間，還是任何一個存在，都存在多種可能性，就像是無數個鏡像，它們彼此倒映，看似相似，卻沒有兩個是完全相同的。恩雅說她喜歡在鏡子迷宮中獨處的感覺，在這裡她會分不清哪個是真實的自己，哪個是倒影，只有這個地方，她會覺得自己站在時空的分界點，面對著無數種選擇，無數個可能性，就像自己是命運的主宰一般。

　　曾經，菲莉絲覺得恩雅正如熟知她的人所描述的那樣，表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實際上卻是個思想極為發散的學術瘋子。可惜她是個人類，無論是生命還是力量都很有限，不足以看到更神奇的世界。

　　但是菲莉絲沒料到，自己居然有幸在深淵看到一個和恩雅有著相似想法的傢伙——希梅爾，他製造的鏡子迷宮，顯然比學院那個更大更神奇。

　　按照恩雅告訴她的理論，菲莉絲從容在鏡子中行走，尋找可以通行的道路，四面八方都是各式各樣的自己，很多角度她自己都沒看過，這的確是非常奇妙的感覺。

　　無論是修爾特還是塞恩，以及艾德蒙都消失了，也許都被困在自己的迷宮，菲莉絲反倒安心不少，甚至開始琢磨恩雅的理論到底有什麼優點和不足。

　　最終，她停下腳步，嘆了口氣，撫摸著面前的鏡面：「倒影，終究只是倒影，如果我也不動，它們就都不會動了，我們還是不同的……」

　　「你存在，它們便存在，你消亡，它們也消失，這不正說明你們是相同的嗎？」突然有聲音穿入腦海。

　　「那又怎麼樣呢，反正我們永遠無法觸碰彼此。」菲莉絲說，「我只用管好我就好了，它們無論是什麼，對我來說都是不相干的東西。只有影子，才需要擔心本體是否存在吧？」

　　「但是，你又怎麼知道你是本體，而非影子呢？」那個聲音又提問了，「你們的一舉一動完全同步，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因別人動而動的呢？」

　　菲莉絲一愣：「這不可能吧？我能思考，所以我是我自己，怎麼會是影子呢？」

　　「那麼，你又怎麼知道，影子就不能思考呢？」那個聲音追問。

　　是啊，你又怎麼知道影子不能思考？菲莉絲發現，自己見過的很多影子，也是會思考的，比如弗蘭德之影，比如影族殘存的影子們，比如惡魔的靈魂分身卡帕，還比如修爾特，這就是個典型的失去了本體卻還存在的影子……還有塞恩，雖然是普羅米的靈魂分身，卻依靠自己的意志存在著，卻又無法擺脫普羅米的束縛，真是奇怪的存在方式。

　　「可是，如果你是對的，那麼，影子就不再是影子了吧？它也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而存在，並不一定會因為本體的消亡而消亡……」比如修爾特，依靠傳承印記，它也可以活下來。再比如弗蘭德之影，弗蘭德都死了五百年了，伽瑪卻依靠一枚戒指「活」到了現在。

　　「如果影子可以思考就不再是影子了，那麼，我能思考，所以我也不是誰的影子吧？我還是我自己嘛。」菲莉絲為自己的觀點依舊成立而高興，看來自己不需要去擔心那種無聊的事。

　　「影子不再是影子……」那個聲音小聲自語著，「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菲莉絲好奇於這個聲音的存在，於是循著聲音找去，面前的一面鏡子竟然被她的手穿了過去。

　　出路？菲莉絲顧不得那麼多，一頭鑽了進去。

　　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圓形的大廳出現在眼前，四面一片漆黑，只有大廳中央，一團乳白色散發著濛濛亮光。

　　「歡迎來到群星之核，堅定的時空旅者，我是希梅爾。」剛才的聲音從那團明亮中傳來。

　　希梅爾？他居然就在這？驚喜來得太快，菲莉絲頓時激動起來！